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包扎好的傷口硬被扯開,甚至涂抹的藥膏被剝離,傷口重新被撕裂,鮮血直流。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想象著疼痛,不勝唏噓。
細細密密的汗水布滿額頭。慕容策沒有發(fā)出一點呻吟,緊要牙關(guān),緊攥雙拳,注視著宗太后。既然宗凡來獵場,宗太后何必讓他將兩種毒藥送進皇宮中,直接帶到獵場豈不是避人耳目,更為方便。這只能說明,宗太后不但想害他,而且還要害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就在皇宮之中。慕容策隱約覺得另外一個人是太皇太后,他的皇祖母。如果太皇太后神志清醒,那么后宮就輪不到宗太后做主。蛇蝎婦人,竟然連皇祖母都不放過?皇祖母可是有恩于宗太后。我,端王與你勢不兩立!
宗凡出面化解尷尬,釋懷眾人的揣測,宗太后對端王不利?!盎使媚柑模趺床话衙谰瀑p賜給侄兒?”
宗太后清醒得很,不會將毒酒賜給侄兒?!白匀毁p給你更好的?!币粋€眼色出去,禮公公端來酒壺,斟滿酒,捧過去。雖說是同一個酒壺,但卻是陰陽酒壺,內(nèi)設(shè)機關(guān)。輕輕轉(zhuǎn)動,酒便有分別,無毒和有毒。
誰人如此大膽,竟敢射傷端王?列位朝臣竊竊私語。職責(zé)所在,方廉發(fā)問?!岸送酰闪粝录??可否呈過來給皇上看一看!”
賀瀾茂得到授意,拿來那枚射在馬臀上面的箭。箭帶有明顯標(biāo)志,屬于宗家。大概時間倉促,箭完好,并沒有被折斷。通常,箭從傷口被取出,難以保持完整。端王言而無信?竟然拿著射在馬匹上的箭羽做證據(jù)。宗凡睨視一眼沉默的慕容策。宗太后犀利,問話包扎傷口的太醫(yī)。如果不是穿透傷,那就坐實誣陷之罪。
太醫(yī)遂稟告。“端王的傷口是穿透傷。箭羽完好也是有可能!”
宗韻沉不住氣,一心想著保護幼妹,主動跪身認罪?!凹俏也恍⌒纳涑鋈サ?,沒想到王爺就撞上了。”
如果蓄意變成意外,考慮就變得毫無意義。慕容策瞄了一眼攪亂的人。許丘還算有默契,急忙化解。“絕無可能,夫人她并不會射箭?”
“就是因為不會,所以才射得不準(zhǔn),不小心把端王當(dāng)成狼給射傷了?!苯忉屵^于牽強附會。
“夫人不曾攜帶弓,是如何射傷端王?”
“誰說沒有弓,就不能射箭,我……我是用手扔的!”強詞奪理遭到嘲笑后,宗韻干脆蠻橫無理起來?!拔沂且黄贩蛉耍艺f是,就是!許丘再敢說話,回家就讓你好看,有你好受!”
滿臉羞意,不敢再出聲。好在,此番還是幫到端王。許丘攙扶著夫人一起坐下來。宗韻不但不給面子,還撒起潑來?!皾L遠一點,少碰我!不要讓我看見你!”
許丘松開手,向旁邊挪動身體。僅憑一枚箭是不能定罪,損傷不到宗家半分。端王這么做,只是恫疑虛喝。雖不能定罪,但朝臣必然懷疑宗家的不軌,懷疑宗太后的居心?!凹m然是宗家的,但不代表一定是宗家的人射傷端王,夫人何必著急呢?”
宗韻的強勢同宗太后是如出一轍。“誰讓你說話的?不過這句說得還像句人話!”
懼內(nèi)到如此,堪稱男人中的極品。在場的人被夫妻的對話逗笑,紛紛掩面,各種表情都有。宗太后問?!霸S大人睿智!宗廷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凡說得滴水不漏?!氨娝苤腋盖安痪贸稣鞅比?,府內(nèi)多制造了些箭羽,其中難免有殘次品,未及時銷毀,被什么有心人拿走做文章也是有可能!”
“宗家殘次的箭羽都能射穿端王的臂膀,可見其威力無邊!宗大將軍出征必勝!”宗太后舉起酒杯,邀眾人共飲。
慕容策望著滿臉賠笑的君王,心頭說不出的別扭。他竟然曾對這樣的君王存過幻想,希冀著平反元、翟兩家的冤案,無故地,無辜地浪費掉數(shù)年的時間。父皇絕對不可能選擇毫無主見,毫無建樹的懦弱之輩。
最初,宗太后忌憚端王,但不至于動殺念,還考量過將宗韻嫁到王府,籠絡(luò)人心。可是,端王執(zhí)著平反冤案,時時處處地唱反調(diào)。這不得不讓人憂心冤案牽扯出當(dāng)年的真相。所以,宗太后對待端王的態(tài)度從壓制到操控,又從操控到籠絡(luò),每次的較量無一不是落敗。似乎,只剩下一條路,根除。端王迎娶九夫人便是刺殺的開始?!熬撇荒芎?,東西還能吃吧?”宗太后總歸想找回些顏面,威嚴,命禮公公將烤肉送過去。
曼陀羅全株有毒,種子的毒性最烈。酒是事先準(zhǔn)備好的,容易做手腳,吃食卻是現(xiàn)場取材,不容易,但也是有可能。慕容策沒有放松防備,起身謝恩,隨即直直栽倒下去。既然有傷在身,暈倒亦在情理之中。
原本是裝病躲災(zāi),不想弄假成真。傷口感染,高熱不退。第二天一早,人便回到京城。宗太后還謀劃著,借著換藥的機會,授意太醫(yī)下毒,都沒有來得及實施。
藏音閣。
酒兒先男人一步回來,失魂落魄地呆在屋子里。一句話不說,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抱著雙膝,倚靠著床呆坐。人始終沒有從震驚里走出來,耳畔重重疊疊響著一個單調(diào)的聲音,沐哥哥就是端王。
他是端王!他們稱兄道弟,還睡在一張床上,牽手,擁抱,諷刺的是,她還好幾次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當(dāng)著他的面,辱罵端王,詛咒端王,還商議謀害端王的性命。叢紹不惜一切代價阻撓她去救他。叢紹還對著她說過:酒兒,早晚有一天你會后悔!
他就是端王!怎么沒有想過?她一直被男人欺騙,所有人都在欺騙她!包括,她信任的人,聲稱疼愛她的親人們。難怪,京城里的人都傳說她是傻女。她就是傻女。
沐哥哥怎么可能是端王?
為什么他是端王?這段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光可是酒兒最開心的一段日子。難道換一個人不可以嗎?
箭頭上涂有毒!叢紹出征前,她特地要來見血封喉。想到此,酒兒跳起身,站在床上直躥高。九夫人是一陣風(fēng),一陣雨。佩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