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小堆人說說笑笑走遠了,這邊一老一少走到老榆樹下的木桌旁,桌子上已被月語收拾干凈,東方惜世待孔同背著老榆樹坐下后,便坐到了孔同對面的位置。
“溫故而知新”,
孔同道,
“小惜世,昨天我給你說了大陸上的三大帝國,你先說來聽聽?!?p> 東方惜世想了會兒,組織好語言,隨即朗聲道:
“先生昨日說到,三大帝國分別為血海帝國,天冰帝國,和我們龍極帝國。
血海帝國上古時代便存在,當時人類還不是這片大陸的主宰,由妖族,巖族,精靈族等種族組成的血海帝國統(tǒng)治著大陸。
隨著人族崛起,反抗諸族的統(tǒng)治,終于脫離血海,建立天冰帝國,與血海帝國一南一北,以大河為界,劃河而治。
人族有了自己的國家,然天冰帝國等階森嚴,貴族高枕無憂,猶如神祇。平民饑寒交迫,與奴隸無異。
千年前,司徒帝趁血海天冰爭鋒之時,率領東南西北四大家族異軍突起,自天冰帝國分離,建立龍極帝國。”
“不錯,三大帝國根本為何?”
孔同又問。
東方惜世想也不想:
“血海帝國種族繁雜,以血脈維系,血脈愈純愈強。
天冰帝國以人族為主,以靈根為基,屬性越少愈強。
同樣為人族國家的龍極帝國則是無忌?!?p> “何為無忌?”
“可修血脈,可修靈根,可修武力,只要不違背法律道德,則百無禁忌,是為無忌。”
孔同捋捋胡子:
“還可以,你要記住,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切忌因修煉方式之別有所偏見?!?p> 東方惜世點頭應是,偷偷瞄向孔同后方的老榆樹,仿佛上面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
孔同似是沒看見,又問道:
“宗教勢力幾何?”
東方惜世也不收回目光,背書似的:
“無逸藏鋒天星谷,琉璃若水鎮(zhèn)魔淵。
無逸書院,弟子多修儒道,位于龍極帝國東方九思山上。
藏鋒劍派,弟子主修劍道,位于龍極帝國與血海帝國之間的荒漠中。
天星谷,谷內(nèi)派系頗雜,并無定道,位于龍極帝國與天冰帝國之間的永夜境內(nèi)。
琉璃寺,弟子只修佛法,位于天冰帝國與血海帝國之間的優(yōu)曇頂上。
若水宗,弟子只修道藏,位于天冰帝北方長生天中。
鎮(zhèn)魔淵,弟子多修魔法,位于血海帝國南方血海間。
先生還說,除了這六派,余者皆不足論?!?p> 孔同閉著眼睛,滿意的點點頭,道:
“不錯,記住這些就夠了。你要知道,一個人的腦子是有限的,無用之事記多了,徒增煩惱?!?p> 孔同在教導學生時,最喜在學生答后,閉著眼睛,教導一番,說出一些頗有深意的話,引發(fā)學生深思。
當?shù)茏铀伎家环?,點頭應是時,再睜開他深邃寧靜的眼眸,露出智慧滄桑的目光,配合他仙風道骨的模樣,當能令學生加深映像。
這次也不例外。
他閉著眼睛。
一會兒,孔同還閉著眼睛。
又一會兒,孔同眼皮顫了顫,又忍住了。
再過一會兒,孔同閉不下去了。
……
他睜開眼睛,想看看這個一向聰慧的學生為何如此不給先生面子,卻發(fā)現(xiàn)東方惜世壓根沒朝他看,正盯著他后方的老榆樹,好似上面有什么能吸引東方惜世的目光。
孔同神念一掃,立刻知道東方惜世在看什么,胡子都翹了起來,怒道:
“小惜世,你不聽為師說道,研究樹上螳螂捕蟬?”
無辜的老榆樹上,一只灰褐色的蟬,無憂無慮,不知疲倦地唱著歌。
樹下雜草間,翠綠的螳螂披著迷彩外衣,盯著蟬,躍躍欲試。
東方惜世嚇了一跳,回過神,看到孔同生氣的樣子,連忙站起身,來到孔同身邊,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小聲道:
“孔爺爺,樹上還有一只黃鸝呢!”
果然,榆樹上一只黃鸝居高臨下,用戲謔的目光鄙視著下方的兩只小蟲,似乎準備在螳螂吃掉蟬后,再來個一石二鳥,不,是一食二蟲,當能飽餐一頓。
可惜,黃鸝嘆道,下方兩個愚蠢的人類,動作大了一些,蟬受到了驚嚇不叫了。
螳螂也蟄伏下來,警覺四方。又要等一會兒,黃鸝百無聊賴。
東方惜世這個愚蠢的人類之一,哪里曉得小鳥心中如此復雜的心理活動,繼續(xù)向另一個愚蠢的人類解釋道:
“孔爺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您講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想著親眼見到定能思有所得,便沒在意您說話,您別生氣啊?!?p> 孔同怎會真的生氣,見東方惜世一副乖寶寶的樣子,習慣性的閉上眼睛,音調(diào)上揚,道:
“哦?那你想到了什么?”
東方惜世乖乖道:
“學生在想,要不要阻止?!?p> 孔同想著,東方惜世雖為丞相府獨子,東方政卻從無驕縱之心,在自己門下學了三年,心性純善天真,依東方惜世的性子,必定會保住那只小蟬。
面色不動分毫,孔同問道:
“那你準備怎么做?”
見好一會兒沒動靜,小蟬依舊天真,螳螂蠢蠢欲動,黃鸝悠然看戲。
東方惜世瞟著螳螂,道:
“學生準備什么都不做?!?p> 這下可驚到孔同了,孔同心里想著不應該啊,嘴上好奇道:
“為何?”
東方惜世認真道:“天道無為,萬物皆有規(guī)律。
螳螂捕蟬是天性,是自然法則的體現(xiàn),行為不存善惡之分。
它餓了,蟬是食物。黃鸝餓了,它是食物。餓了就應該吃,這是道理。學生沒有道理阻止它。
學生若一直阻止螳螂,螳螂便沒了食物,黃鸝也沒了食物。
學生救了小蟬,卻會餓死螳螂,餓死黃鸝。
這不是學生想要的。”
孔同聽著,臉上的漫不經(jīng)心漸漸消失,正欲說話。
一邊的螳螂先動,它瞄準到時機,發(fā)力跳向蟬。
黃鸝挺直身形,蓄勢待發(fā)
蟬依舊天真。
東方惜世立時邁步上前,擋在螳螂的路徑上,遮住了黃鸝的視線,雙手往身前一舉一捂。
手拉開一條縫隙,螳螂已在掌間。
蟬受到驚嚇,展翅不知飛向何處。
黃鸝勉強維持風度,恨恨地盯著東方惜世。
東方惜世轉頭看向飛得晃晃悠悠的蟬,笑了一下。
又低頭看向掌間掙扎的螳螂,笑了一下,彎腰將螳螂放在草地上。
最后抬頭,開心的朝黃鸝揮揮手。黃鸝憤怒地朝他叫了兩聲,飛離老榆樹,尋找它下一個目標。
做完這一切,東方惜世滿意地拍拍手,這才想起什么,看向一邊的孔同。
孔同面色凝肅,沉聲問道:
“為何?”
東方惜世明白孔同的意思,仔細想了好一會,才答道:
“學生想這么做。”
“方才你說的是應該。”
東方惜世又想了想,語氣有些不確定:
“學生應該怎么做,是因為道理。學生想怎么做,也是因為道理。
應該和想都是基于道理,那么兩者所產(chǎn)生的行為便都應是無錯的。”
“于我來說,都是對的?!?p> 東方惜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孔同繼續(xù)問:
“當兩種行為沖突時,你該如何選擇?”
東方惜世這次不用想了,直接答道:
“當‘應該’重于‘想’時,便做應該做的。當‘想’重于‘應該’時,便做想做的?!?p> 孔同不停:
“如何比較兩者輕重?”
東方惜世陷入沉默,而后緩緩答道:
“遵循道理?!?p> 孔同搖搖頭:
“那是開始,不是過程?!?p> 道理是基礎,行為是結果,東方惜世沒有回答過程。
東方惜世說不出來。
孔同放下這個問題,換了一個:
“那如何判斷你的道理是對的?!?p> 東方惜世一愣,道:
“都是先生和父母……”
孔同望著東方惜世的眼睛:
“我不能保證我教你的完全正確,你父母也不能。沒有人能?!?p> 東方惜世完全迷惑,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一陣沉默。
孔同看著迷茫的東方惜世,深吸一口氣,溫和地笑道:
“小惜世,你能說出這么多,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為師的預料。
你還小,你有大把時間可以思考這兩個問題。你會經(jīng)歷許多事,這些完整的經(jīng)歷會給你答案。”
孔同見東方惜世似懂非懂地看向自己,自然地閉上眼睛:
“小惜世,記住為師接下來說的話。
你的父母可能是錯的,你的老師可能是錯的,你聽到的話語會欺騙你,你看見的景象會欺騙你,你嗅到的氣味會欺騙你。
但完整的經(jīng)歷不會。
等時間到了,它會告訴你,你遇見的事情是真是假,你得到的道理是對是錯。
而當你真正明白這兩個問題答案之時,你,即可聞道?!?p> 說到最后一個“道”字,孔同驀然睜開雙眸,深邃寧靜的瞳孔中透出兩道宛若實質的滄桑智慧的目光,直射東方惜世心間。
方惜世覺得自己懂了什么,又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懂。
但他知道先生已經(jīng)給出了方向。
他覺得先生給出方向很對,剩下,便是需要自己去探索的了。
“學生記下了。”
東方惜世大聲道,語氣崇敬而喜悅,
孔同感受到東方惜世崇拜的目光,覺得效果很是不錯,滿意地捋了捋胡子,道:
“很好,那我們開始今日的課程。”
“是。”
東方惜世回到原處坐下
“自天冰帝國建立后,大陸上普遍認為,修行境界分為凝氣,筑基,結丹,元嬰,融神,返虛,問道。其中……”
小院中,一老一少,一授一學,畫面很是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