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追尋
掌柜聽那丁郎君驚叫，心尖抖了抖，但他更明白他們已經(jīng)達到目的，與眼前姑娘的交易恐會作廢，眼看六十貫錢打了水漂，掌柜只覺心在滴血。早知如此就應(yīng)該先答應(yīng)下來，左右他們有過節(jié)，就算鬧到署衙，火也燒不到自己身上。唉，實在是太失策了！
穆蕓箏好笑得看了他一眼，按著飛錢往他那邊推了推，“我那幾位兄長舟車勞頓，勞煩掌柜準(zhǔn)備好客房，讓他們好生休息。”
掌柜還沒來得及問幾間，就見姑娘轉(zhuǎn)身，提著裙擺一步兩階上了樓。
這么大一間旅舍肯定不止住著一支外來商隊，為了避免引起恐慌，訓(xùn)練有素的近衛(wèi)們早就把人帶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但畢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有熱鬧的地方從來不缺觀眾，只見樓道兩旁的房門開了一條縫，門后趴著不少旅客看熱鬧，一番添油加醋，越傳越邪乎，以為是住店的人得罪了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豪強。
這些人看到穆蕓箏上樓，猜她大概與先前的人是一伙的，若真是同伙也太目無法紀(jì)了，光天化日之下都追到旅舍來教訓(xùn)人了！
縱然憤憤，但出于自身安?？紤]，到底不敢招惹惡霸。遂關(guān)上門，兩耳不聞窗外事。
春塵探出頭看到姑娘，沖她招了招手。穆蕓箏會意，忙快步向她走去。
進門后只見姓丁的中年人與友人被馳羽他們團團圍住，抱著腦袋窩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軍爺，有話好說，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啊。”
穆蕓箏示意他們散開些，空氣不再窒悶，那丁郎君才抬頭愣愣看著眼前人。
他旁邊的友人倒看出來這伙人客客氣氣，沒有面上看上去那般窮兇極惡，還打趣道：“老丁啊，我們總說東西能亂吃，話不能亂講，如今報應(yīng)不爽了吧?！?p> 丁郎君皺著一張臉要說話，穆蕓箏抬手制止：“丁行長莫慌，在下別無他意，只是想知道與你們一路的李小郎現(xiàn)今何處?！?p> 丁郎君聽她稱呼，心中疑惑，自己的名氣難道大到這種程度了？轉(zhuǎn)念一想她不是來找自己的，立刻戒備道：“您，您找他作甚？”他心想那死小子前天出門后就不見蹤影，還害得自己多定了一間房，他最好不要回來，不然非得問他要回房錢不可。
穆蕓箏上前一步道：“您別管我找他做什么，他現(xiàn)在人在哪？還在河間縣嗎？”
丁郎君見她這么著急，想必與他有些淵源，既然有求于人，那他的用處就大了去了，于是故意拉長了音調(diào)不疾不徐道：“姑娘，您這好像不是打探消息的態(tài)度呀。”
見他給點陽光就燦爛，穆蕓箏從袖袋里摸出宋公的令信戳到他眼前，“你信不信我一句話，能立刻撤了你嶺南商行行長的頭銜？”
姑娘用軟軟的嗓音說狠話，頗為虛張聲勢。
但丁郎君可不會被她的表象所迷惑，盯著那印信看了又看，將信將疑伸手印了個朱印在手心觀摩，登時驚出一腦門冷汗。的確是東家傳書時常用的令信印寶，且從印的包漿、使用痕跡來看，八成是真的……
宋家商行遍布沿海州府，州府之間又以轄州的分行行長為尊，雖不及府官縣官吃皇糧光宗耀祖，但在商界也是叱咤風(fēng)云般的存在。什么樣的人能僅憑一句話就撤去他們的職位，除了老東家本人，就只剩下宋公膝下的直系親眷。
且丁郎君自詡閱女無數(shù)，單看這姑娘雙手皮膚的年紀(jì)，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也就是說……
許是太過緊張，他狠狠掐了自己好幾下才怯怯道：“殿，殿下您想知道什么，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彼歼@把年紀(jì)了，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別說穆蕓箏，就連一眾近衛(wèi)都愣了愣，舌尖含著這個稱呼咀嚼才反應(yīng)過來，看來他不光猜出了姑娘是誰，還聯(lián)想到她明面上的身份。在旁人眼里她可不就是太子妃殿下嗎。
穆蕓箏掩飾尷尬咳嗽了一聲，“那還不快說他去哪了？”唉，這世上還有比假扮自己更尷尬的事嗎？
丁郎君皺著臉道：“小人真的不知啊?！闭f完又怕太子妃殿下不滿意，趕緊補上一句：“小人想起來了，那位小郎說是出門看大夫，讓我們等等他，若是隔天未歸就不要再等了?！?p> 周圍幾個友人也都是人精，一看老丁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立刻猜出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忙附和道：“是呀是呀，我們能作證，那小郎早上走的，等了他一天不見人影?！?p> “昨日白天我們本該啟程回嶺南了，但老丁說收到老東家的書信，讓他在瀛州多逗留幾天，不然你們哪還能見著我們啊?！?p> 穆蕓箏抓住了關(guān)鍵訊息：“他受傷了要去看大夫，去的時候是走路還是騎馬？往哪個方向去了？”
丁郎君道：“后院棧房的馬沒少，至于往哪個方向，應(yīng)當(dāng)是城中醫(yī)館吧?！?p> 穆蕓箏若有所思點點頭，她收好姥爺?shù)挠⌒?，轉(zhuǎn)身勸慰馳羽道：“榮校尉你們先休息，我去問問掌柜有沒有門路幫我找人?！?p> 馳羽皺眉道：“我等無礙的，先找到人再說?！彼恢备谕鯛斏磉?，很清楚王爺對李吳一的態(tài)度。先不說大斑玉公主為何沒有信守承諾讓他在渤海安定下來，光聽這些人的描述就不難猜出他的近況十分糟糕。
穆蕓箏搖頭道：“你們初來乍到，對縣城的格局不熟，還是讓當(dāng)?shù)厝藥兔楹??！闭f罷下樓找掌柜談心去了。
掌柜也是拿人手短，立刻差了伙計出去聯(lián)絡(luò)線人。通過自己通天的人脈，找來了一群混跡市井的混混。
這群人流里流氣的，有幾個還身有殘疾，穆蕓箏著急找人，也沒資格挑剔。為防止他們瞎轉(zhuǎn)悠耽誤功夫，她又問掌柜要來了紙筆，憑著記憶描摹出李吳一的模樣。
丁郎君見她下筆穩(wěn)健，筆尖懸停線條粗細有度，暈染陰影的手法也很老道，不一會兒一位俊逸青年躍然紙上。
但太子妃顯然許久未見這位小郎，他現(xiàn)在的模樣可與殿下畫的大相徑庭：“不對不對，小郎臉上有傷?！庇谑侵更c著姑娘增添筆墨，這才描摹完圖像。
穆蕓箏看著案上的畫像皺眉，但沒說什么，囑咐了混混們李吳一的形體身高，便打發(fā)他們出去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