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樂村村口,三個男子蹲在田坎上抽著煙。
山嶺多寒風,料峭逼人,哪怕是萬鈞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在外面自討苦吃。
但這三人似乎在等什么人,雖然臉上都有些不耐煩,但卻等了半個多小時。
“阿虎哥,這人怎么還沒來,不會迷路了吧?”
說話的人是個穿著豆豆鞋的精神小伙,戶外只有幾攝氏度,他卻只穿了一件敞開的外套,緊身的黑色長褲勉強遮住小腿,露出腳踝。
精神小伙臉都凍紫了,一邊故作毫不在乎的姿態(tài),一邊抖著腿。
阿虎哥是個一米八幾的大漢,身材魁梧,胳膊上能跑車,與精神小伙不同的是,他裹著緊緊的軍綠色大衣,棉褲叉提到了腰上,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走路都能弄丟自己!人家可是巫臺山上下來的大師,從小習武,我看宣傳片里,人家大冬天的敢光著膀子橫穿望川山脈,跟棕熊搏斗,靈氣復蘇后,更是一躍成為了百鈞強者!”
阿虎哥擤了把鼻子,將手壓在彎曲的膝蓋下面取暖。
“十個我都不夠他一個人打的,待會兒你給我小心點!”阿虎哥叮囑了句。
“族老為什么不讓黃仁來負責這件事,反而還百般告誡我們不能讓黃仁知道?”
說話的是黃家的年輕一輩,算起關系來,是黃仁的堂弟,叫做黃世杰。
這次任務是族老親自發(fā)話,動用關系才和巫臺山搭上了線,斥巨資請動了一位百鈞境界的羅漢堂大師。
要知道哪怕靈氣復蘇過去好幾個月了,全垂天國百鈞境界的復蘇者,也不過一百多人。
可以想象這位出自羅漢堂的大師,在當今復蘇者圈子里的地位。
他們三個只負責接待和掃尾,其他的一切都不知情。
阿虎哥看了黃世杰一眼,對他心底的心思一清二楚。
“小杰啊,族老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了,黃仁現(xiàn)在是我們黃家年輕一輩的招牌人物,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族長。他只能發(fā)光發(fā)熱、做好事做大事,像這些拿不上臺面的臟事,自然就是我們負責。這是我們的命,你知道嗎?”
阿虎哥吞云吐霧著說道。
很難想象,在如今這個獨立意識覺醒的現(xiàn)代社會,還存在宗族這樣的小型社會體系。
而每個宗族之中的人,更是從小被灌輸宗族至上、犧牲自己成就宗族的觀念。
黃世杰眼神中透露著不甘,但不甘很快被某種根深蒂固的習慣所沖潰,他沒有多說,低下頭去。
“阿虎哥,來了個和尚!”
遠遠霧氣彌漫的山林中,走出一道人影,精神小伙站了起來。
阿虎哥趕緊將煙頭扔下,展目望去。
好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
三人一看到來人,心底紛紛驚嘆。
只見來人一身袈裟,不俗不媚,面容祥和,常伴青燈多年熏陶出的一雙睿智雙眸中,無時無刻不在述說著佛經(jīng)至理。
尤其是現(xiàn)在天氣轉涼,濕氣很重,這和尚居然只穿了單薄的袈裟不說,體表還蒸騰起白色的氣霧,整個人就好像發(fā)燙的火爐子,三人只是靠近,就覺得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菩光,見過三位施主?!?p> 菩光還未走近,正大洪亮的聲音就清晰的在三人耳邊響起。
“菩光大師!”
“菩光大師!”
三人不知不覺間站直了身軀,阿虎哥一臉兇悍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宛如一只小綿羊:“大師舟車勞頓,我們?yōu)榇髱煖蕚淞诵_的地方,等吃飽喝足了再說其他事?!?p> “不用了。”
菩光垂眉信手,淡淡道:“我現(xiàn)在就去。不過是幾個還在上學的孩子,還能翻出大江大浪來?”
“大師……”
阿虎哥壓低了聲音,有些為難:“現(xiàn)在人多,動起手來難免落人口實,還麻煩大師晚點,等人都睡著了再動手?!?p> 菩光眼皮子微抬,看了阿虎哥一眼,沒有多說。
阿虎哥心中在滴血,咬牙說道:“香火錢再漲兩成!藥材數(shù)量和年份照舊!”
“阿彌陀佛!”
菩光頓時變得慈悲起來:“善童子,我佛自會憐憫。那我先歇息一會兒。”
“好好好,這邊請……”
阿虎哥接連在前面帶路。
“阿虎哥,那邊怎么又來了一個和尚?”
就在這時,精神小伙奇怪的看到從山林中,又有一個和尚趟過小路,擦過雜亂的樹枝,緩緩走來。
眾人回頭,有些遲疑的看著菩光。
不是說只來一個人嗎?
怎么還買一送一?
這可不會加錢的啊……
阿虎哥心里念叨著。
天色昏暗,借著稀薄的月光可以看到后來的這個和尚,赤腳坦足,面容枯槁,身上披著一件紅色袈裟。
“師兄在何處廟宇修行?還是掛單的僧長?”
菩光走上前去,朗聲問道。
枯槁和尚一雙眼睛沒有焦距,嘴唇輕輕的蠕動著,似乎沒有聽到菩光的話。
怎么是個天竺人?
走近了菩光才發(fā)現(xiàn)這個和尚的臉部輪廓極具天竺特色,而且渾身皮膚干巴巴的,分明是個天竺佛教的苦行僧。
“這位師兄?”菩光疑惑。
枯槁和尚嘴里似乎在說著什么,菩光藝高人膽大,湊近前去,側耳傾聽。
卻發(fā)現(xiàn)這個枯槁的和尚,從始至終都在重復著一句話。
‘就在這里啊,怎么不見了……就在這里啊,怎么不見了……’
枯槁和尚在原地迷茫的踱步,似乎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處。
菩光退后幾步,見枯槁和尚這幅模樣,不知為何覺得后背發(fā)涼,心里有些不安。
菩光暗罵了一句‘瘋和尚’。
“大師,這人是……”
阿虎哥疑惑的問道。
菩光搖了搖頭:“不用管他,好像是個瘋子,做正事要緊?!?p> 阿虎哥有些擔憂的看了眼枯槁和尚,但既然菩光都這么說了,他也不敢違逆。
村子里忽然傳來喧鬧的聲音,人潮涌動,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事。
“阿虎哥,好像是紡家!”
黃世杰看著聲音的源頭,臉色變得焦急起來。
“大師,快請!”阿虎哥連忙道。
菩光四人走近廣樂村。
枯槁和尚就在村口反復徘徊,分明只需要往前踏一步就能進入廣樂村,但他偏偏找不到地方。
廣樂村上空,碗狀陰氣上,吸附的幾只飛蛾驚醒了過來,睜開狹長的眼睛。
枯槁和尚猛然睜開眼睛,一臉的雷霆暴怒,目光如電,直視這些飛蛾。
“污邪之物,禍亂蒼生,該誅!”
然而話剛說完,枯槁和尚又變得迷茫起來,雙眼失去焦距,嘴里又在反復念叨著,
“就在這里啊,怎么不見了……就在這里啊,怎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