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天幕。
圓潤晶透的雨滴順著嫩芽緩緩滑下,泥濘路旁此時狼藉一片,空中夾雜著雨后的濕潤與清新氣息。
一行四人向遠處氤氳的霧氣中前行。
“左玄,實不相瞞,我們此行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古文升沒有看左玄,繼續(xù)向前馳騁。
“哦?”左玄聞言心里詫異,出行前自己可沒聽說另有安排。
“雖然沒有明確劃分,但臨沂境內(nèi),江湖事物大都歸星龍盟管轄,故而有一玄妙領地歸于囊中”,古文升解釋道:“此處有且只有一個作用——求道夢?!?p> “求道夢?”左玄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稱。
“沒錯,求道夢”,古文升復述一遍:“顧名思義,人生在世,黃粱一夢,一夢黃粱,亦不過頃刻之間,轉眼成空。”
我們到了。
左玄抬眼望去,一幢具有莊嚴與肅穆的精致庭院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
庭院平實而精致,顯得自然、輕松、質樸,與回廊相結合,呈現(xiàn)一種夢幻不真實的格調(diào)。
整個庭院坐西南、朝東北,可以說是“坐金鑾,納盤龍,鎮(zhèn)寶塔,聚寶盆”。
左玄以為要去洞天府地之類的奇特地方,竟來到了一處庭院。
雨水消融了紅木大門的腐朽痕跡,連帶把銹斑都抹去了,它雄偉而孤傲的立在一方境內(nèi),古文升伸手,仿佛推開了夢境與現(xiàn)實交織的大門。
幽靜的庭院伴隨左玄等人到來顯得生機勃勃,一只飛鳥沖破灌木叢,微風緩緩吹拂,正門有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瞇著眼,對左玄等人視若無睹。
古文升率先上前一步,“拜見掌門”,姜紫、姜文祥隨之也拱手抱拳,語言恭敬,“拜見掌門?!?p> 掌門?
左玄在三人身后暗自打量,眉眼與古文升倒是有幾分相像,可身為一派之主,何故偏安一隅,棲身于此呢。
古文升看著正門上的中年男子,神色復雜,“此行姜清長老吩咐,讓這位左玄師弟進行求道夢試煉。”
聽到這里,那位長門才算有些反應,目光從山崗上收了回來,低低應承一聲。
左玄大為不解,但還沒來得及出聲便昏死過去。
…
左玄做了一個荒誕怪異的長夢。
“黃粱一夢…”
“浮世蒼茫,不過虛空一場…”
“現(xiàn)實與夢境的界限究竟在哪里?或者說,白駒過隙,我們的一生又怎能確定不是彼岸夢境的投影呢?”
奇妙溫熱的低語在左玄耳邊呢喃,時不時還有怪異的冷笑,虛幻中光芒漸漸吞沒左玄,一切如夢幻泡影。
“再次體驗,再次喜悅,再次疼痛,再次別離,而后你的盡頭是何風景?”
…
…
…
“你可有心中所思所念?”
“我有…”
“你可愿拋棄一切追隨心中所想?”
“我…”
“你可背負萬世罵只求心安理得?”
“…”
左玄自噩夢中醒來,又沉淪于地獄的詭秘觸感。
皇城之外,兩軍對壘,一觸即發(fā)。
焚風巡過戈壁,黃沙鋪天蓋地,嶙峋怪石橫立。
御林軍統(tǒng)帥左玄身披重甲腰帶,揮舞手中重戟怒吼:“爾等若在向前一步,兩國誓將不死不休!”
左玄擺下槍陣,對面中騎兵下馬,拉滿勁弓,劍拔弩張。
“左玄!區(qū)區(qū)一個御林軍,不知好歹!獻出云之國國女花云微,可保你等百年基業(yè),否則!”
“放屁!”
左玄頭上青筋暴起,花云微乃云之國皇女,夙夜處理國事辛勞,福祿天下百姓,如今,你竟要我皇女去給你家昏君做妾?
三年前,水之國國君姜清一睹花云微絕世身姿之后,日思夜想,處心積慮妄圖拿下花云微。
可三年過去,次次被皇女巧妙化解,故而,姜清怒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血流成河。
姜清派出鎮(zhèn)國大將軍姜水瀟掌執(zhí)黑騎三十萬,由邊境日夜奔赴云之國,黑壓壓撲向搖搖欲墜的小國,欲強迫整個云之國獻出皇女。
水之國國力雄厚,更有姜水瀟這等大將鬼才親臨戰(zhàn)場。
云之國傾全力才湊出以御林軍左玄為首的5萬陣容,勢單力薄。
若不想亡國,貌似只有獻出花云微這一條路。
可獻出皇女,左玄手中長戟捏得由紅轉白,我御林軍統(tǒng)帥便無顏面對云國百姓。
一個靠出賣皇女存活的國家已經(jīng)失去了血性,在這亂世無處生存,等待它的只有消亡。
所以……
“左將軍”,身后寢宮門緩緩打開,兩旁侍女攙扶著皇女衣襟而出,花云微道:“切莫沖動,還請姜水瀟將軍殿里詳談”
對面軍陣中走出一人,摘下紫金冠,一頭長發(fā)束于腦后,姜水瀟全然無畏,孤身一身便踏進皇城。
花云微面無表情道,“讓我整理一下貴國國主要求?!?p> “其一,云之國舉國附屬水之國。”
“其二,我本人還需只身前往水都,加封我為水國妃子?!?p> “然也”,姜水瀟氣勢磅礴,笑了笑補充道,“皇女您是聰明人,最好不要行魯莽之事。”
花云微還未說話,“磅!”一塊笏板砸在姜水瀟腳下,諸位文臣紛紛憤懣,但又無可奈何。
“陛下口諭帶到,如何決斷全憑諸位,皇女,您有三天時間”,說罷姜水瀟轉身離開,留花云微一人在殿堂沉默良久。
……
“為何不與我一同遠走高飛?”后花園中,左玄拉住皇女的衣襟,真真切切問道。
花云微怔了怔,輕輕甩開了左玄:“我知你進宮都是為了我……可如今,我不僅是你的師妹,更是這一國的皇女……沒辦法一走了之……”
“那好,他們?nèi)粝霂ё吣悖銖奈易笮?,從我御林軍無數(shù)將士尸體上跨過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花云微轉過身,身軀微微顫抖,“左玄不可,待我走后,你好生照看云國,我祈禱它流芳萬古。”
左玄怔怔的盯住少女后背,張大了嘴巴卻發(fā)不出聲響。
…
皇女離開的那一天,低低的綴泣聲充斥全國。
左玄一身玄武金甲高立于城頭,目睹碩大的水國軍陣齊齊消失在地平線上,指甲鍥進肉里渾然不覺。
…
自那之后,左玄如同賢明之主統(tǒng)籌全局,帶領云之國蒸蒸日上。
而有關皇女音信全無生死未卜。
一晃匆匆數(shù)十載,云之國在邊境擊敗水之國主力大獲全勝。
而后勢如破竹殺進皇城。
皇城之上,戰(zhàn)火連天,一身狼藉的水國國君滿臉血污,他面前,左玄手執(zhí)長劍,“花云微在哪?”
“花云微?”
“就是數(shù)十年前你大軍壓境強搶的妃妾,在哪,說!”
經(jīng)過左玄的提醒,水國國軍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個女人進宮第二年便死了。”
死了…死了?
左玄不可置信的呢喃道,那我處心積慮這么多年有何意義…死了…
左玄狂笑一聲,兩行滾燙熱淚自深陷的眼窩中流出,他想起了皇女,只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在心上破碎開來,將周遭染得光影交錯。
而后他像是墜入深淵,拼命浮上海面,泡影中倒映著他的一生。
“噗嗤”一聲輕響,鏡片破碎,所有萬千歸于沉寂。
…
…
…
左玄自庭院驚醒,姜紫大眼睛眨巴著望著自己,見他幽幽蘇醒微微一笑:“你醒啦!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