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夢 10
祝非婷知道就是這樣了,自己心思思的復(fù)合,根本沒這回事,他已經(jīng)把她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往前走了,前面那個女的,比她還更好看,更能干,聽說在那個公司里是位女中層,人家還是個孩子媽,不用說很會照顧人的,孔天宇說追她都追不上,也就是說已經(jīng)在追求了。那我呢?祝非婷不能想,一想委屈得眼淚都要從兩個眼角飛出去。
她這個房子,一直就沒心情收拾,再說,也不該她收拾,雇了助理是干嗎的,再不濟(jì),找?guī)讉€小時工,那不是一下就給你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為什么要把寶貴時間花費在這些雞毛蒜皮上。當(dāng)紅博主,當(dāng)下時尚流行文化,這都是多大多新鮮的課題,要賣廣告,幾分鐘能收到十幾萬,就憑著十幾萬,還不能把這個破爛地方,打理得煥然一新?
宜欣,你還是回來吧,我想你了……祝非婷知道自己這種賴唧唧粘糊糊的聲音那是又甜又嗲,所向披靡,但段宜欣已經(jīng)不吃這一套了,她的語音一段段地躺在微信里,尷尬,蠢笨,想撤回時間又過了。
祝非婷開始覺得很茫然,之前她參加過一個傳統(tǒng)文化節(jié)目,從頭到尾,那個主持人只跟另一位資深文化人攀談,說的什么民國范談的什么名人軼事,她不但沒聽說過,就連說的名人她也僅限于教科書上見過名字,但是主持人有幾句話是沖著她來的:
……很明顯現(xiàn)在的自媒體是趕上了一個適合自己的時代,所謂站在風(fēng)口豬都會飛……祝非婷就在這時趕著做了一個煽動翅膀的動作,臺上臺下一片笑聲,鏡頭里看小女生也是很可愛萌萌噠,但主持人的眼神兒么,透著很直白的看不起。
……站在風(fēng)口豬都會飛,這種年輕人搞怪的視頻,荒謬,爆笑,非主流的新鮮感,貼近年輕人生活的代入感,是這類內(nèi)容勝出的關(guān)鍵,他們的弱點也很明顯,新鮮勁兒一過,厭倦起來是很快的,非常容易被替代。一篇深度采訪的新聞,在新聞事件過去后,或許還有自己的價值,一段異想天開的脫口秀視頻,過了時就只有被人遺忘……
以前對這個節(jié)目她只有遺憾自己鏡頭太少,說話太少,現(xiàn)在一下不知怎么把這些話都想起來了。
司馬競平生第一次知道,人際關(guān)系里居然還有難處的鄰里關(guān)系,就是對門老太太教給他的。一年前他搬來這個小區(qū),還以為自己找到了完美住處,誰知對門走出一個眼神犀利短發(fā)斑白的老太太,嚇得司馬競一哆嗦,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調(diào)皮搗蛋的中學(xué)時代,被教導(dǎo)主任抓包了。
新搬來的?貴姓?干什么的?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安靜慣了,怕你們年輕人太好動,煩!這話說得不冷不熱,還透著一股子全世界道理都在自己這邊的感覺,司馬競覺得有必要敬老,連忙擠出微笑:啊是,免貴我復(fù)姓司馬,您叫我小馬就行……
司馬是司馬,馬是馬,兩回事兒。老太太一皺眉:我姓林。
啊林姨好!我挺安靜的,我也怕吵,您不用擔(dān)心。司馬競按照老媽的規(guī)矩,會叫人多笑臉總沒錯吧,沒想到這老太很銳利地瞪了他一眼:退休前我是醫(yī)生,你叫我林大夫吧。
說完了砰地一聲,門關(guān)上了,留下司馬競帶著滿臉的笑被晾在那兒,就此知道這位祖宗以后得敬而遠(yuǎn)之。
相處久了慢慢摸著脾氣,林大夫平時獨居,養(yǎng)著一黑一白兩只大貓咪,有一回讓司馬競給她看看路由器,司馬競干完了活,擼貓擼得不亦樂乎,大白貓親人,黑貓冷眼旁觀,高冷傲慢之姿跟主人半點不差。
林大夫到了飯點,煮了香噴噴的三文魚,司馬競以為跟自己媽一樣,看了年輕人就非要找些好吃的喂飽不行,沒想到人家是喂貓的,林大夫自己吃的麥片粥,并沒有問他吃不吃。
司馬競自己回去吃了個海鮮味方便面,就著對門飄來的魚味,自我安慰也算不錯,至少人家老太太讓你進(jìn)門,這也是一種信任么。
他從未見過林大夫有任何失態(tài)之時,人家去個菜市場也穿得整齊凈扮,夏天里穿連衣裙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以下,絕對沒有一絲疏漏。司馬競出樓道倒垃圾都不敢赤裸上身,得特地套上個大T恤,帶袖兒的,背心那能好意思穿么,要拿林大夫的標(biāo)準(zhǔn)衡量跟裸體也沒啥區(qū)別。
想不到這天林大夫樣子大變,司馬競也被她嚇得不輕:快點,我貓,哎呀我的貓跑了!掉樓下去了。
什么?一聽這消息,司馬競比林大夫自己掉樓下去還動心,那兩只胖貓擼過一次回味無窮,比這高冷老太太得人緣兒,他趕忙奔到林大夫家,一看白貓縮在床角咪嗚直叫,窗戶也就開了個小縫,那大黑子怎么就跑出去了?林大夫是慌了神,司馬競先把貓籠子打開,不管大白愿意不愿意給他捧進(jìn)去關(guān)了門:可別連這個也跟著去鉆窗戶了。
林大夫神不守舍:嗯嗯嗯,好,小白,快點你幫我找找小白。
司馬競才知道大黑貓叫小白,估計先來后到,先來那個是大白,后來這個就是小白了,然而人家是黑貓……不過林大夫這種個色脾氣,叫什么都不奇怪。司馬競跑到窗戶那里往下瞧了又瞧,這小白賊得很,蹲在樓層中間一個窄窄的水泥條上,正回頭往上面看,跟司馬競來個對眼。
小白喵了一聲,一轉(zhuǎn)身,又消失在窗戶縫里了。那不是你家啊,那是一樓!司馬競痛心疾首,你有這智商,干嘛不自己好好鉆窗戶回來,這看著別人家你就跑像話么。
祝非婷想不到有人會來敲門,開門一看默認(rèn)為一對母子,女的焦急張皇,男的愣頭愣腦,開口倒很客氣:不好意思啊我們是二樓,有只黑貓跑到您家了。
??!你確定?祝非婷心說青天白日這不要是騙子來闖空門的。司馬競摸摸褲兜,所幸剛辭職不久工卡還在,他掏出工卡亮給祝非婷看:我們不是壞人,我是凌云公司的工程師……他心說這辭職了也算是員工啊。
凌云的?嗯,你在幾樓辦公?祝非婷來個快問快答,不然她不能就這么把陌生人放進(jìn)來。
22樓,是我們技術(shù)部,前臺在19樓,您要是去過的話,一般都是在20層會客,還有些名人聊天什么的,哎我看您面熟,您……司馬競覺得這姑娘真有點面善,但一時就說不出來是誰,難道這就是哪個傳說中的女明星?
你們有話等會兒再聊吧,我是你樓上住戶,姓林,我住這都快二十年了,你要不信你給物業(yè)電話。林大夫說話有點沖,但祝非婷倒是能理解她那焦灼的心情,笑了笑:行,您進(jìn)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