章22：莫愁之秘
“姑娘，天材地寶，能者居之。放下天秀，任你離開！”
“姑娘，識時務者為俊杰，真經留下！”
公羊青與朱剛烈兩人再次開口，一下就打斷了郭少陽的沉思。
顯然，他們不僅認出了這柄陌刀的身份，更是早就認出了李莫愁的身份。
不過，他們現(xiàn)在已經沒有擊殺李莫愁的心思。
或者說是，他們在看到這柄陌刀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和決定。
這柄天秀陌刀第一，真經第二，李莫愁次之。
更或者說是，李莫愁已經無關緊要。他們要將精力全心全意用來對付剛剛還是朋友的另一人。
功法秘籍，可以抄錄，不用爭。
但是，寶劍神兵，卻是不能復制的唯一，誰都不愿意放過這個機會。
“兩位前輩，不能放她離開，我五行門……”李俊一見此就急了，連忙開口阻止。
只是，他的話，公羊青與朱剛烈卻是根本沒理會。
“嗖！”
“咻！”
兩道破空聲同時響起，一黑一白兩道影子飛出，齊齊襲向了李俊一。
“??！”
李俊一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抵擋射向自己的兩道攻擊，只是本能地發(fā)出一聲慘叫，雙手捂在自己脖子上，雙眼更是瞪得溜圓。
一臉不敢置信，眼底剛剛升起一絲怨毒之色，然后整個人就從樓上栽了下來。
“蓬！”腦袋如西瓜一般碎裂。
“五行門，你還代表不了五行門！”
公羊青看也沒看已經死了的李俊一，原本縮在衣袖中的雙手已經伸了出來。
雙手皮膚呈血紅之色，十根指甲卻是漆黑無比，猶如金屬一般泛著絲絲寒光。
而朱剛烈連話都懶得說，只是向前邁出半步，手中長劍遙指李莫愁。
看著自己此行的目標就這樣被殺，李莫愁臉上神情卻是沒有半分變化。
她只是雙腳微微分開了一些，雙手一上一下緊握在劍鞘之上，劍尖向前遙指。
整個人就好像一個上陣的女將軍持槍挺立，周身升騰起一股冰寒殺氣。
郭少陽此時卻如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場內發(fā)生的一切，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神—墓—派，護—道—人，李—莫—愁！”李莫愁聲音冰寒，一字一頓開口。
隨著每一個字出口，她身上的氣勢就增強一分，當最后一個愁字出口，她就如一尊萬年冰雕，周圍氣溫都好像因此下降。
見李莫愁此番神情，公羊青和朱剛烈也知道，今天必須一戰(zhàn)。
江湖人，有時候還是要講一些江湖規(guī)矩。
不亮兵器，先通報姓名，那是有結交的意思，最差也不過是切磋的意思。
而一旦先亮了兵器，再通報姓名，那就是代表要正面一戰(zhàn)。
這一戰(zhàn)，不僅要分勝負，更要決生死。
現(xiàn)在，李莫愁此話一出口，就代表雙方不死不休。
兩人原本只是互相忌憚對方，擔心對方在他們向李莫愁出手的時候偷襲自己。
但是，現(xiàn)在他們卻不得不做出改變。
無他，此時李莫愁展露的氣勢，渾身散發(fā)的寒氣，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現(xiàn)在的李莫愁，在他們眼里已經從普通獵物變成了山林猛獸。
也不再是他們之前認為的那種，隨便出手可以輕易解決的年輕小輩。
“天鷹教，棄徒，公羊青！”公羊青咬牙道，然后整個人就如一道幽光撲向了李莫愁。
“金劍門，外門，朱剛烈！”朱剛烈漲紅著臉開口，手中劍如黑色閃電刺出。
李莫愁臉若冰霜，手中長劍被她高高揮起，然后朝前做出一個揮刀向下斜劈的動作。
“嗡！”
空氣顫動，劍身之上泛起一道耀眼的暗紅色血光。
快，是說公羊青與朱剛烈兩人的攻擊很快，也是說李莫愁的反應很快。
幽光現(xiàn)，公羊青的雙手已經到了李莫愁面前三尺。
黑色出，朱剛烈長劍也到了李莫愁面前一尺。
一左一右，俱是殺招臨身。
但此時，李莫愁沒有退，她也沒有退路可退。
兩人都是不弱于她的一流高手，而且還是早已達到一流境多年的高手，一路殺出威名的高手。
論境界，都不比她弱，論戰(zhàn)斗廝殺經驗，也不比她少。
現(xiàn)在，唯一未知的，就是看誰對武技的掌握程度高，誰能施展更強的攻擊。
說時遲，實際在兩人出招再到李莫愁出招，都只是在短短轉瞬之間發(fā)生。
三道金屬光芒在同一時間，就匯聚到了一起。
一幽一黑一暗紅三色相交。
“咔嚓！”金屬碎斷聲。
“噗嗤！”衣袍劃開入肉之聲。
“噗嗤！”衣袍劃開入肉之聲再起。
一瞬間，兩道人影來得快，去得更快。
“當啷！”
等到公羊青與朱剛烈飛身退開之后，一截暗黑斷劍這才掉落地上。
此時再看三人情形，公羊青原本血紅色的雙手，此時上面不僅僅是鮮血淋漓，十根漆黑的指甲此時也不再是泛著幽光，而是被鮮血沾滿，一滴一滴正向地上滑落。
而他的兩條手臂也都控制不住地不停顫抖著，就連雙眼瞳孔都呈死灰之色。
再看朱剛烈，受傷最重。
他手中暗黑色的長劍此時只剩下一半，整件外袍更是有一道從左肩斜到右腰的切口，透過劃破的衣袍還能看到一道傷口正在向外滲血。
更危險的是，他頭上的氈帽，此時已經裂成兩半，差一點就傷到了腦袋。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重的傷，還是在兩條手臂之上。
因為他左手手臂和右手手腕處都有傷口正朝外噴著血，顯然他此時還能握住斷劍已是不易。
而再看李莫愁，此時她雖然還站立原地，看上去也沒有受傷的樣子。
但是，她雖然站在原地，但整個身軀卻是如篩糠一般顫抖不停。
整個人的臉色更是慘白如月，一根根暗紅色血管都清晰可見，好像這些血管隨時都會從皮膚之中跳出來，分外恐怖。
“你……咯咯咯”公羊青微微張了張口，后面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一張口，上下牙齒就控制不住地打顫。
朱剛烈雖然看起來最慘，但卻是能正常開口說話。
“好刀！”朱剛烈看了一眼手中斷劍。
雖然他早就知道天秀陌刀鋒利無比，但也沒有想到，自己手中寶劍居然不能擋其一擊。
要知道，他手中寶劍雖然不是上古神兵，但也是他花費了巨大代價，才最終請人打造而成的。
此劍，他已經用了二十年。
二十年間，手中這把劍還能完好如初，在天下間也是少有。
不過，他也只是看了自己手中斷劍一眼，然后目光就集中到了李莫愁身上。
或者準確地說，是集中在李莫愁臉上。
此時，李莫愁的臉色很白，很白。
繁復如樹根的暗紅血管爬滿了李莫愁整張臉，看起來陰森恐怖到了極致。
“燃血之術！你，狠！”
朱剛烈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對方，所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比稱贊對方手中的陌刀還要真誠。
不過，他雖然佩服李莫愁，但卻絕對不會因此放過她。
他看似受傷很重，但說話的時候卻中氣十足，顯然體內真氣未損多少。
也就是說，他還有行動能力，或者說是，他還有再戰(zhàn)之力。
哪怕他現(xiàn)在外傷真的很嚴重，但以他的內勁修為，此時也能對李莫愁發(fā)起致命一擊。
但是，他沒有出手，更是站在那里動也沒有動。
在他認出了李莫愁使用了燃血之術后，他看向李莫愁的眼神，就充滿了濃濃的畏懼。
是的，哪怕現(xiàn)在的李莫愁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但還是能從他的眼底看出濃濃的畏懼之色。
不是忌憚，而是畏懼。
李莫愁沒有開口說話，她只是微微動了動嘴唇，然后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她那雙眼之中，卻是透著一股莫名的堅韌和堅持。
此時，她早已沒有行動之力，唯一還能讓她堅持不倒下的，就是心中那一口氣。
她不能有半分松懈，一旦她心中哪怕有一絲一毫松懈，她就會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燃血之術，江湖很多門派都有這門秘術。
這是一門修煉非常簡單，但威力卻很恐怖的秘術。
只是，這門秘術很少有人修煉。
原因有二。
一是修煉此術的時候，就要承受萬蟻噬心一般的痛苦。
而一旦修煉成功，也就代表著已經使用了一次這秘術。
燃血秘術使用一次，人體氣血就會損耗一分，相當于根基受損。
根基受損，哪怕是能用天材地寶補回來，那也將消耗很長一段時間。
而武者修煉本是與他人爭時間，一步慢就會步步慢。
二是一旦使用此秘術消耗過大，整個人都會因氣血虧損而亡，或者是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如果是血管爆裂而死還好，不會受到痛苦的折磨。
如果是氣血虧損而亡，那這就慘了。
因為這個死亡過程會很慢，在這慢慢死亡的過程中，將會承受比修煉之時還要強上十倍、百倍的萬蟻噬心之痛。
所以，燃血秘術雖然很多門派都有，但卻不提倡門人弟子修煉。
當然，也有一些因長時間修煉實力卻得不到提升的人，或是自認天賦差的人，會拼一把修煉此秘術。
原因也是很簡單，保命用。
如果只是在關鍵時候爆發(fā)、逃命，效果非常好。
只是，正常使用此秘術，最多也就燃燒一半氣血，提高兩三成左右實力。
一旦成功逃得一命，將來還有時間慢慢將消耗的氣血補回來。
但是，從剛剛李莫愁的情形來看，她顯然是燃燒了幾近全身氣血，實力瞬間暴漲了近兩倍。
雖然她借此實力提升，一擊將公羊青和朱剛烈擊退擊傷，但她自己就算不死，武道之路也基本廢了。
朱剛烈此時不敢向李莫愁出手，反而還要畏懼對方，原因也很簡單。
燃血秘術還有一個大招，那就是燃燒全身氣血與敵人同歸于盡的禁招。
顯然，從剛剛李莫愁差點燃燒全部氣血的狠勁來看，她顯然是已經做好了使用禁招的準備。
傳說見過燃血秘術禁招的人，都成了死人。
所以，朱剛烈哪怕此時還有再戰(zhàn)之力，但他也不愿意向此時的李莫愁出手。
他要等，只要等盞茶功夫。
在這盞茶功夫時間后，李莫愁就會因為自己維持不住燃血秘術消耗而功力全失，或者是直接死掉。
“師姐！”郭少陽雙目酸澀無比，他很想大喊一聲。
但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出聲打擾到了此時的李莫愁。
此時，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第一次看到李莫愁的時候，他會覺得對方皮膚白，比他看到的其他所有人都白。
而他自己雖然也比其他人白，但李莫愁比他還要白。
當他昨天醒來后，覺得李莫愁又比他第一次見的時候更白，當時只是有一點點好奇。
今天，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李莫愁為什么那么白，還見一次比一次白。
這一聲師姐，他只能在心底喊出來。
這一聲師姐，也是最真誠，最心甘情愿。
從內心講，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認同感，對神墓派更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切事物，都是有一股發(fā)自內心深處的排斥感。
唯一能讓他有一點興趣的，應該就是好奇這個世界的武道。
因為，在原來那個世界，所謂的武道修煉內勁、真氣，那都是虛構出來的，屬于成年人的童話故事。
所以，哪怕醒來之后，面對血腥和廝殺，他都是將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
而他也很好地做了一個旁觀者。
李莫愁昨天晚上想要偷偷進城暗殺李吳德的侄子，他卻提出用自己的計謀，實際上他只是將李莫愁殺人報仇的事，當成了游戲人間的故事。
他的內心沒有敬畏，也沒有尊重。
因為他沒有體會一個差點整個門派被滅，差點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悲慘經歷。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女子，一個年輕女子。
他不懂，不懂這個世界，也不懂李莫愁的內心。
不過，今天，現(xiàn)在，他終于懂了。
就算不是很懂，但至少他懂了一些。
這，就夠了！
他懂了，所以，他站了出來。
他提著那把從捕快手中搶來的，普通無比的腰刀，站了出來。
他默默站到了李莫愁身邊，與她并肩而立。
他沒有再看李莫愁的臉，也沒有看對方的眼神。
因為他能猜到，對方會是什么眼神。
他不想將對方最后的一點希望掐滅，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拒絕對方。
所以，他直接不與對方的眼神交流。
“師姐，你死，門派滅，傳承斷！”郭少陽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