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法
盛延珩坐在蘭市國際機場的貴賓室里,瞧著一份入手文件,李特助坐在旁邊,也認真地盯著放在茶幾上的電腦。
貴賓室里安靜地幾乎落針可聞。
突然,一個歡快的聲音打破了這里的氛圍:“爸爸,向勤叔叔。”
盛延珩和李特助順著聲音瞧過去,一個小腦袋鉆在門縫里,笑嘻嘻地瞅著他們。
盛延珩臉上頓時劃開一抹笑意,他放下文件,站起身,走到門口,將小腦袋連帶著身子一起揪進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身著一件白色長袖T恤,外加一件背帶牛仔褲,腳上穿著白色運動鞋,黑亮的頭發(fā)被梳理成簡單的丸子頭。
小女孩身后跟進來的是身著紅色連體褲的盛延灼,她腳上那雙黑色高跟鞋踩在地上發(fā)出“咯噔咯噔”的響聲,這在安靜的貴賓室里聽起來尤為清晰。
盛延珩板起臉,瞧著面前這一大一小的兩人。
小女孩仰著頭,睜著大大的,水汪汪又亮晶晶的眼睛瞧著盛延珩,喊著:“爸爸?!?p> 盛延珩低頭仔細瞧了瞧又長高不少的盛欣然,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
而盛欣然正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幽怨地瞅著他,小小的嘴巴里軟糯糯地又喊了一聲:“爸爸。”
盛延珩被她這樣瞧著,喊著,心立時軟成一團,板起的臉也不板了,他猛然抱起盛欣然,問話的語氣盡顯溫柔:“你什么時候來的?又是怎么來的?”
盛欣然盯著盛延珩,嘴巴一撅,聲音低了下去:“我來三四天了,是爺爺身邊的人送我來的?!?p> 她漂亮的眸子閃著淚花:“爸爸不要怪姑姑,是我不讓她告訴你的?!?p> 她臉上悠而布滿委屈,小模樣簡直把人的心都要融化了:“你和姑姑都不來看我,爺爺心臟又不好,我不敢讓爺爺陪我玩。”
盛延珩的心里陡然生出濃濃的愧疚感:“是爸爸不好,不該把欣然一個人丟下。”他一頓:“你跟老師請假了嗎?”
盛欣然眉眼一彎:“請了,是爺爺幫我請的。”
盛延珩摸著盛欣然的腦袋,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高興起來,連聲音聽起來都輕快了許多:“如果欣然不喜歡海市,那過兩天爸爸也帶你來蘭市,你可以在蘭市上學?!彼佳坶g全是笑意:“或許你還會多兩個小玩伴。”
“?。 笔⑿廊徽惑@呼一聲:“是新媽媽家的兩個小哥哥嗎?”
“嗯?”盛延珩沒反應過來。
盛欣然嘴角連同眉眼一起彎如月牙:“姑姑都跟我說了,爸爸在蘭市幫我找了一位新媽媽,她家還有兩個小哥哥?!?p> 盛延珩眉梢輕挑,不僅沒有否認,而且還順著桿子往上爬:“大概不是兩個哥哥,是一個哥哥,一個弟弟?!?p> 他瞧著盛欣然,星辰般的眸子里竟然盛滿了委屈和苦惱:“可是那位新媽媽不喜歡爸爸?!?p> 盛欣然嘟著嘴,細細瞅著盛延珩,從額頭,臉頰,鼻子,眼睛到嘴巴,那張小臉上露出不解來:“爸爸長得這樣帥,新媽媽為什么不喜歡?”
站在一旁的盛延灼玩心頓起,她玩味地睨著盛延珩:“當然是因為你爸爸把人嚇到了。”
盛欣然歪著頭,更不解了:“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生,怎么會把人嚇到了?”
盛延灼“嘖嘖”兩聲:“你爸爸以為那個女人跟追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些女人一樣,愛財如命,卻不想,那人竟是個不愛財?shù)?,甚至對你爸爸的美色毫無反應?!?p> 她又“嘖嘖嘖”幾聲:“所以,你爸爸就用了一種最不可取的方式,讓那女人心甘情愿地跟著他轉?!?p> ”??!“盛欣然又驚呼一聲,她瞧著盛延灼立刻興奮起來,那樣子幾乎與幸災樂禍的盛延灼沒什么兩樣:“什么的方式?”
盛延灼斜睨一眼盛延珩:“當然是半開玩笑,半威脅的方式。”
盛欣然瞧向盛延珩,表情純澈認真:“爸爸,你覺得威脅我有用嗎?”
盛延珩定定地瞅著盛欣然:”對你是沒用,但對那個女人特別管用?!?p> 盛延灼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望向盛欣然:”欣然,你爸爸所謂地有用就是讓那個女人即因為威脅而靠近他,又因為恐懼而遠離他。“
盛欣然瞅著盛延珩,小表情里盡是同情:“爸爸,我感覺新媽媽實在很可憐,可是,你比她更可憐?!?p> 盛延灼立時同情起盛欣然來,這樣的話她也敢隨口就說。
盛延灼偷偷地瞄了一眼盛延珩,果然發(fā)現(xiàn)那張臉已經(jīng)黑得像是鍋底了。
只是盛延珩脾氣還沒發(fā)出來,盛欣然立刻轉移了話題:“爸爸,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她呢?”她小小眼神里竟然帶著些鄙夷:“如果這樣,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她也不用那么害怕了?!?p> 盛延珩輕微地哀嘆一聲,如果真如盛欣然說得那樣簡單就好了。
可問題是像楊珊雯那樣厭惡男人的女人,真地會相信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這樣的狗血事件嗎?
他想那個女人肯定不會相信,但,相不相信,總要說過才知道。
他決定從海市回來后就告訴楊珊雯他的目的。
忽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眉頭微蹙,猛然瞧向盛欣然,嗓音低沉:“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
盛欣然回答地一本正經(jīng),理所當然:“因為我們班的男生都是當著我的面兒說的?!?p> 盛延珩的臉霎時黑了一片。
可盛欣然仿似沒發(fā)現(xiàn),眉眼頓彎:“爸爸,我一定要成為你的神助攻?!?p> 盛延珩眉梢輕挑,嘴角一揚:“怎樣神助攻?”
盛欣然“嘻嘻”一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爸爸。”
盛延珩在盛欣然額頭一敲,滿眼滿臉的笑意,剛才跟盛欣然扯賬的事情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
盛延灼扶額,這個盛欣然,在轉移人的注意力和話題方面,簡直比她更勝一籌,真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盛延珩三人笑語晏晏,而站在一旁瞧著的李特助眼眸時明時暗,時沉時浮,他的心思早就飄到了海市另一個女人身上,直到盛欣然喊了一聲“向勤叔叔”,才回過神來。
盛延珩不留痕跡地再次瞟了一眼李特助,眼神沉冷寒涼。
***
楊珊雯懷里抱著一個小紙箱與脖子上掛著相機的余晴站在攝影樓門口。
她抬頭望天空,今日的天氣不是很好,太陽像躲貓貓似得,時現(xiàn)時隱,時晴時陰。
余晴瞧著楊珊雯,臉上滿是不舍:“楊姐,你真的要走嗎?”
楊珊雯忽而從余晴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她盯著余晴沒說話。
余晴,樓里人都叫她小余。
小余是這個攝影樓里唯一一個和她關系好的人。
或許說“關系好”還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交情,確切而言,他們深交過。
那時,她剛來公司不久,化妝技術還不夠硬,每天都有客戶找麻煩,因此,她的自信心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被一點一點地消磨殆盡。
可這不算什么,因為讓她更精疲力盡地是每時每刻都要提防游總經(jīng)理那頭伺機而動的色狼。
那頭色狼讓她惡心又恐懼。
再加上她剛出來工作,每個月的工資還不足以支撐她和孩子每個月的消費。
這些事情擠在一處,幾度讓她徘徊在精神崩潰的邊緣。
有一次,她實在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躲在廁所里悄悄地哭,然后被進來上廁所的余晴聽到了。
余晴在洗手臺前洗手時,對站在旁邊又擦眼淚又擦鼻子的她說:“楊姐,有時候,有些事情是要說出來的,如果你經(jīng)常這樣悶頭哭,容易患上抑郁癥?!?p> ”抑郁癥?“她當時瞧著鏡子里的余晴問了這樣一句話。
鏡子里的余晴笑了起來,那笑意帶著些淡淡的憂傷。
余晴偏頭瞧著她,依然在笑:“是啊,抑郁癥!”
那笑讓她心底莫名地起了悲傷。
余晴的嗓音仿佛含著悲哀和嘲弄:“人們都愿意俗稱它為‘想太多了’?!?p> 那次,她終于透過鏡子細細地打量著旁邊那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女孩子。
她談不上美麗漂亮,也談不上嫵媚驚艷,但看起來純真陽光,而在純真陽光的表皮下,隱匿著無人窺見的憂郁。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似是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水霧后面仿佛藏著說不盡的傷心過往。
她心底忽而涌起一股無奈的悲痛。
然后,不知是怎樣的情緣,她和余晴竟然在廁所里聊起天來。
余晴給她講了一段自己差點患上抑郁癥的故事,她當然也跟余晴說了一些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事。
從那以后,她和余晴的關系親近了很多。
在和余晴慢慢地接觸過程中,她發(fā)現(xiàn)余晴這個女孩子其實一點都不簡單,身份不簡單,家室更不簡單,在蘭市,她甚至有屬于自己的獨棟別墅,就連游總經(jīng)理見著她都會避讓開去。
余晴從未跟她提起過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也從未問過有關她家人的事情。
她想,人和人的相處之道莫不是如此,近著,遠著,既不能走太近,也不能離太遠。
楊珊雯臉上揚起了笑容:“小余,謝謝你在樓里這幾年對我的幫助?!?p> 余晴嘴角一翹:“舉手之勞,楊姐那么客氣干什么?”
楊珊雯眼眸閃過一絲溫暖:“等你有時間了來蔚縣,我?guī)闳ヅ郎?,看山泉?!?p> 余晴眼霎時亮如星辰:“你們那里好玩嗎?”
楊珊雯沉重壓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當然好玩了,那里山清水秀,還可以抓魚。”
余晴神情里滿是向往:“那我一定要去那里走一趟。”她搖了搖脖子上掛的相機:“還可以拍好多照片。”
楊珊雯:“嗯。”
余晴:“那我們說定了,到時候給你電話?!?p> 楊珊雯:“嗯?!?p> 當拍攝外景的車停在臺階下方時,余晴還絮絮叨叨地講著話。
楊珊雯瞥了一眼那車,打斷了余晴:“你快別讓人久等,否則又要該說你了?!?p> 余晴斜睨一眼臺階下方,嗤笑一聲:“愛說就說,難道我還能因為別人一句不著調(diào)的話便不活了?”
楊珊雯噗嗤一笑:“你這個人怎么說話的?趕快去吧?!?p> 余晴的臉塌了下來:“那我走了?!?p> “嗯?!?p> 余晴抬起腳,踩著臺階,一步一步地向臺階下走去,走了幾步,又轉過身,望著楊珊雯揮了揮手:“再見,楊姐,一路順風?!?p> 楊珊雯心里忽的也生出了不舍,她摸了摸有些發(fā)酸的鼻子,揮了揮手:“好?!?p> 余晴又轉過身往下走去,再也沒回頭。
楊珊雯瞧著余晴走下臺階,上了車,又目送那輛車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踏著一個一個的臺階走下來,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光遠小學給楊永勝和楊永鑫請假,然后,帶著他們回老家。
她已經(jīng)很久沒回老家了,有些想母親了。
可一想到母親,她便會不由得想起父親。
想起父親,隨之而來得便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夢。
想到夢里的盛延珩,楊珊雯立時打了一個激靈。
她頓時感覺司機師傅的車速有些慢,她瞅著司機師傅的后腦勺,語速又急又快:“師傅,您能稍微開快一點嗎?”
她等不及要離開蘭市了。
“這已經(jīng)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哦!”楊珊雯喃喃自語:“原來已經(jīng)最快了,可我覺得還是很慢?!?p> 她望著車窗外,原本,她沒打算離開蘭市,只是想趁著幾天后的國慶節(jié)和中秋節(jié)請一個長假回老家看一看,可現(xiàn)在,她不僅辭職了,而且還一個目的不明不白的盛延珩窮追不舍。
所以,她最終下定決心離開這里,并且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走。
望著近在咫尺的光遠小學,楊珊雯終于長吁了一口氣。
接近中午時,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而昏暗,一陣一陣的涼風從蘭市上空掃過,不過一刻鐘,微寒的空氣中便落下了細細的雨絲。
一直快到傍晚時,那雨不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楊珊雯準備離開的計劃被迫擱置了下來。
?。?p> 余晴從拍攝外景的車上下來,透過雨霧,她望見了打著傘,站在不遠處的趙特助。
在這樣地瑟瑟秋雨中,他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那里,無端地讓余晴從他身上感覺出一種寂寥和落寞來。
余晴的手陡然捂在胸口,在那里,她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速度,快且急。
她小跑到趙特助面前,微低著頭,輕輕地拂拍著濺在身上的雨水。
趙特助立刻將雨傘往余晴頭上罩了罩,然后低頭去瞧她的褲管,那里已經(jīng)被濺起的雨水打濕了一片。
他語速平緩:“你可以慢一些的?!?p> 余晴霎時感覺胸腔里的心臟跳動地更快了,“噗通,噗通”,一下,一下,快地要從她的桑眼里跳出來了。
她嘴角一彎:“你等在這里做什么?”
趙特助:“我在等你?!?p> 我在等你!
余晴心里立時有種甜蜜的味道四散開來,而她的眼睛是那樣的亮,亮地驚人。
她心下忐忑:“你等我做什么?”
趙特助專注地盯著余晴。
余晴想等待果然是一種煎熬。
趙特助語氣一如往昔:“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p> 余晴耳朵里掃過這句話時,原本快速跳動的心立刻慢了半拍,甚至還夾雜著尖銳地疼痛。
她知道趙特助要跟她打聽誰,可她還是佯裝不知道:“誰?”。
趙特助:“楊珊雯,我想知道楊珊雯打算去哪里?”
這是趙特助第一次叫楊珊雯的名字,他從來不知道這樣叫的時候,心里會莫名得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來,就像是他和她離得很近,近得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趙特助的眼睛彎了起來。
余晴瞧見了,原本亮地驚人的眼眸里悠然劃過一抹黯然。
但有些出神的趙特助沒發(fā)現(xiàn)。
余晴蒼白著臉,搖了搖頭,語調(diào)平緩:“我不知道?!?p> 趙特助瞧著余晴的眼睛,他似乎從那里看到了微薄的水霧。
而余晴也望著趙特助的眼睛,她卻從那里感受到了強勁的逼迫。
隨后,趙特助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里:“我知道你知道,今天,我看到你們兩個人聊天了?!?p> 余晴的唇瓣蠕動了一下,可終究什么都沒說出來。
趙特助依然瞧著余晴,余晴感受到的那種逼迫依舊還在。
“楊姐說她要離開蘭市?!庇嗲邕€是說了。
心里有種不甘,但她無可奈何。
“離開蘭市?”趙特助一驚:“她要去哪里?”
“蔚縣。”
趙特助微怔了幾秒鐘,忽然抓起余晴的手,將雨傘強塞到她手里,離開雨傘的庇護,從余晴的身旁擦過去,走進了雨里,也走進了余晴的世界里。
余晴轉過身,望著已經(jīng)大踏步離開的趙特助,大喊:“你的雨傘我要怎么還給你?”
趙特助未回頭,但還是舉起手,向身后的余晴揮了揮:“你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就扔了,反正我的東西也不值錢。”
余晴站在原地,持著趙特助的那把傘,望著漸漸消失在雨幕里的趙特助。
她突然從那背影上感覺到了孤獨,其實,她也是孤獨的,只是別人不知道罷了。
余晴握緊了手里的傘柄,喃喃自語:“不值錢嗎?可對我來說,這是最值錢的東西了。”
她轉過身,往攝影樓內(nèi)走去。
她知道趙特助喜歡楊珊雯,從他第一次來找她,讓她幫助楊珊雯時,就知道了。
但趙特助似乎并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她也就一直裝作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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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情深
碼字最悲哀的莫過于,我剛寫完,還沒來得及保存,然后,一個不小心,按錯了一個鍵,瞬間,所有的內(nèi)容化為烏有。啊,我只能悲嘆一聲,揣著滿心的憤懣,關燈睡覺。想著,明天再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