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繡望著人走遠(yuǎn)了,心情大好,無骨般地依偎到男人的肩膀上。“王爺,叢酒是誰???”
沒有當(dāng)著旁人呵斥是有意給女人留些體面??墒牵尤徊恢M(jìn)退,不知回避,還燙傷人,不知羞恥地拿出床笫之歡當(dāng)做逐客令。慕容策沉下眼皮。“今晚,你睡到側(cè)屋去!”
“王爺,等得起,我卻等不得?”歲數(shù)一年年變大,想要生出一兒半女越發(fā)不容易。嚴(yán)繡可是不想放過任何機會,試探著扯住他的胳膊,卻也不敢太用力。男人素來吃軟不吃硬。“我還年長王爺一點呢,算是王爺體諒也好,可憐也好?今晚就讓我留在正屋吧?”
如果拒絕,反而不通人情,斷了夫妻間的情分?!昂?,你留在這里,本王去側(cè)屋?!蹦饺莶吒杏X到半吞半吐的賀瀾茂有些一反常態(tài),其中必是有隱言。
陡然沒有支撐,嚴(yán)繡的身子側(cè)歪一下。“王爺,醒一醒吧?叢酒能為王爺生小世子嗎?難道還要為他守身如玉?”從未想過守身如玉,但冷落夫人卻是不爭事實。柳家能夠脫罪,嚴(yán)繡還是出力氣,不好傷及顏面。慕容策冷靜一下心境,平復(fù)情緒。“本王還不想睡,你要是愿意,過來陪陪本王?”
受傷的小福不能伴隨在身邊,不禁讓人懷念起在皇宮中的日子。因此,這個時候,嚴(yán)繡的陪伴最合適。
月亮高懸在星空中,又圓又大,明亮得如一波秋水閃耀著清涼的光芒。即使不抬頭,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這樣的月亮讓慕容策想起在山里的夜晚,風(fēng)兒透窗送涼,帷帳輕輕掀起。酒兒緊緊地依偎在他,唇邊笑意正濃,仿佛今晚的月色。
嚴(yán)繡納悶?!巴鯛敚阍谛κ裁??”夫妻十年,沒見過男人笑過幾次。
不知不覺中,慕容策露出笑容,意識到失態(tài),隨意遮掩著?!敖裢淼脑铝梁芴貏e,也很熟悉,讓本王想起我們在宮里的日子。”他和酒兒一起拜過月,情定終身。她的糟糟懂懂,她的迷迷糊糊,她的恍恍惚惚,她的朦朦朧朧,所有的一切,只要有了她的烙印,全都變得不一樣,好像頭頂?shù)囊惠喢髟?。他沉湎在浪漫的甜蜜里邊,不愿離開。
相反,嚴(yán)繡關(guān)于月亮的記憶沒有半點甜蜜,全然苦澀。宮里的日子,嚴(yán)繡做得都是最苦的活計,比如說挑水。那時的她,年紀(jì)小,力氣也小,走在前面的宮女年紀(jì)比她長,身高也長,水桶自然傾斜到她這邊,幾乎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她一個人的肩膀傷。月亮映照在水桶里,始終跟著她走,在眼前晃來晃去。有一回,眼睛發(fā)暈,腳底踉蹌。人跪在地上,整桶水潑在她的身上,還被宮女一頓埋怨和謾罵。扁擔(dān)壓得她直不起背,不想去望水面的月亮都不行。“哪里特別?我怎么沒看出來呢?”
第二天。
城墻門口,橫放著草席,草席里裹著兩具尸首。尸首是母子,突然去世,因沒有親人,所以無人安葬。方廉稟告后,君王做出決定。流民收下賞賜的銀兩,依舊不愿離去,越聚越多,跪在城門當(dāng)中高呼起來:“菩薩王爺!端王萬歲!”聲響不絕于耳,震撼天地。慕容策蹙眉。身旁的賀瀾茂直搖頭,表示不是自己的安排。顯然,眼前發(fā)生的情況幾乎全是突發(fā)事件。早先的安排,僅僅是讓流民出現(xiàn)在必經(jīng)之路,讓君王和朝臣們看到即刻。
旌旗招展,幡幢如云,鐵騎轎攆,文臣武將。前方停止,后邊不知情況還繼續(xù)向前,行列已是出現(xiàn)混亂。慕容策無可奈何,來到隊列的最前方。一夜的工夫不脛而走,端王被流民奉為神明。聽說是端王來了,流民立即移走草席,讓出道路。慕容策下馬,走到流民中間,找來一名年紀(jì)稍長的婦人到御前回話。婦人超逸,見到君王毫無畏懼,將渭西的災(zāi)情,民不聊生的現(xiàn)狀表述清楚。
詣詣之聲音顏色,拒人以千里之外。慕容需穩(wěn)穩(wěn)坐在龍攆中,既沒有露面,也沒有下車。同婦人的談話都是隔著明黃的布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代天牧民,既有至尊的權(quán)利,也有善待子民的責(zé)任。當(dāng)今的君王兩者皆無,只有惺惺作態(tài)的威儀。
慕容策相攜著老婦回到城門,安撫流民等待君王的圣斷。龍攆經(jīng)過時,他率眾行大禮。“吾皇萬歲,萬萬歲!”
宗太后睿智,遠(yuǎn)勝于君王。她走下鳳駕,徒步穿過城門。慕容策輕聲咳嗽,做為暗號。這時,人群里有人說話:“最大的施粥鋪子就是宗家人搭建的。沒有宗家人,我們早就餓死了?!庇钟幸蝗苏f:“聽人講,宗太后也是姓宗,她就是宗太后吧?施給我們粥的人就是她的親侄女。”緊接著,有人帶頭,眾人高呼:“宗太后萬歲,萬萬歲!”
這些都是慕容策的授意。只有一人萬歲,自然大逆不道,但宗太后作伴,便是太平無事。而且,執(zhí)掌朝政的人是宗太后,渭西的安好全憑她的心情。宗太后專權(quán),卻是比君王還要愛惜江山社稷,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宗韻沒有食言,帶著酒兒去皇獵。她們夜半就出發(fā),所以最先到達(dá)皇家獵場,沒費周章,也沒費口舌,便大搖大擺地進(jìn)去。整個皇宮,半個京城的人都認(rèn)識一品夫人。所以,她們姐妹無論走哪里,都是暢通無阻。如果在平時,酒兒一定會很高興,到處玩耍。但是,她沒有忘記,自己是來刺殺端王的。說到刺殺,她至少需要知道端王的模樣。
圣駕浩浩蕩蕩抵達(dá)獵場。姐妹站在高高上崗,朝著低處望。酒兒忍不住去問。起初,宗韻指向?qū)懹卸俗值撵浩???墒?,對于不識字的人而言,等于沒有說。宗韻直接告訴,旌旗的顏色,坐騎的品種,斗篷的質(zhì)地,衣裝的樣式。
午飯后,狩獵正式開始。旌旗獵獵,萬馬奔騰。原野,山坡,還有樹林隨處都是馳騁的駿馬。酒兒偷偷拿出藥瓶,將毒藥涂抹在箭頭,撇開宗韻,追蹤端王的旌旗而去。旌旗代表著主人身份。端王的旌旗,無論是大小,還是顏色,都足夠醒目,追逐起來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