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與火之痛
年邁的村長佝僂著身軀，一雙渾濁的眼睛，撫摸著羿劍的頭，他輕嘆了一口氣，然后對一眾村民道：“大家先回去吧，此事切莫與孩子提起！”
眾人允諾，便各自散去，只剩下老村長，先生，明叔和羿劍。
“你們且跟我來！”老村長拄著拐棍，顫顫巍巍的朝他那茅屋走去，此時(shí)，烏云未散，已經(jīng)有細(xì)雨飄落下來，初春時(shí)節(jié)，在這山村，山雨頗多。
羿劍見老村長行走不利，便走上去，將老村長扶住。
先生，明叔和老村長無不欣慰，這是他們共同的孩子，但三人眼底卻也有一抹憂色。
“先生可曾占卜出什么？”不久之后，一行人便已回到老村長的茅草屋內(nèi)，此時(shí)，他們圍著一個四方桌坐著，明叔問道。
羿劍在一旁很是好奇，他雖然聰慧，但終究太小，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慮。
唉，先生嘆口氣，搖搖頭道：“一如既往，不可測，不可測！”
“不知此劫，可能度過？”明叔不死心再問，他那方正嚴(yán)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復(fù)雜，看著羿劍，心有不忍。
先生搖搖頭，沒有說話。
“村長爺爺，先生，明叔，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羿劍看他們愁眉不展，便也知道恐怕有事將起，便忍不住詢問道。
村長，先生和明叔一起搖搖頭，并不肯將他們所憂告訴羿劍，一來說與他也無用，徒增煩惱，二來，也不想他心有負(fù)擔(dān)。
接下來幾日，一切如常，只是那烏云不散，連日來，竟下起暴雨，暴雨如注，實(shí)非初春時(shí)節(jié)正常的天氣。
羿劍仍舊安排如常，但卻感覺到村子的異常，那七八個孩子被明叔遣散回家，明叔則連日來除了下午教習(xí)羿劍劍術(shù)，便全然不在他的家中，羿劍心中也憂慮，這幾日，只覺心中淤堵，甚不舒服。
但問明叔卻得到的只有搖頭。
明日，明叔忽然講到：“將來你免不得到大陸上闖蕩，我便將我所聞只事道與你聽?！?p> 羿劍一聽，心有奇怪，但少年心性，早已對外向往不已，便不做他想，收起木劍，坐在茅屋下，聽明叔細(xì)細(xì)道來。
“我們這方大陸名曰天絕大陸，四周被虛空海包裹，兇險(xiǎn)無比，大陸之上有三大宗門，四大王朝，七個劍谷?！?p> 明叔看著羿劍道：“我只說這七個劍谷，至于四大王朝，三大宗門，當(dāng)你夠資格時(shí)便可知曉，這七個劍谷同氣連枝，分別是心劍谷，天劍谷，絕劍谷，暗劍谷，藏劍谷，殺劍谷，機(jī)劍谷，將來你若想加入一個劍谷，這藏劍谷你可考慮?！?p> 羿劍認(rèn)真記下，只是心里更加怪異，結(jié)合這幾日之事，他心中竟然升起強(qiáng)烈的不安來。
明叔頓了頓道：“天絕尚武，因此人多練劍習(xí)武，在大陸之上闖蕩，切莫與人斗狠，枉自丟了性命?！?p> 羿劍點(diǎn)頭。
“若有幸拜于藏劍谷，當(dāng)好好修煉，切莫偷懶，誤了前程！”
羿劍允諾。
“行走在外，不比山村，人多奸詐，不可枉自信了他人，也不可有害人之心，重重之中，不可提你身負(fù)異劍之事，亦不可道出你的跟腳來。”明叔說這話時(shí)，指著羿劍的腹部道。
“明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有事情，明叔可告知與我，說不得有些用處！”羿劍越聽話味越是不對，但卻也想不通。
“傻孩子，能有什么事，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fēng)云便化龍，你終非池中之物，離開羿村，不過早晚之事爾?！泵魇鍙?qiáng)自笑道，但這話也并未說謊。
羿劍看不出其他異樣，雖心甚慮，卻也不疑有他，他相信明叔不會騙他。
“接下來，我說的是有關(guān)修煉之事，此乃傳聞，你可記可不記，傳聞那七大劍谷，三大宗門，皆有著修道的法門?！?p> 羿劍眼前一亮，先生曾提過此事，只是卻未細(xì)說。
“修道者，是以超脫生死，長生不老為目的，感氣入體，以期有朝一日，破開虛空，得道飛升，然，這終是追求，數(shù)千年來，未聞有人得道。”明叔講到這里，頓了頓道：“不過，大陸倒有后天先天之別，至于究竟如何，我所知不多，也只能講至于此?！?p> “不過，有關(guān)修仙的境界倒是有所流傳，自感氣入體始，先后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至于又是如何，我亦不知，一切只能你自己探索?！泵魇迕鄤Φ念^，眼中溺愛，不舍更重。
“小子記住了！”羿劍起身拜道。
“臭小子，沒想到一晃就長大了，明叔老了！”明叔突然眼眶濕潤，羿劍一愣，一向嚴(yán)肅的明叔，竟然也會滴淚。
接下來幾天，又回歸正常，似乎真如明叔所言，并未有其他諸事，他也漸漸將此事放下，認(rèn)真習(xí)劍，他心里此時(shí)多了一個目標(biāo)，拜入劍谷，習(xí)得修道之法。
這一日，天未亮，羿劍便被明叔派來的羿朗叫醒。
“羿大哥？”羿劍從睡夢中醒來，望著羿朗頗多驚異，便道：“羿大哥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無事，明叔讓我叫你過去罷了！”羿朗摸著羿劍的頭發(fā)，又笑道：“臭小子，將來修煉有成，可莫要忘了我等。”
羿劍對他的話有所疑惑，但卻被羿朗打斷，羿朗拿起衣服便給羿劍穿著起來，眼中頗多霧氣，只是背著羿劍，不曾讓羿劍看到。
羿劍跟著羿朗出來時(shí)，村中人竟皆已起來，點(diǎn)著火把，站于村中，他們一個個面露微笑，望著羿劍，甚至懷中還抱著未斷奶的孩童。
羿劍心中隱隱不安。
“明叔，小羿來了！”羿朗帶著羿劍穿過人群，來到村中心，對著明叔道。
羿劍注意到，不知何時(shí)，村中心竟然多了一個鼎，這鼎三足兩耳，頗多古味，想來是年代已久。
村長佝僂著身體，拄著拐棍，許是凌晨天氣較涼，著了一些風(fēng)寒，竟咳嗽了幾聲。
先生站于一旁，目視著大鼎，手指輕點(diǎn)，嘴中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做著什么。
“我羿村傳承數(shù)千載，乃大羿的后人，故以羿為姓，避世于深山，此乃天命！”村長又劇烈咳嗽幾聲，卻強(qiáng)自朗聲道。
村中人不疑有他，他們皆以大羿曾連射九日，救民于水火為榮。
“大羿曾射九日，救萬民于水火，我大羿后人，也當(dāng)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心懷萬民，不落大羿之名。”村長接著道。
村民皆齊聲應(yīng)諾。
“羿劍你可明白？”村長突然低下頭，問了一句。
羿劍一驚，當(dāng)即拜道：“羿劍明白！”
“羿劍乃我大羿后人，為護(hù)我大羿血脈，天命之人，我等鞠躬盡瘁。死而無憾！”村長突然話一轉(zhuǎn)，朗聲道，其聲威嚴(yán)，透著必死之志。
羿劍突然心有所哀，卻不知哀從何起，只是聽著村長的話，竟悲從心來，他再次感到那強(qiáng)烈的不安。
“護(hù)我大羿后人！
“護(hù)我天命之人！”
“鞠躬盡瘁，死而無憾！”
村民齊聲吶喊，其聲堅(jiān)定。
他們一個個目視羿劍，眼中盡是溺愛，羿劍的身世著實(shí)可憐，且羿劍乖巧懂事，又靈氣十足，深得他們喜愛。
“村長時(shí)間不多了！”先生在一旁提醒道。
村長點(diǎn)頭，他低下頭，撫摸著羿劍的頭道：“以后羿村就靠你來光復(fù)了，切記你乃大羿后人，流著大羿的血，心不可向惡，不可為惡，更不可做傷天害理之事?！?p> 羿劍心悲更深，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事，唯獨(dú)他被蒙在鼓里，此時(shí)，聽到村長所語，只得點(diǎn)頭允諾。
“小羿加油，可別忘了我們約定！”羿朗和一眾少年握著拳頭，加油道。
先生走過來，嘴中念念有詞，一道光射入羿劍體內(nèi)，羿劍頓時(shí)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也失去了活動的能力，他道：“你不必?fù)?dān)心，一切都會過去，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來！”
這時(shí)，一股巨大的威壓從遠(yuǎn)處的天幕橫壓過來，烏云聚集，雷聲陣陣，此時(shí)，天空無數(shù)道流火從天而降。
“臭小子，莫哭，活下去！”明叔抱起癱在地上，淚流不止的羿劍，也不僅心有不舍，落下淚來。
“快點(diǎn)，沒時(shí)間了！”
明叔也眼眶濕潤，聽到先生的督促聲，便一躍來到鼎上，將羿劍放入里面，他擦擦眼睛，在羿劍的目光中，離開鼎口。
先生指印掐動，大鼎一閃，竟與羿劍一起消失在眼前。
但羿劍并未離開，而且鼎依舊在這里，只是隱形不見了，此刻，他睜著一雙眼，此時(shí)大鼎變得透明，他透過大鼎看著村民，心里不安更重，看著那滿天流火，此刻，他如何不明白，要發(fā)生何事。
村子四處著起火來，數(shù)十道穿著黑色道袍的人踏空降臨在村子中，他們面目冷峻，將一眾村民盡皆抓到村中心，然后便四處搜索。
羿劍透過大鼎，看著這一切，心里擔(dān)憂無比，這時(shí)，那些人提起村長，說著什么，但村長一臉淡然，絲毫不為所動。
不，羿劍突然在心中大喊道。
噗嗤，一道鮮血飚起，年邁的村長跌在血泊中，羿劍面目猙獰，但是他動不了，也發(fā)不出聲來。
殺戮在這平靜的小山村上演，大火燃起，鮮血四濺，但是村民一個個臉上倔強(qiáng)，即便死也不曾開口道出一句話。
先生和明叔淚流滿面，悲意無盡，他們大笑三聲，提著長劍便向那些人拼殺過去。
不不不，羿劍心在滴血，他目眥盡裂，淚水嘩嘩的往外流，這些都是他的親人啊，看著親人喋血，他卻無能為力，而是茍且偷生，恨，他恨啊。
血液噴出，明叔和先生跌在地上，將地面都染成血紅。
“啊啊啊，為什么…為什么……”羿劍在心中大喊，悲傷已經(jīng)成了江河，他無聲的哭泣，為什么只要他活下來，為什么會這樣？
那黑衣人提著羿朗，劍架在他脖子上，問著什么，羿朗臉上滿是淚水和鮮血，他啐了一口吐沫在那人的臉上。
那人當(dāng)即大怒，一劍將他頭顱削下，鮮血噴涌而出，那血如滾熱的巖漿般，噴在羿劍的心頭，羿劍面目猙獰，心中不斷大喊，突然，他胸一悶，噴出一口血來。
“臭小子，將來修煉有成，莫要忘了我等?！?p> 啊啊啊，年幼的羿劍小臉煞白，因?yàn)橥纯喽兊锚b獰，他內(nèi)心瘋狂大叫，原來他們早已知道結(jié)果，可是為了讓他活下去，竟一個個甘心赴死。
明叔原來在留遺言，他放不下他，所以才叮囑他在大陸上行走，不可輕信他人，村里的人都知道將發(fā)生何時(shí)，他們甘心死去，也不愿暴露羿劍行蹤。
大火在羿村燃燒，風(fēng)呼呼刮著，烏云聚集的天空更加壓抑陰沉，慘叫聲，哭聲在村中回蕩，經(jīng)久不絕。
轟隆隆一聲，大雨傾盆而落。
羿劍絕望，無聲的哭泣。
慢慢的他眼中燃起仇恨的熊熊烈火，他死死的盯著每一個人，將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都銘刻在心里，銘刻在骨頭里，他露出滔天的恨意。
他發(fā)誓無論天涯海角，也要讓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