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狗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桌子旁,此時菜剛端上來,他擦了眼淚慢慢坐下來,呆呆的看著過往的行人和城市的霓虹燈,然而漸漸的霓虹燈模糊了起來,大排檔老板看見李四狗不吃菜一個人坐在那兒哭。
“孩子,你有什么事嗎”老板看著李四狗關(guān)切的問道。
李四狗不說話,他不敢說話,因為一張嘴就會哭出聲來。
老板也不再問,繼續(xù)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再過頭那張桌子只留下一桌沒有動的菜和一百塊錢。
李四狗一個人漫步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他邊走邊想些滑稽的事情,好讓自己臉上僵硬的表情變成平時那樣。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我真是個廢物!”他在心里罵著自己
這是有史以來他受到的欺凌中最讓他難受的一次,從前同學(xué)們欺負(fù)他,他都以“阿Q精神”來安慰自己,當(dāng)面對女同學(xué)的輕視和刻薄的言行,他總是鼓勵自己:“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大人物,到時候打這些人的臉”
然而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去安慰自己,都會浮現(xiàn)出袁勇和胡莉莉的那兩張得意,囂張,丑惡,猙獰的臉;如果說將來要出人頭地,這些不過是考驗,然而自己現(xiàn)在卻是這副模樣;
雖然到了這個地步,李四狗依舊卻沒有想著報復(fù)袁勇。
李四狗走到一個公共廁所,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憔悴而面色枯黃,眼角還有淚水流過的痕跡,他不想讓父母看到他這幅模樣,在路邊石階上坐了會兒,才慢慢的走回家。
“你怎么這么晚回來,你下班那么早為什么不早點回來做飯?”父親鼓著雙眼,看著李四狗,惡狠狠的說
“我有點事,所以回來晚了”
“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去玩了,我看你就是懶”
李四狗沒有搭話,他心里亂亂的,一進(jìn)門就躺在床上去了。
“你一回來就躺床上,看我在做飯,也不來幫忙,真是癩蛤蟆一樣,戳一下動一下”母親在煤氣灶旁大聲吼道
李四狗睡不著覺,并不是因為父母,而是他當(dāng)時向主管和王英夸下???,說他一定可以解決這群流氓,可是事情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該如何交代?
“你為什么要辭職?”
趙明邊看李四狗的辭職信邊對坐在前面的李四狗說。
“不能勝任!”
“不要急,慢慢來”
“我有更好的工作了”
趙明一聽話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人在公司學(xué)習(xí)了經(jīng)驗就要跑,真是只白眼狼,虧自己還破格提拔他。
趙明心里雖然這么想,但臉上依然微笑著:
“那好吧,這是好事,希望你將來發(fā)展的越來越好”
趙明在辭職信上簽了字。
“可以了,我給老板講一下就行,一個月后辦離職吧”
“不行,就要現(xiàn)在”李四狗堅定的說
“那行,扣半個月工資”
“可以!”
李四狗去辦公桌上拿隨身物品,經(jīng)過車間,他看見袁勇依舊在漫不經(jīng)心的干活。袁勇知道他辭職的事,此時正得意洋洋的看著他
“你們看那個慫貨,哈哈哈”他和那一群青年說道
“哈哈,勇哥,你真厲害,把那小子弄辭職了”其中一個人附和道
李四狗看著這群人,他很疑惑為什么他身邊就沒有一個能理解他的人。
李四狗辦完離職出來,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他又出現(xiàn)在了王英的宿舍門前。
“英姐,是我”他敲門道
“進(jìn)來吧,門沒鎖”
李四狗推門走了進(jìn)去,王英正坐在床上看書
“英姐,我辭職了”
“嗯,我聽說了,年輕人有理想那是好事”王英眼睛一直看著書,邊翻書邊說道
頓了幾秒,王英用一雙尖銳,發(fā)亮的眼睛看著李四狗,李四狗和王英對視,心里有一種壓迫感,那是一種審判的眼神,不容說謊的眼神。
“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你那么年輕應(yīng)該對未來很憧憬吧?”王英不緊不慢平和的問道
可是在李四狗聽來,這個聲音一點也不平和,那是一種觸及心靈的聲音。
李四狗一直想著要努力的改變命運,可是他要將命運改變到什么程度呢,他從沒有想過?!案淖兠\”和“理想”表面上相似卻差之千里,李四狗對“理想”的理解并不深刻,所以一聽到這個問題他便怔在了原地,他認(rèn)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嗯...還沒想好”
他撓著頭尷尬的回答道
“性格決定命運”王英望著李四狗一字一頓的說道。
“如果按照你這種性格下去,你的未來會很難”她繼續(xù)說道,那種語氣非常認(rèn)真。
李四狗出了王英宿舍的門,中午風(fēng)和日麗,他拿著一包東西走在那條熟悉的馬路上,現(xiàn)在他又遇到了一個難題:該如何把辭職這件事告訴父母呢?
李四狗在餐館吃了午飯,又去菜市場買了點菜,盡管不太會做飯,但至少在母親的逼迫下多少學(xué)會了點,估摸著到了父親快下班的時間,開始炒菜。
當(dāng)父親下班,狹窄的租房內(nèi)的桌子上便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
父親詫異的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但是看不出有多高興的樣子。
“今天挺懂事啊,就是要像今天這樣,你看你要是懂事點,我和你媽怎么會用眼睛瞪你呢”
李四狗尷尬的笑了笑,父親接著說:
“等你媽下班再吃吧”父親還是有些許煩憂的說道。
母親跨進(jìn)門的時候也大吃了一驚
“你們都做好飯了嗎?我還買了菜準(zhǔn)備回家做飯呢,今天有客人來哦”
母親話音未落,身后便閃出兩個年輕人來,是陳大偉和表哥,李四狗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母親把菜放在桌子上,對李四狗說:
“大偉哥哥和你表哥以后就都會在我們廠里上班了,今天他們報道,廠子離我們家近,又都是熟人;他們剛來這個廠子,還沒安頓好,今晚就在我家吃飯了,我還去弄幾個菜,你們等一下”
席間交談,他早就忘了辭職給他帶來的煩惱,高談闊論起來,他的話語盡是些空洞浮泛之詞,他臉上洋溢著高傲和對表哥和陳大偉的輕視,和在大排檔被人扇耳光時判若兩人,他把一些他認(rèn)為深奧的詞匯全都用上了,夸夸其談之中越來越振振有詞。他說了一大堆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理論,(這些理論都是從王英送的書里看的)說完不緊不慢的用筷子夾了塊豆腐,裝成電視里文人墨客的樣子細(xì)嚼慢咽起來。
在陳大偉和表哥看來,此人狂妄異常,因為此人說的那些東西自己一句也聽不懂;在父親看來此人不切實際。
李四狗看著茫然的眾人,他的優(yōu)越感到達(dá)了頂點,似乎找回了點昨晚失去的信心,他心里想道:
“這些人都是些不思進(jìn)取,碌碌無為之人,聽了我的高論必然會對我肅然起敬”
他滿口都是些改變命運的高尚詞句,“改變命運”必然就是對現(xiàn)在的不滿,然而在表哥和陳大偉以及表哥看來,命運無需改變,所以對李四狗說的不改變命運就是庸人的言論,極為不滿。
眾人都悶頭吃菜,不再聽李四狗說話,他依然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
“李叔,你們那里干活累吧”
陳大偉問李四狗父親道。
這時候李四狗才停下他的高談闊論,因為他發(fā)現(xiàn)沒有人在聽他說話了,失落的閉上了嘴。
“哎,沒錢阿,不累怎么能掙錢呢”
父親回道,父親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
“李四狗奶奶病了,急需用錢,我把半年工資都寄回去了,哎今年半年又白干了”
李四狗聽說奶奶病了,驚愕的問道:
“啊,什么時候啊”
“你能不能在腦子你想點正事?”
父親道
“我把錢都寄回去了,下個月我們的開銷得用你的工資,你得把所有工資都給我才行!”
“工資?”李四狗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辭職的事,他現(xiàn)在更不敢對父母說辭職的事了。
母親聽說父親把錢都寄回家了,心里很不高興。
陳大偉他們走后,李四狗聽著父母的爭吵,半夜才慢慢入睡。
早晨李四狗被父親的喊聲驚醒,
“幾點了還不起床上班!”
“爸爸,我昨天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