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期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白等,既然地道里關著人,自然是要有人每天為他送飯的。
既然村民說張家關著個貔貅,并不是空穴來風,那這個人多半就是他們的搖錢樹,可不舍得餓死他。
她打緊了精神,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眼看著已過了午時了,大大的太陽正從天空的正中緩緩向西移動,雖然已到了寒冬,中午的陽光還是曬得虞期身子如被火燒得一樣疼。
她早上吃了兩個饅頭,到這時已經有些餓了,卻仍不見有人過來。
她有些動搖,只是巧兒隨口說的一句話,她便當了真。即便巧兒沒有胡說,可過了這么久,那人真的還關在這里么?
正想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下面?zhèn)髁诉^來。虞期的耳力極好,下面的人雖然盡力收斂,但仍是被虞期發(fā)覺了。
只見一名老漢,端著一大盤酒肉,緩緩地走到后院正中央,找了塊空地,將手里的酒肉輕輕放下,在右前方的一塊土地上輕輕拂拭,露出一塊鐵板來。
老漢挪開鐵板,一個木制的機括清晰地呈現(xiàn)在虞期的眼底。
他賣力地扳動機括,地面微微顫動,一塊地皮緩緩移動,最終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地洞來。
還沒等老漢松一口氣,地道里已有一陣聲音傳來:“你們這幫烏龜王八蛋!趁早放老子出去?!?p> 這聲音雖然蒼老,但中氣十足,比起江承,更多了幾分威嚴。
卻聽見老漢一邊拾起地上放著的那盤酒肉,一邊向里面喊道:“先生,小老兒受人之托,將先生奉養(yǎng)在此處,要吃要喝都憑先生吩咐,可您要出去,小老兒還想多活些年呢?!?p> 那聲音又道:“哼,老子就是餓死在這,也不吃你一口飯,喝你一口酒!”
“先生,您這話罵了也有十來年了,隔三差五便要說上幾次,可小老兒哪次過來收拾,您都把飯菜吃的干干凈凈,酒更是喝得一滴不剩。您又何苦逞這口舌之快?”
說罷,老漢端著酒肉向著地道里走了進去。
不多會,老漢便空著雙手從地道又原路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左右無人,又扳動機括,一點點將地道封上,弓著腰慢慢地走回了前廳。
虞期看得驚奇,這老漢對地道內的老人還算恭敬,并不像尋常的綁架,所用的飲食也花費不菲,這地道中關的究竟是個什么人呢?
她從包袱中掏出些干糧,胡亂吃了幾口,又在屋頂觀望了半天。這張家在百尺村算是大戶,可家中并沒有傭人,一日之內,前院來往的不過老漢一家五口,后院則除了老漢誰都未曾進過半步。想是事態(tài)機密,就連他的家人也不敢涉及太深。
初冬的天黑的甚早,轉眼太陽已經落山,張家宅子里燈火通明,約莫酉時附近,老漢又來到后院,為地洞中的人備了晚餐,又將白日里的餐具收拾出來。
又過兩個時辰,臥房的燈已熄得差不多了,虞期知道老漢今日不會再來,躍下屋頂,學著老漢的樣子,扳動機關,來到地道之中。
這地道很深,倒并不太黑,左右都有鯨油燒制的長明燈,向下都是青石的臺階,虞期向下走了足有四五丈,方才見到平地。
抬眼望去,前方一個巨大的鐵籠,里面正鎖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老人正盤膝坐在中央,他頭發(fā)披散,雙眼緊閉,也不知是在打坐練功,還是在睡覺。
虞期用劍敲了敲牢籠,小聲呼叫:“前輩。”
那人雙目慢慢張開,看著眼前的虞期,不禁愣了半晌??赊D瞬間,他又將雙眼閉上:“這叛徒倒是煞費苦心,尋了你來。可他以為如此就能套去我的神功了么?”
虞期不知他說的是什么,問道:“你是什么人,他們?yōu)槭裁窗涯汴P在這里,可是綁票勒索?”
那人哼了一聲:“少在這裝模作樣,你當我不知你來這的目的?那叛徒學了我的九詭劍法,還不知足。竟想用此下作的手段學我更高深的武功,卻是沒門。有種就讓他來殺我,你看爺爺綁著鐵鏈,他動不動得了我分毫?”
“九詭劍法?”虞期驚喜交加,“您難道就是孟少陵前輩么?”
那人道:“呸,這叛徒自是沒資格再叫老夫師父,可如此就敢直呼老夫名諱了?真是豈有此理。”
虞期聽老人的語氣,那是默認了,大喜過望。她來此地沒有找到孟少陵的下落,一直惆悵不已,誰知幫巧兒查個故事,竟歪打正著,撞上了真正的孟少陵,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孟少陵似乎對自己極為抵觸,把自己當做了仇人的同黨,這可如何是好?
“孟前輩,你可知道烏云勃羅特?”虞期靈機一動,搬出了自己的奶奶,她本是為了自己的身世而來,如此一說,也算開門見山,又能自證身份。
哪知孟少陵并沒太多觸動:“哼,你裝得倒像,我若沒猜錯,那叛徒該教你說,你是她的孫女罷。”
虞期愣在原地,剛要出口的話也在嗓子眼。如此一說,孟少陵竟對她更加懷疑了,竟然有人想冒充自己,騙他什么么?
卻聽孟少陵接著說道:“你長得確實和她有些相像,可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多了,你走路尚且腳步虛浮,內力差得太多了,若是她所授,怎么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如此沒用?”
“武功?”虞期驚嘆一聲,“前輩,你可見過這套劍法?!?p> 她將本門的劍法當著孟少陵使了一遍,這劍法集邪派武功之大成,是烏云老太太自創(chuàng)的獨門劍法,天下見過的人大多已死得干凈了,可孟少陵與她相戀日久,又曾多次相斗,哪里會忘了。
虞期雖本門內功已廢,只有些新學的九玄混玉功根底,但這劍法她練了二十年,每一招一式都盡得精髓,分毫不差。
孟少陵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這是老太太嫡傳的劍法,決計做不了假。
他臉上滿布的皺紋不住地跳動著,眼中涌動著老淚,面容卻又充斥著喜悅,呼吸急促了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絕世高手:“你奶奶,她還好么?”
“奶奶……已經仙去數月了?!庇萜诘拖骂^,眼淚又簌簌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