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離散 山盟難托錦書（5）
男生的感情或許理應(yīng)一聲不吭，再多的痛苦也能笑著扛下來。那雙深沉的眼眸里一片大霧，想要流淚的心情也許只有自己清楚。
阡江淺淺沙洲的低矮蒹葭叢，三三兩兩的魚鷹在一旁筑巢。葉云軒就是這樣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上面，呆呆的望著東流的江水。
白襯衫蹭著的一塊塊泥土，頭頂亂糟糟的頭發(fā)，在一片純黑中，他是蒹葭尖的那一抹白花花的飛絮。
氣泡浮起又炸裂，江面上不時的漂下上游的枯枝，眼前重復(fù)的出現(xiàn)曲如云那張悲傷的臉。一種名為疼痛的感覺在神經(jīng)末梢的每一寸出沒。
摘下一片窄窄的蒹葭葉，嘴巴吹出沒有旋律的小調(diào)，隨著水聲朝四處蔓延。
“誒，你看那個人好孤獨哦?！?p> “老公，你說他好不好笑啊?！?p> “快走啦寶貝，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
遠處人聲的喧囂，每聽見一句就像是抽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在夜里響起。
葉云軒抬眼朝天空極力的望去，漆黑一片，有著夜特有的寂寥。
他閉上眼關(guān)住了所有的閥門，那個成天葉子哥哥葉子哥哥叫著他的傲嬌女孩，今天給她帶來的傷痛會被時間慢慢的撫平吧。她會變得更加堅強還是更容易受傷。
不過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
第二天葉云軒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手機，她們的頭像都是暗著的。拉開了窗邊的簾子，灼熱的陽光照在他溫潤的臉上，卻驅(qū)散不了心里的陰霾。
當(dāng)葉云軒打開房門走到馬路上時。他想，都結(jié)束了吧，那些曾經(jīng)在耳邊輾轉(zhuǎn)的誓言。等不到下一個春天的到來，現(xiàn)在該以怎樣的形式去迎接新的生活？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想且不準(zhǔn)備回到過去了。
用葉云軒的話來說，他只會愛一個人一次，錯過了也就錯過了。
早自習(xí)開始后，葉云軒的位置還是空著的。一塵不染的樣子像極了他剛來銀沐時的情形。
曲如云趴在桌子上，無意識的轉(zhuǎn)動著手里的中性筆。聽王老師說，葉云軒轉(zhuǎn)去競賽班了。他離開時留下的一包蒲公英種子她也看見了。
她可以想象葉云軒早早的就來到了教室，在收拾好一切東西后，輕輕的放下那一包蒲公英種子，或許還說了平日沒有對她說出的話。然后一個人眼淚默默的流，只不過是她太后知后覺罷了。
侯羽行在座位上顯得特別沉默，連平日最喜歡學(xué)習(xí)的他此刻都無心做題。只是看著曲如云，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么。
啪嗒一聲，曲如云的護照掉落在地上，被侯羽行看見了。她慌慌張張的把它撿起來，極力的掩飾。
“云姐，你真的做錯了。”
侯羽行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初夏沒熟的西瓜。
她的手頓在了空中，嘴里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我知道?！?p> “能不告訴他嗎?！?p> 侯羽行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幫著曲如云，逗得葉云軒無奈的撓撓頭，然后三人在一起肆意的打鬧。
于是他很認真的問了一遍曲如云。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侯羽行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拿起手里的筆，去做練習(xí)冊上的題。
最后的兩節(jié)自習(xí)課侯羽行一句話也沒說。
灼熱的氣浪熏烤著赤裸在太陽下的手臂，雖然是處在春天的銀沐，卻有著夏天般的溫度。
四月的銀沐已經(jīng)不是袖子上市的季節(jié)，曲如云和往常一樣在課堂上剝下一小瓣橘柑，遞給旁邊的座位，小手特別調(diào)皮的在那搖啊搖。
她的手突兀的停在課桌下，在老師的呵斥響起后曲如云才回想起來。他早就離開了。她不用手去摸都知道那里是空蕩蕩的一片。
再也沒有了溫暖的笑容，也再也沒有人接過她遞去的柚子或橘柑后順把她的小手攥在掌心的那種溫?zé)帷?p> 曲如云突然間就難過起來，原來愛他已經(jīng)成為自己的一種習(xí)慣了。
老師在講臺上說什么她一點沒聽進去，只是胸口有點發(fā)緊，曲如云只是試圖從那一片空白的空氣里再次找出他的痕跡，以及他曾經(jīng)留下的余溫。
可能連曲如云自己都不知道，她那雙早已灰暗下去的眼眸，此時竟璀璨明亮的如那天晚上最亮的啟明星。
“說什么心有靈犀，都是騙人的東西?！?p> “哼，葉云軒就是個大騙子，快把我的心還給我?！?p> “我說分手就分手啊，你不會挽留下嗎？”
“可我注定是他生命里的過客呀?！?p> 她也永遠忘不了葉云軒摩天輪下看她的目光，那種眼神她只在葉云軒剛到銀沐時見過，眼里寂靜的是失去了全世界的模樣，而那天后的葉云軒是用自己生命溫暖別人的男孩，嘴角永遠都是向上拉著。
在濃濃的黃昏下，曲如云很想把頭靠在他肩膀上，然后小聲的說。誒，那些話都是騙你的，你沒有難過吧，要是難過了，我就讓你再親一下。
可是爸爸說過的話像是按下了龐大的靜音鍵，死死的把她想要說的話堵在嘴里，不讓她發(fā)出一點聲響。
在這之后的日子里，曲如云總是把大本大本的書籍堆滿葉云軒空蕩蕩的座位，讓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充實的一片，仿佛他還沒離開過。只是出去上了個廁所，或是和侯羽行一起去找董峰。
數(shù)著日歷上一天天減少的時間，曲如云心里的什么東西也隨著一起流失了。
直到后來，我盡量的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聽話懂事的女孩。因為我知道，離開了你的肩膀，我再也沒有了可以撒嬌的地方。
--------2009年曲如云
沙丘上埋葬的一對大雁臨死前還問著情為何物，再也不能托著一封封信箋飛往南方。
桃花落在池藻旁，春風(fēng)笑著人面無蹤。
他們終于在沉默中漸行漸遠，在漸行漸遠中越發(fā)的沉默。分開的手捋起吹亂的頭發(fā)。
有些承諾從未被兌現(xiàn)過，有些苦澀從未吶喊出來。
可是天上又為什么會驀的炸開一捧煙花，讓夜有了顏色有了光。
那個人從未在你心里老去。
他站在你轉(zhuǎn)角能看到的每一個地方，在落日與黃昏中消沉的眼瞳。無人能懂的悲傷和孤獨。
此時的風(fēng)很寒，沒有你的那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