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分手以后（一）

　　這一夜，曉雯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的腦海里一面在回想白天爭執(zhí)的情景，一面又擔心深夜未歸的岳風(fēng)?？墒牵辉敢馊フ宜?，她不希望他們在以后的溝通中以爭吵收場，更不希望爭吵后再以到處尋找他為結(jié)論，長此以往的惡性循環(huán)，那不該是他們倆生活的樣子。

　　客觀的道理，她比誰都明白，可這忐忑不安的擔憂，著實令她無法入睡。人都是如此，生氣的時候想計算的全是道理，冷靜的時候念的都是過往的美好?？纯赐饷孢€在下著雪，他是否知道找到了暖和的地方，本來就是胃不好的人，再受了涼又怎么辦，沒辦法，內(nèi)心過不去，只得簡單套了件棉襖，帶上零錢去了樓下，保安室就有投幣的電話，曉雯給他的傳呼機留了言說自己一個人在家害怕。她想，他看到了怎么也不會一夜不歸的。

　　果然，曉雯上樓不到半小時，岳風(fēng)便回來了。看著房間里留的小地燈，他安靜地收拾了自己后，輕輕地掀開被子縮了進去，撫住曉雯的肩沒有說話。曉雯假裝睡熟了，她不想夜里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

　　早上，還是按原先說的，岳風(fēng)送曉雯去上班，她不想問他騎車去辦什么事，她想，他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

　　晚上下班時，岳風(fēng)準時騎著車來接曉雯了。雪還沒有停，清潔工手里握著大掃把，臉凍得通紅，戴著厚手套，依然往路的兩邊清掃積雪，氣溫太低，沒有融化的跡象。

　　岳風(fēng)載著曉雯一路騎行，路面有些滑，岳風(fēng)一邊騎著，一邊說，這兩天還會下大雪的，我這兩天就接你上下班吧，你一個人路上不安全。曉雯沒有吱聲，算是默認。這一場化不開的雪，倒是臨時溶解了兩個人的冷戰(zhàn)。

　　到了第三天，如前兩天一樣，依舊是岳風(fēng)送她上班，不同的是今天的雪特別大，算是徹底與今年的冬季做了一次徹底的交接。曉雯喜歡這種大雪的天氣，雪白的天地、肅穆的沉靜，都給人一種從容與淡定。

　　她想，可能今天的雪太大了，快下班的時候，還沒有等到岳風(fēng)。她在店里又幫了些忙，盡管天快黑下來了，由于漫天大雪，加上早早亮起的霓虹，襯得夜幕落不下來似的，曉雯不想繼續(xù)等了，裹緊衣服，挎著小包，瑟縮著往前走。走一段，等一段，遇到公用電話亭的時候，給岳風(fēng)留了言問他到哪里了，等他回電話。

　　在電話亭里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回音，她便繼續(xù)留言說，不用來了，她自己直接走回去。雖是這樣給尋呼臺留了幾遍言，心里卻抱著一絲希望，期待著電話鈴聲會突然地響起。有些時候，我們總是這樣，事物如何發(fā)展是必然，可我們的內(nèi)心總還抱著僥幸去渴求奇跡的發(fā)生。

　　在確定沒有希望后，卻又不得不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也只得選擇后者，前者只有未知的渺茫。曉雯的內(nèi)心說不出的失望，但在原因未明時也不至太難過，實際是內(nèi)心不愿意去面對她猜想的結(jié)果而已。因為，那多半不是猜想，而是不想接受的事實。

　　手指頭凍得生疼，臉蛋是冰冷而麻木的，心情更是落寞的，但身體里卻還出了汗，那是走了一個半小時運動的成果。她還沒有想好回家后看到他的時候，應(yīng)該作出怎樣的反應(yīng)，實際上她無需要作出任何的反應(yīng)，屋里根本就沒有人。

　　報紙和稿紙仍然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剛下樓不久，出去很匆忙，岳風(fēng)的呼機扔在床頭。曉雯憋了一路的火苗，在此時被點燃了，她放下包，直接下樓去往彩票點，走至一大半路，果然，岳風(fēng)手里握著紙頭，往家的方向走來。曉雯，在這一刻反而不想發(fā)脾氣了，心隨著他的身影一點一點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與此同時，岳風(fēng)也看見了她，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加快了腳步跑過來，曉雯扭頭轉(zhuǎn)身回家，他緊隨其后說：老婆，對不起！我下午算錯了一個數(shù)字，后面我忽然想起來了，重新算了一遍，但是，時間來不及了，我只能先下去買好彩票。我知道你肯定生氣了，保證下次不犯了啊。

　　你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我懂了。曉雯平靜而淡漠地說。你無需解釋，你更不必要求我原諒，你只是選擇了你覺得重要的事，僅此而已，這是你的自由權(quán)。

　　她越是這樣，岳風(fēng)越是著急。不是啊，我本來是算好了時間去接你的，只是，后面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錯誤，等我算好時，我想如果先接你回來，時間就來不及了，所以，我是想著我買好后回來再接你，只是多等一會兒而已啊。我知道是我的錯，你就原諒我一次不行嗎？

　　曉雯咬了咬嘴唇，做了個深呼吸道：你怎么還不明白呢！到今天，你還是這句話，你還覺得是因為這一次你沒有接我，才讓我生氣的嗎？你還是這么不清醒，我無話可說了，我更不想再多說一句了，我想自己出去清靜一下可以嗎？！我想我們大家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想清楚我們到底要的是什么。

　　曉雯一邊說一邊進了電梯，岳風(fēng)跟了進去。還在一邊忙著解釋，不是我不明白啊，你不喜歡我做這件事嘛，你更生氣我今天忽略了你嘛，但是，我不是有意的啊，你講一講道理好不好？

　　是！你說得對，是我不講道理。我是不喜歡你做這些天馬行空的事，我更在意你今天忽略了我，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懶得跟你說了，你也不需要再說了，我已經(jīng)累了，夠了，夠夠的了，行了吧！

　　“?！钡囊宦?，電梯指向二十一樓的數(shù)字滅了。倆人走出了電梯，曉雯掏出鑰匙，氣得手指發(fā)抖，一半是凍的，一半是無法平靜下來，總算打開了門，她拿著包準備往外走。岳風(fēng)忽然就變得煩躁起來：走吧走吧，滾——吧！他有些歇斯底里。你早就厭煩我了是嗎，想滾就滾吧，不用再找借口說那么多廢話了。隨后，把手里的彩票扔在了地上。

　　曉雯看著眼前的情形，淚水盈滿了眼眶，她死命地咬著牙，憋著自己的情緒，她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淚。鞋也沒換，她去畫室拎起她的畫箱，背上畫架，沖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