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議?！边@句話和差不多，還行，都可以所表達的意義一樣，基本上都是敷衍之語，起碼在秦胡亥看來，百官之中除了李斯是真想宰了趙高外，其余人等更多的是在觀風而待，不喜歡趙高歸不喜歡，大家還不喜歡李斯呢，不也是天天一口一個“左相”親熱地稱呼著？政客們的節(jié)操真的很低的。
趙高能在千古一帝的巨大威懾下順利地完成矯詔大事且沒有紕漏，這說明中車府令隱藏的實力絕對不可小覷，能站在朝堂之上叭叭說話的，又有幾個是傻缺？做出頭鳥還是算了，容易死的很慘。
至于燒皇帝的冷灶？拜托，我等本來就已經(jīng)位列三公九卿了，燒熱了難不成還能裂土封王不成。
搖旗吶喊可以，沖鋒陷陣免談，秦胡亥也是醉了，先秦的士難道都這么操蛋嗎？
相比之下，秦胡亥突然覺得后世那些讀書讀扭曲了的，以君王天下事為己任的儒家清談二貨們要好的多，雖然沒什么能力，只會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但怎么看也比現(xiàn)在自己手下這幫人要傻的可愛，這幫貨的能力固然有，不過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樹倒猢猻散的主，先秦的士，真的傷不起。
華陽宮，早為秦太子宮，后因華陽夫人常居成為王后寢宮而更名，如今這里再次迎來了新的主人，宮主依舊是楚國人。
咸陽宮室眾多，有用于登基、冊立等重大朝儀的咸陽宮，也有有因其宮闕老舊逐漸取而代之的章臺宮，昭襄王常居的六英宮，自華陽夫人始為后所居的華陽宮，紀念穆公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而建的芷陽宮，秦二世的亡身之地望夷宮，傳聞有黃帝祭天圜邱之處的甘泉宮，因焚書坑儒而出名的信宮，以及尚在修建不曾有正式命名的阿房宮，其余仍有興樂宮、步高宮、步壽宮、長安宮、橐泉宮、蘄年宮、械陽宮、萯陽宮、羽陽宮、回中宮、梁山宮、林光宮、曲臺宮、宜春宮、蘭池宮等等。
《漢書》載：“秦起咸陽，西至雍，離宮三百”，雖有夸大之嫌，卻也不無道理。
秦胡亥病了，確切的說是裝病。
無論演技如何，興慶宮鴻臺之上秦胡亥的即興發(fā)揮算是徹底和太傅趙高撕破了臉，也不知道誰那么嘴快，當天下午秦胡亥就發(fā)現(xiàn)原本拱衛(wèi)在咸陽宮的朗衛(wèi)們中多了許多新面孔，趙高有所行動，秦胡亥也不能坐以待斃，皇帝陛下當機立斷收拾行李搬到了羋南居住的華陽宮。
華陽宮中衛(wèi)戍森嚴，如臨大敵。
之所以選擇此時避居皇后寢宮，主要是秦始皇統(tǒng)治時期后位長年空置，趙高多年以來滲透中尉、衛(wèi)尉、郎中令等京城警備，唯獨忽略了一直戍衛(wèi)華陽宮的將行，皇后衛(wèi)尉，皇后少府，皇后少仆等。
這也使得偌大的咸陽宮殿群中，秦胡亥有了一處可以暫時安身的地方。
寧安殿，羋南的書房。
養(yǎng)病中的秦胡亥接待了來此探望的岳父熊負芻。
或許是亡國已久的緣故，此時的熊負芻倒是心寬體胖，秦胡亥目測一番，估計起碼得有二百斤上下，當真是大秦好吃好喝養(yǎng)著的米蟲。
“罪臣亡荊之人，汾陽侯熊負芻參見陛下?！?p> 一進殿，熊負芻就開始以手加額，躬身作揖進行著這對他來說十分困難的操作。
“免禮?！?p> 秦胡亥示意一旁的景夫前去摻扶熊負芻坐下，老丈人向來身體不那么健康，別在因為君前行禮時出了什么意外，羋南那里不好交代。
“汾陽侯有心了?！贝茇撈c落座后，秦胡亥開口道：“寡人無大恙，卻勞煩卿過來探望。”
“陛下嚴重了?！毙茇撈c諂媚一笑道：“陛下為大秦君主，肩負天下重任，罪臣不過閑散徹侯，理應前來，又何敢稱勞，此罪臣應該應分的?！?p> 熊負芻卑微的態(tài)度讓秦胡亥不由得心下暗爽一番，還得是當皇帝啊，要是換做前世敢這么對待老丈人，估計樓下果品店的榴蓮當晚都得賣斷貨。
“荊國之舊也陸續(xù)至咸陽?！鼻睾サ溃骸敖允桥f荊宗室，南姬親眷，本應宴請一番，以盡姻親之誼，只可惜寡人有恙在身，此事就由汾陽侯代為操持吧。”
“罪臣謝陛下大恩。”熊負芻有些激動，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在景夫的摻扶下給秦胡亥作上一揖，熱淚盈眶道：“陛下仁德，罪臣之所幸，保有羋姓熊氏宗社，罪臣......”
“好了，好了?！鼻睾ヒ恍Φ溃骸熬胺?，快扶汾陽侯落座，寡人與汾陽侯有翁婿之親，又何須如此見外?！?p> “罪臣謝陛下?！本胺蛸M力地摻扶下，熊負芻顫顫巍巍地稱謝道。
老丈人一口一個罪臣自稱倒是讓秦胡亥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實很想告訴熊負芻，要不是你們楚國人太能作，把寡人的大秦帝國都給作沒了，你看我還愿不愿意搭理你，從小看寡人到大的老師都打算宰了祭天，也不差背一個殺岳父的惡名，留著多少都是個隱患。
別看眼下的熊負芻一副人畜無害的乖乖仔模樣，要知道這位亡國之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治國理政或許不怎么樣，但陰謀詭計玩的賊六，其兄長楚幽王熊悍的駕崩的緣由就有他的影子，殺完兄長后又與武安君項燕合謀干掉了弟弟楚哀王熊猶和春申君黃歇的緋聞情人太后李環(huán)，加冕稱王，前前后后的時間加起來不過一年而已。
只可惜老丈人的運氣之前早早都用光了，好不容易干掉兩位楚王，誰曾想位置才做了堪堪五年就被送到了咸陽養(yǎng)老，而且還被貼上了一個亡國之君的標簽。
思及此處，秦胡亥倒是突然想請教請教老丈人，按說這位是玩宮廷陰謀的老手了，拉過來對付趙高也不錯，況且熊負芻雖然恨秦國，但也不會希望女婿秦胡亥倒臺吧？起碼現(xiàn)在應該不會，畢竟楚地還安穩(wěn)著呢。
家長里短沒營養(yǎng)的話聊了一會過后，秦胡亥帶著請教的口吻問道：“寡人居深宮之中，但若有親近之人欲行不軌之事，不知寡人該如何防范？”
這話聽的熊負芻直冒冷汗，他掙扎地想要站起身請罪，誰知道因為太過于著急居然沒有站穩(wěn)，一下子摔到在了席上。
“陛下，陛下罪臣不知，罪臣冤枉！”熊負芻滾著圓潤的身體，匍匐哀求道：“宮中之事，辛密至極，罪臣怎能知曉，罪臣自幼賢良，且愚鈍無知......”
“額?！鼻睾ヒ允址鲱~，懶得去看熊負芻的丑態(tài)，這貨和劉禪一樣，聰明歸聰明，就是太過于不要臉了。
“坐起來說話?！睕]好氣地瞪了熊負芻一眼后，秦胡亥示意左右退去，他冷著臉道：“寡人問計于卿，如實回答便可，何須裝傻充愣，若不實言，廷尉監(jiān)有的是辦法叫卿開口！”
“陛下?！毙茇撈c被嚇到了，他怔楞地看著秦胡亥，突然俯身叩首，以頭搶地，配著“咚咚咚”的伴奏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非是罪臣弒猶弟，猶弟是亡于意外，罪臣......”
“夠了！”秦胡亥怒而拍案，厲聲道：“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給寡人憋回去！”
見女婿發(fā)怒，熊負芻倒是聽話，先是深呼吸了兩下，然后是細長、顫抖、小心翼翼的呼吸，最后竟一點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只是從他那一動一動的肥胖兩頰上看出，他還在喘氣。
這演技，不給個奧斯卡小金人秦胡亥都覺得對不起老丈人這一番的賣力。
半個時辰后，秦胡亥終于得以讓熊負芻相信自己沒有針對他的意思，也沒有下套在釣魚執(zhí)法，而是真心向他請教如何避免成為熊猶第二。
“陛下?！毙茇撈c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罪臣竊以為，君不密非失其臣，實則失其國也，左近之人，常伴君前，人主一舉一動皆盡在掌握，倘若有二心者，危矣，當寧用其忠，毋用其賢；宮中朗衛(wèi)，護君之前，當常施以恩惠，且選清白之家，寧用其拙，毋用其勇；監(jiān)內(nèi)寺人，常......”
理論太多，干貨太少，皇帝不喜歡聽。
瞪了一眼滔滔不絕的熊負芻讓他閉嘴，秦胡亥一臉的不悅，李斯墨跡他也就罷了，皇帝惹不起，怎么熊負芻也有這毛病，活夠了吧！
這些話籠統(tǒng)絮叨，眼下并不實用。
“寡人問汝?！鼻睾]好氣地道：“假若汝為趙高，該如何行事？”
得，這稱呼都從卿變?nèi)炅?，熊負芻敢怒不敢言，悻悻地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知陛下所處，曉陛下動態(tài)，趁陛下未有準備前，于夜色掩蓋，一舉殺之，絕不拖沓?！?p> 看著熊負芻咬牙切齒的模樣，秦胡亥知道這些話說完，老丈人心里別提多痛快了，這嘴癮過的。
好在女婿也不想計較這些細枝末節(jié)，秦胡亥疑問道：“何必以夜色？”
“陛下乃秦之君主，而趙高所用之人具為秦人，以秦人弒秦君，若無夜色掩蓋愚弄之，哪怕平日恩惠再多，叛亂之軍亦有所顧慮?！毙茇撈c解釋道：“況我罪臣以為，趙高之能蠱惑者，皆朗衛(wèi)也，朗衛(wèi)常守宮闈，又怎會不識陛下？公然弒君，怕是無人有膽?！?p> “如此說來，寡人白日則無虞？”
“然也！”熊負芻點頭道：“罪臣以為，但若趙高謀亂，陛下只需擇高大堅固之宮室據(jù)守而持即可，待天色大亮，叛軍可不攻自破?！?p> 這話說的有點過于滿了，秦胡亥心中保留疑問，打算到時候問問章邯先，想著他又問道：“何以探查左近之人忠于寡人否？”
“陛下?！毙茇撈c自信一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