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露在睡夢中醒來,但它的眼皮似乎太過疲倦,難以睜開,只能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一群人在他身邊大吼大叫。
先是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吼道:“注意了,注意了!新逃生者準備傳送!”
然后是一個女子慌張的聲音:“啊?現(xiàn)在來了個新人?黑眼珠子!還有多少殺手在匹配?”
“十一個,但是沒有適合新手的。”然后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操,最不能打的是哪個?”那個離顏露很近的猛男罵了一句,又大吼了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那個慢吞吞的聲音才傳過來:“編號1098,綜合戰(zhàn)斗力一萬出頭?!?p> “就它了!”
顏露感覺自己的身子猛地一抖,然后肌肉像被融化了一樣慢慢扭曲,卻沒有很疼,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舒緩的摩擦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身體上流過。一聲驚叫從他身后傳來:“你確定?這位之前的四十九場比賽可都是團滅逃生者方的!”
“??!你怎么不——早——說————”那個猛男的聲音離顏露越來越遠,一陣狂風呼嘯的聲音,顏露身體各個部位爭先恐后地朝著他的大腦發(fā)出信號,示意自己已經(jīng)恢復工作。
顏露先呻吟一聲,然后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一片荒涼的街道,左右兩邊都是已經(jīng)荒廢了的高樓大廈,雖然看起來很像是帝都,但整個街道散發(fā)著一股冷冰冰的氛圍,一點人聲都沒有。這里就像戰(zhàn)爭后的村莊,了無聲息。
“哈?這是什么鬼?”雖然顏露一臉莫名其妙,聯(lián)想到自己來這里之前那幾個人的對話,自己似乎是被傳送到了什么地方,還跟一位“戰(zhàn)斗力一萬多”的殺手被送到了一起。
正當他百般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身后很遠處傳來,雖然聽上去就是一陣無規(guī)則的雜音,但不知道為什么顏露聽懂了她在說什么:“歡迎進入混亂之神法希里斯的領域,你們本次比賽的目標,是逃離這個城市?!?p> 顏露轉身看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后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按道理,雖然這個聲音帶著一堆回聲,但顏露仍然十分清晰地聽見了那個聲音在說什么,如果他想逃離這個空無一人的城市,那么他應該找個高處勘探一下情況,或者找個報亭看看有沒有地圖。
但是,顏露并不打算進行以上任何一者,比起照著這個所謂“混亂之神”的命令做,他倒是對本應該死了的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更感興趣,而這里唯一與這件事有關的,明顯就是那個播音員了,所以顏露邁開腳步,朝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一邊走著,一邊在自己身上摸索著,他剛才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原先的囚服已經(jīng)換掉了?,F(xiàn)在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和一件灰色的長褲,照色澤來看,應該是嶄新的。褲子上有兩個口袋,一只裝著一只胸針,顏露考慮幾秒,戴在了自己胸前。另一只口袋裝著一個硬硬的東西,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那只用來控制自己腦子里那根電極效果的遙控器。只不過加了一個塑料殼,防止了誤按。
顏露猶豫了一下,那個六年前的顏露似乎在他的耳朵旁邊大叫著要他按下按鈕,但是他還是把遙控器的蓋子按了下去,然后繼續(xù)朝前走去。顏露一邊走在路上,一邊思考著:“那個嗓門賊大的家伙稱我是逃生者,而另一個被稱為殺手,而剛才那位播音員說這是一個比賽,那么也就是說,我和那個戰(zhàn)斗力一萬多的家伙應該是比賽的對手了?但是比賽目標是逃出這個城市,那么判斷勝負的標準應該是什么呢?誰逃出去的時間更快嗎?”
這個問題碰到了死胡同,顏露只好轉念思考為什么自己會來到這里,“明顯我應該是被注射死刑了,那么為什么我不僅沒有死,還來參加這個比賽了呢?而比賽場地還是某位自稱‘混亂之神’的中二病提供的,這是搞什么呢?而且原來我們已經(jīng)發(fā)明了傳送技術嗎?這不會是什么有錢人的消遣節(jié)目吧?不,再怎么樣也不至于讓死刑犯參加比賽——等會兒,要是比賽的雙方都是死刑犯的話——怪不得我的競爭對手是殺手嗎?不過按這個標準,我應該也是殺手啊,為什么......”
顏露一邊不斷思考,一邊前進,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應該走了五六公里,顏露走到了一片空地邊,看上去是一個廣場,只不過周圍都是高樓大廈,這里的一個小廣場著實有些違和。
顏露一眼就知道了自己不久前聽到的那個女人的聲音一定來自這里,因為廣場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路燈狀雕像,只不過最上面燈泡上的黑色的瞳孔和紅色血絲,可以看得出這個燈泡事實上是一個巨大的眼球,那個眼球周圍的罩子是一張巨大的嘴,如果和那張嘴一起看的話,那個眼球恐怕還有舌頭的作用。最鬼畜的是,這根路燈狀的東西還在像海藻一樣在搖晃著。
“這又是什么鬼?生物學也要遵從基本法吧?這已經(jīng)連生物都算不上了吧?”顏露看到這令人惡心的一幕,只感覺頭皮發(fā)麻,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還是強忍著自己心底的惡心走了過去,對著那個路燈問道:“那邊的家伙聽得見我嗎?這是怎么回事兒?”
那個路燈一邊搖曳著軀體,然后它頭頂畸形的嘴開始用女子的聲音說話了,與上次一樣,顏露聽到的是一陣無規(guī)則的雜音,但是不知怎么就理解了她在說什么:“當然了,我想您是第一次參與比賽,請允許我為您介紹比賽的規(guī)則。”
顏露很明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看到那張血盆大口發(fā)出來年輕女性的聲音,頓時一陣反胃,他的膽汁似乎翻涌起來,同時那位年輕一點的顏露還在他腦子里尖叫著讓他憋住。
“嘔——”迫于來自眼睛和大腦的雙重壓力,顏露轉身找了個角落,干嘔起來,好在他身體里的食物沒有被傳送過來,所幸沒有吐得太過慘烈。
那位“美麗的路燈女士”很明顯沒有在意顏露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只是自顧自的講了起來:“本次比賽是由混亂之神法希里斯舉辦——”
但是她還沒說完,一道紅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照在她身上,幾秒之后,紅光散去,那個長得像路燈的奇怪生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高超過三米的人類骨架,在不同的骨骼上覆蓋著薄薄的幾層紅色肉膜,在肋骨之間勉強能看見幾塊壞死的黑肉,它的肩膀上長著四只手臂,每一只都長得驚人,一只手臂都握著一把不同的鐵鉤狀武器。骷髏慢慢抬起頭,空洞的眼窩里紅光一閃,似乎是紅色的火焰在顱骨里竄動。
與此同時,顏露胸口的胸針發(fā)出短促的一聲尖叫:“警告,殺手‘紅鉤’已進入賽場。比賽,現(xiàn)在開始?!?p> 顏露抹了抹嘴,一把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模仿著胸針發(fā)出的聲音喊道:“我看見了!”
那個被稱為紅鉤的骷髏站起身,它的四只手臂雜亂不堪地揮舞著,但四支武器卻沒有互相碰在一起,它似乎花了一段時間才調整好平衡,站穩(wěn)身子,然后“哧溜”一聲,一根狹長的骨質尾巴從它屁股后面伸了出來。
即使顏露看到了如此恐怖的一幕,他卻在思考這根尾巴原來是收在哪里的,“肯定不是肚子里,那地方都空的能透過胸口看后背了?!?p> 骷髏抬起頭,然后看見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顏露。一人一骨就這樣對視著,然后顏露先開口了:“咱們倆是競爭關系是吧?那我就在這坐著,你去贏得比賽吧?”
“嗷——?。 蹦莻€骷髏大吼一聲,它肚子下那一堆內臟振動起來,代替了聲帶的作用,發(fā)出了令人惡心的聲音,隨后一只鐵鉤劈在顏露的肩膀上,隨著“咔嚓”一聲,顏露的肩膀一陣撕裂般的劇痛,金屬制的鉤子前端被磨得十分鋒利,如同刀刃一般的鉤子一下子順著骨頭的縫隙砍進了肉中,一蓬鮮血噴到了顏露右臉上,他頓時大腦一片茫然。
然后另一根長柄的鉤子穿過了顏露的肩胛骨,刺穿了整個肩膀,然后又從后背上穿出,像縫紉血肉的針線一樣在顏露的身體里來回穿梭,最后從鎖骨下面穿了出來。顏露大腦剛剛處理完那些觸電一般的疼痛信號,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慘叫,并且掙扎著想要從鉤子上掙脫下來,然而鐵鉤上面纏繞著的鐵絲大大增加了這一難度,這一行動的結果只是無謂地又加了幾道傷口。
就在顏露覺得自己要死第二次的時候,一支燃燒著的箭矢飛到了那根鉤子上,然后猛然炸開,巨大的沖擊波使那支鐵鉤炸碎開來,骷髏丟下半截把手,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然后它燃燒著的眼窩里又挨了一根爆炸箭,半個腦殼都從身子上炸飛出去,這剩下一個下巴和后腦勺還連在脊椎上。顏露看著它低下頭,開始尋找自己的頭骨碎片。一只灰白色的手突然抓在顏露肩膀上的鉤子上,拖著齜牙咧嘴慘叫著的他消失在街道另一邊的一個角落里。
半晌,骷髏重新修補好了自己的腦袋,它看了看地上那根報廢的鉤子,然后把視線轉向街邊一根電線桿子,眼窩里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