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這節(jié)體育課，兩圈跑步熱身。

　　蘇歡聽見身后的人不知道在嘻嘻哈哈笑些什么，好奇心使然，微微側(cè)過頭看一眼后面，那些人見蘇歡回頭，瞬間收斂了笑意。

　　蘇歡不解，回過頭繼續(xù)跑步，身后的嬉笑聲又起來。

　　顧七樂自由散漫慣了，一個(gè)人坐在樹蔭下面吃著冰棍看他們跑步，好像自己是體育老師似的。

　　蘇歡身后的人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站在顧七樂這個(gè)位置看實(shí)在明顯，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定睛一看，只一眼顧七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蹙眉，不耐的神色又爬上清瘦的面容。

　　“真是麻煩?！?p>　　少年低念一聲，扔下手中的冰棍，拉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甩在肩上小跑著過去。

　　“顧七樂來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歡身后的女生一陣碎嘴，蘇歡忍不住的回過頭去看，只見顧七樂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都讓開?！?p>　　顧七樂的聲音不大，語氣有些不耐，蘇歡站在隊(duì)伍的中間，以蘇歡為分割線，隊(duì)伍后半部分的人都因?yàn)轭櫰邩返摹懊睢辈挥傻耐Ｗ×四_步，像是兩節(jié)火車廂斷開。

　　蘇歡不知道顧七樂要干嘛，反正大家停住，自己也就停住，睜著圓圓的眼睛迷茫的看著顧七樂。

　　顧七樂在蘇歡面前站定，抽下肩上的校服外套，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歡，然后蘇歡就覺得眼前一黑，顧七樂的衣服從頭頂蓋下，遮住了視線，蘇歡看不見顧七樂，看不見其他人。

　　這是干什么？

　　蘇歡更加不解了。

　　“褲子臟了?！?p>　　輕描淡寫的一句，顧七樂轉(zhuǎn)身走了，蘇歡愣在原地。

　　所以……剛才后面那些人是在嘲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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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印射著一個(gè)臉通紅的女孩。

　　蘇歡從鏡子里看著自己褲子后面的那一坨紅，一想起剛才自己在那么多人前面跑了那么就恨不得找個(gè)地洞鉆進(jìn)去。

　　蘇歡向來能忍耐的人，此時(shí)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就算蘇歡再怎么不被別人當(dāng)做女孩子愛護(hù)，那也是女孩子的臉皮。

　　蘇歡不想回去，或者說不敢回去，她害怕面對剛才那幫人嘲諷的面孔。

　　顧七樂的校服外套還在手里，蘇歡展開，猶豫了一下，系在腰上。

　　她怕自己誤會了顧七樂的意思，畢竟那么多人都選擇看笑話，顧七樂怎么會選擇幫自己呢？可是顧七樂的行徑，除了幫自己，蘇歡想不出第二個(gè)解釋。

　　慢吞吞的走出廁所，顧七樂竟然在外頭等著。

　　蘇歡駐足，愣了愣，看著顧七樂沒說話。

　　“怎么？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顧七樂輕挑著眉，一股子邪氣上來，看起來像個(gè)混混。

　　蘇歡低下頭，聲音依舊輕輕的。

　　“謝謝……”

　　顧七樂喜歡蘇歡的聽話，像個(gè)布娃娃，想怎么擺就怎么擺。

　　“走吧，快下課了，趁著現(xiàn)在回班?！?p>　　顧七樂在前面有些，蘇歡隔了一段距離在后頭跟著，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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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里的人看蘇歡的目光突然變得異樣起來，要說之前蘇歡像個(gè)透明人，在這個(gè)班里毫無存在感的話，那現(xiàn)在就像真在裸奔的人，讓路過的人都看異類似的看幾眼。

　　蘇歡猜想，這大概和顧七樂有關(guān)。

　　顧七樂爬在一旁睡覺，蘇歡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低著頭，盡量讓自己忽略他們的目光。

　　“哎！”

　　一個(gè)女生路過蘇歡的時(shí)候輕輕戳了戳蘇歡，朝她使了個(gè)眼色示意她出去說。

　　蘇歡呆了呆，還是站起來跟了出去。

　　走廊上，女孩趴在欄桿上看著蘇歡。

　　“我叫吳靜，你叫什么？”

　　“蘇歡。”

　　女生笑得甜甜的。

　　“你都進(jìn)班好幾天了，才知道你的名字，不好意思啊?！?p>　　“沒關(guān)系?！?p>　　蘇歡的聲音始終弱弱的，她不知道這個(gè)叫吳靜的女孩想干嘛，這笑是真善還是像李璇那樣的偽裝。

　　吳靜盯著蘇歡看，笑著說：“我看你是個(gè)乖乖女，所以想告訴你一聲，最好啊，不要離顧七樂太近。”

　　這……是警告？

　　蘇歡第一反應(yīng)是想著這女孩喜歡顧七樂，所以來警告自己的，不過她想多了。

　　吳靜：“他和一般的壞學(xué)生不一樣，聽說他以前打架傷過人，進(jìn)了少管所的，班里的同學(xué)都不敢招惹他，因?yàn)樗峭雒?。?p>　　是善意的勸告，蘇歡突然明白為什么班里沒有一個(gè)人愿意和顧七樂交朋友了，也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們都那么看自己，他和一般的壞學(xué)生不一樣，不是可以小打小鬧搗亂的普通學(xué)生，用他們的話來說，顧七樂是“亡命徒”，危險(xiǎn)分子，而今天，那個(gè)危險(xiǎn)分子幫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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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成年的包容性是最小的，他們不如大人見的世面多，沒有大人犯過的錯(cuò)多，沒有大人心大，沒有大人會掩藏，所以他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延羞^不良記錄的顧七樂和自己劃清界限，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芽謶趾团懦鈹[在面上。

　　地理老師在臺上講著地球的普通性和特殊性，底下的人昏昏欲睡。

　　蘇歡用眼角看顧七樂，他趴在桌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仿佛沒有生命特征一樣。

　　“他是進(jìn)過少管所的人，是亡命徒。”

　　蘇歡想起吳靜的話，身旁少年的校服外套在自己的腰上綁著，他里面只穿著一件白色t恤，干凈透亮，微風(fēng)從后門吹進(jìn)來，衣擺輕輕晃動(dòng)著，裹住他瘦而精的腰。

　　蘇歡收回目光，心中對顧七樂突然不再是害怕，而是同情，或者這種感覺比起同情來說更像是同理，自己和顧七樂完全不一樣，卻又好像沒什么不同，不同是旁人的態(tài)度，相同的是都不被群體融合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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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節(jié)課下，班里的人都走空了，顧七樂還趴在桌上，蘇歡提溜著書包，站在顧七樂桌前不動(dòng)。

　　伸了幾次手想推醒顧七樂，可到跟前最終都還是收了回來。

　　就這樣，蘇歡站在桌前等了顧七樂大半個(gè)小時(shí)。

　　終于，少年動(dòng)了動(dòng)被壓麻的手，慢慢睜開了眼睛。

　　“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