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隱說李君要仗勢欺人,將本次剿滅黃連洞的功勞悉數(shù)搶去,確實說的沒錯,這一點等他追到虔州境內(nèi)時,就已經(jīng)不再懷疑了。
或許是生長皆在南方,還未過冠禮之年的劉隱第一次見千騎奔騰,百里塵煙滾滾,戰(zhàn)馬嘶鳴猶如滔天巨浪,心口猛然翻起一股熱血,暗道:此生若是能有如此一支都衛(wèi),足矣!
之前他曾聽父親劉謙說,王氏三龍的泉州兵強馬壯,且大多都是北方精壯漢子,以其兵力足以讓整個嶺南為之所撼,這次終于是見識了。
此時劉隱亦是想起攻打越城嶺前,父親對他的叮囑,忙疾步追上正在山腳觀望戰(zhàn)事的李君,神色斗轉(zhuǎn),一副謙卑聲色道:“適才多有得罪,李司馬莫要放在心上,此番圍剿黃連洞群盜,泉州實為主力,且日前福建有颶風(fēng)作怪,泉州正是需要銀錢安頓百姓,我封州兵力薄弱,只愿幫李司馬清剿了這群盜賊主力……”
此刻虔州境內(nèi),鄒勇夫?qū)Ⅱ斝l(wèi)都六千余騎兵開拔而來,正與盧光彬派兵布陣,應(yīng)對黃連洞占據(jù)虔州的兩撥主力,而東南汀州關(guān)隘,監(jiān)軍范暉在穩(wěn)定了九龍灘局勢后,也將福州九龍軍開拔過來,這數(shù)以萬計的騎兵,擺在南方勿論哪個節(jié)度使門前,都會讓其為之一震,見劉隱倒也識趣,李君只冷冷道了一聲:“有心了?!?p> 這輕描淡寫的回復(fù),顯然有些傷劉隱的少年志氣,思量片刻后,他那幽深的眸子緊鎖戰(zhàn)場風(fēng)云。
要說這山下的黃連洞群盜也是夠搞笑的,高亮與云繼占領(lǐng)了空無一人的虔州城后,正準(zhǔn)備向汀州進發(fā),與埋伏在汀州關(guān)隘外的許三悟夾擊汀州聯(lián)軍,不想泉州驍衛(wèi)都六千騎兵頃刻殺到時,一眾人都傻了眼。
這些時常欺負南遷流民的盜賊,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大規(guī)模的騎兵,塵土飛揚,馬蹄奔雷幾近耳畔時,那許三悟才反應(yīng)過來,幾乎就在一瞬間,他所帶的三千伏擊兵,便被泉州驍衛(wèi)都一沖而散。
許三悟向虔州遁走之際,對于陣后指揮若定的鄒勇夫已沒有半分恨意,更多的反而是羨慕,鄒勇夫勒馬縱橫的身影,是他多年的夙愿……
然,暫時控制虔州城的高亮可不這么想,在看到泉州兵馬殺到的那一刻,他果斷關(guān)閉了四門,許三悟帶潰敗的嘍啰想要進城避難,反被高亮出言呵斥,也是這句呵斥讓緊張的戰(zhàn)事突然變得玩味起來——總得給黃連洞留個后吧?
在大罵了幾句高亮之后,許三悟理智戰(zhàn)勝了感性,攜所剩不到一千嘍啰,悉數(shù)投降了剛剛趕來的監(jiān)軍范暉,城頭上云繼撲朔迷離的眼神始終也無法相信,許三悟連反抗一下都沒有,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投降了,當(dāng)年結(jié)拜山頭時的義薄云天,同生共死哪里去了?
不過說來也是,云繼連罵許三悟的話語都沒準(zhǔn)備好,人家許三悟還著急吃晚飯呢?
于此同時,如何解決黃連洞受降問題便成了目前的關(guān)鍵。
斜陽西墜,天邊的彩霞與黃連洞燃燒的濃煙鑲嵌成一幅無上佳境,虔州城外五里的向陽坡,五州諸軍紛紛安營扎寨,唯有汀州軍留守黃連洞,盧光彬為了感謝各州前來相助,特讓譚全播緊急從南康縣調(diào)來糧食,大軍在暮色四合之際算是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數(shù)萬人馬的糧草供給,瞬間就讓虔州司馬譚全播心頭滴下三兩血,他不時催促盧光彬趕緊解決了虔州危機,否則再拖下去,即使奪回虔州城,沒有個三五年也別想恢復(fù)到之前的光景……
待眾軍安排好巡邏守衛(wèi)后,已是月上柳梢頭,盧光彬以感謝各州軍前來相助,特意在向陽坡大帳中設(shè)下酒宴。
許久未見鄒勇夫,這家伙竟然開始蓄須了,一副狗啃過的下顎,若是沒有精美的光明甲襯托,就只能用難看來形容。不過這家伙倒是越發(fā)精明了,在得到盧光彬的通知后,當(dāng)即就明白盧光彬此舉無非兩求,一來是向諸軍將領(lǐng)求教如何解救虔州城;二來便是打向黃連洞搜刮來的財物。經(jīng)過這次虔州城的失守,如果沒有這筆銀錢恢復(fù),恐怕不用過了今秋,虔州就會再度失守。
而李君也嗅到了一絲聯(lián)合贛南以及韶州的絕佳機會,只要這次運籌得當(dāng),應(yīng)該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虔、韶、汀三州全都依附泉州,甚至劉氏的封州也會盡收囊中。不過,肯定會有人從中阻撓,便是那福建觀察使陳巖的妻弟范暉了,以他的行事風(fēng)格,絕不會讓泉州就此做大。
待到行至大帳時,熊熊的烈火照在一個體格健碩,膀大腰圓的漢子身上,李君還以為是韶州刺使曾袞,鄒勇夫搭眼望了望,貼耳道:“那便是范暉了,此次范暉之所以只做監(jiān)軍,是在上元節(jié)的篝火晚會上得了個美人,怕夫人知曉去陳巖那里鬧騰,這才以助力汀州圍剿黃連洞之名,將美人藏匿于九龍軍中出來逍遙快活?!?p> 一聽到美人,李君就來勁,不由脫口道:“美人在哪?”
之前就聽郝剛說,他們家這位姑爺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飯可以不吃,色不能不?。 u勇夫今日算是見識了,隨手摸摸新出的胡渣一本正經(jīng)道:“行軍作戰(zhàn)哪能帶著?早就安排在汀州了。”
或許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范暉臉上確是洋溢著中年男人獲得新歡的光彩,李君還未上前問禮,那范暉已然快步趕過來,熱情地把住李君雙手,肥肉橫生的臉頰泛著油光,嘴中盡是贊美之語:“早聞李司馬智謀過人,此番短短數(shù)日便讓各州頭疼的黃連洞盜賊一舉覆滅,實在讓范謀欽佩,他日有空來福州,定要將李司馬引薦給我姐夫……”
見他這般熱情,李君也只能商業(yè)胡吹一把:“范監(jiān)軍謬贊了,此番圍剿黃連洞盜賊,乃是各州盡出其力,李君也只不過是深入虎穴,刺探情報而已,若真要論功勞,自是范監(jiān)軍運籌帷幄?!?p> 二人寒暄了好一陣,守在大帳旁的虔州兵士不知情,還以為兩人是親朋摯友呢,鄒勇夫不禁連連嘆息,恐怕這范暉是要遭殃了。
正說時,盧光彬已經(jīng)親自將曾袞和他的謀士何澤一起請了過來,眾人正在聚在一起寒暄時,虔州司馬譚全播也將封州劉隱請了過來,然劉隱幽深的眸子似乎心事重重。
落座大帳后,盧光彬話不多說,直接將虔州的危境道于眾人,曾袞與其相熟,揚言韶州不會坐視不理,不要盧光彬決議攻取虔州城,他愿將韶州軍暫時相借,這讓盧光彬感動不已,當(dāng)即起身連敬了曾袞三杯青梅酒。
謝歸謝,理智還是要有的,雖說虔州之前被黃連洞洗劫,損失慘重,然目前黃連洞余孽高亮等人依舊占據(jù)虔州,一旦城外降卒處理不當(dāng),難免會讓城中嘍啰做困獸之斗,那盧光彬可不敢想這群盜賊能對虔州城做出什么事,所以他最終還是相求諸將道:“即使要殺已經(jīng)歸降的盜賊,也要等到順利拿下占據(jù)虔州的黃連洞余孽再殺?!?p> 此人雖說五短身材,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瞬間震懾全場,別看鄒勇夫等人經(jīng)久沙場,可看到盧光彬如炬的眼神,也不得不退避三分。在整理一番思緒之后,鄒勇夫建議,先于明日派信使入城,招降高亮等人,若是高亮執(zhí)迷不悟,也就只有聚兵攻城一個辦法了,不如任由這群盜賊在城中肆虐,不出半月,虔州城也會化無廢墟。
盧光彬暫時默認了這個部署,抬眼看向正在細嚼慢咽的范暉,起身上前,誠然施了一禮:“這次勞動九龍軍相助,實在感激不盡。”
說罷,仰頭長飲,豪氣迷漫周身,讓范暉不得不起身回敬一杯,卻見盧光彬黯然道:“此番虔州再度受襲,盧某汗顏,不過能借虔州一城,徹底將這群盜賊剿滅,也是值得,然而……”
盧光彬身材矮小,眾人都不禁地下眉頭等他下話,卻見他自己先泛紅臉,輾轉(zhuǎn)數(shù)次后這才緩緩道:“盧某知道自己是厚顏無恥了,不過,虔州兩次受襲,確是無以為繼,還望范監(jiān)軍看在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份上,將那黃連洞搜刮的銀錢暫借虔州……”
輕輕擱下酒杯,范暉整理整理衣衫,眸光中先前的敬佩頓時煙消云散,和生和氣道:“想來盧兄也知道,日前引突如其來的颶風(fēng),將福州、泉州一掃而空,如今二州還需汀州相助,若是這筆銀錢給了虔州,恐怕二州也無以為繼啊。”
話言未了,就聽落座末尾的劉隱怪笑一聲,眾人瞥眼時,只見劉隱端坐案前,一副神色飛揚道:“諸位在此爭奪黃連洞的財物,殊不知那財物究竟在不在洞內(nèi)……”
一言驚醒夢中人,劉隱此話不虛,大家都明白孫靖肯定是搶奪了不少流民的財物,可依宋蔚那般狡兔三窟的性子,這筆財物還指不定藏在哪里呢?
正在眾人泄氣之際,只聽鄒勇夫身旁有個聲音入天籟一般:“黃連洞后的石屋下連同了一處小洞,里面就是孫靖搶奪來的財物!”
眾人連忙回身顧盼,誰人如此清楚黃連洞的秘密,卻見正是潛入黃連洞數(shù)日的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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