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西走到自己的眼前，老知府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愣神。
他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鋤頭迎了上來，沖著秦西和煦一笑。
“來啦？”
秦西立正身子鄭重地施禮道。
“小子秦西拜見知府大人?！?p> 身旁的蕓瀟有樣學(xué)樣，也立刻對著老知府行了一禮。
“蕓瀟見過知府大人?！?p> 老知府連忙擺手。
“早就不是什么知府啦，現(xiàn)在就是一個退閑在家的老頭子罷了。”
秦西笑道。
“老知府過謙了?！?p> 老李指著秦西一笑。
“老知府，你看小秦的樣子和當(dāng)年秦捕頭年輕時真是一模一樣??！”
老知府盯著秦西的臉孔，也連連點頭。
“是啊，真是一模一樣。”
老知府又指了指蕓瀟，打趣道。
“這位小姑娘可真漂亮，是小秦的童養(yǎng)媳嗎？”
蕓瀟立刻滿臉通紅，趕緊否認(rèn)。
“不是！不是！”
秦西連忙打住了老知府的揶揄。
“知府大人，您老別開玩笑啦?！?p> 老李也跟著湊起了熱鬧。
“挺好呀。多漂亮的小姑娘不是？再過幾年也該嫁人了。我們秦捕頭年輕時可是白鹿州有名的俊后生，小秦的模樣可不比秦捕頭當(dāng)年要差呀！”
蕓瀟哪里料到這兩位老人家一見面就調(diào)侃起自己的終生大事，連忙捂住耳朵蹲到了一旁。
老李見狀樂呵呵地一笑。
“蕓瀟小姑娘害羞了。老李我也不能再磨蹭了，還得回府衙呢。老知府、小秦還有蕓瀟小姑娘，老李我就先回去了?！?p> 兩人點了點頭，老李就先回了府衙只是順便還帶上了沾泥土的新鮮白菜。
等老李走后，秦西拿出了自己身上的玉佩交給老知府。
“老知府，不知你叫小子來這白鹿州究竟有何吩咐？”
老知府接過玉佩，臉上忽的爬上滿臉的愁容。
“小秦啊，咱們回屋去說?！?p> 隨后老知府轉(zhuǎn)過頭來大聲呼喊。
“小鳳，小鳳?！?p> 聽到呼喚，從屋中頃刻間走出一位身穿橙色衣裳的妙齡女子。
“誒，爺爺。”
她踩著小碎步，走到兩人的面前。
“爺爺，怎么啦？”
老知府為秦西介紹道。
“這位是我的孫女，周鳳鳴?！?p> 秦西連忙行了一禮。
“見過周小姐?！?p> 周風(fēng)鳴自小在老知府的教導(dǎo)下長大，自然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第一眼看到秦西也只是覺得這位公子十分英俊，除此之外也沒特別驚訝。
禮數(shù)上她自然不曾疏忽，盈盈還了一禮。
“見過秦公子?！?p> 老知府笑著吩咐道：“小鳳，你帶著這位蕓瀟小姑娘在府里走走。我和秦公子有要事要商量?！?p> “是。”
周鳳鳴點點頭，隨后便向蕓瀟笑吟吟伸出了手。
“蕓瀟，跟姐姐來?！?p> 蕓瀟望向秦西，眼神里似乎有些害怕。
秦西則微笑地點點頭，示意她沒事。
蕓瀟這才敢接過周鳳鳴的手，兩人一起便結(jié)伴下去了。
老知府則是看向秦西。
“小秦，你隨我來吧?！?p> 秦西點點頭，兩人一同來到老知府的書房。
老知府這間書房一如他家的庭院，十分古樸拙實。除了有些筆墨紙硯以外，便只有寫著“光明正大”的字帖。
他先為秦西泡了一壺三杯香，這也是白鹿州本地泰順縣特有的一種香茶。三杯香滋味濃醇，甘味甘甜，因沖泡三杯后猶存余香而得名。
秦西接過茶，緊接著問道。
“老知府，你現(xiàn)在總該要說為什么要喚我來白鹿州了吧？”
哪知老知府飲完一杯茶，卻又為自己倒上了一杯，而后竟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秦西見老知府這副躊躇的樣子，實在有些不解。
“老知府，您難道真的是找我喝茶不成？”
老知府見秦西又發(fā)問了一次，才終于將手中的香茶放下。
他直視秦西的眼睛，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小秦，說實話我是想找你幫忙的。只是我也知道我所求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也不知道你是否會答應(yīng)下來?！?p> 秦西當(dāng)然知道這老知府找自己肯定是對自己有所求，但見老知府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所求之事一定十分難辦。
他笑了笑，謹(jǐn)慎地說道。
“老知府，您不如先說說看?！?p> 老知府卻先問了一個問題。
“小秦，你可知道如今這白鹿州的形勢嗎？”
秦西搖搖頭。
“不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外游歷，也是第一次回到白鹿州?！?p> 老知府聞言，也不再有所保留。
“行，既然你不知道，那便讓我來和你說吧。如今在白鹿州有一句戲言，說白鹿州有一蛇二鼠三窩。小秦你可知道一蛇二鼠指的是何人嗎？”
秦西自然還是搖了搖頭。
“不知?！?p> 老知府深深一嘆。
“唉。一蛇便是指如今堂堂的白鹿州府衙知府章舟和，二鼠則分別為他的兩位手下府衙師爺劉季凌和府衙總捕頭錢傳熊?！?p> 秦西只覺有趣。
“哦？居然還有這樣的稱號，可這都不是什么好稱號吧？”
“那是自然。蛇乃藏毒殺生之物，鼠為重斂偷食之輩。這一蛇二鼠自然不是什么好聽的名號?！?p> “老知府，您繼續(xù)說。”
知府點了點頭。
“十年之前，我因故辭去了白鹿州知府之位，恰好你爹秦老九也自己主動請辭了白鹿州府衙總捕頭的位置。朝廷便派下了一位官員，任他為白鹿州知府，自然便是那章舟和。他更是親自任命了兩人為他的左膀右臂，一位便是他現(xiàn)在的師爺劉季凌，另一位自然就是府衙總捕頭錢傳熊。
章舟和出身于江南章家，從小便才情橫溢。起先章舟和來到白鹿州執(zhí)政的第一年，也算得上是勤勤懇懇?？梢荒曛螅麑⒄麄€白鹿州的內(nèi)政都全部掌握。但從第二年他便立刻開始橫征暴斂，巧取豪奪。白鹿州百姓被他敲骨吸髓，可謂是苦不堪言?！?p> 秦西冷冷一笑。
“可以說是所有貪官污吏的一個縮影罷了。如今這亂世，十個地方官中有九個這一般的貨色，也不足為奇了?！?p> 老知府點了點頭，又深深一嘆。
“唉。小秦你所言極是，可這章舟和卻比一般的貪官污吏更為可怕。他身為朝廷命宮，卻親自在白鹿州開辟了兩條血淋淋斂財路子。”
“哦，哪兩條路子？”
“小秦，你從天臺縣來到白鹿州應(yīng)當(dāng)走的是小路吧。可曾聽說過在白鹿州郊外的城隍廟小乞幫？”
秦西聞言一驚。
“難道這小乞幫竟是章舟和操控的？”
老知府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這也是我所說三窩中的一窩?？烧l能猜到這堂堂府衙里的知府老爺便是活生生造出城隍廟小乞幫的幕后黑手呢？”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秦西也頓時陰沉起來。
“怪不得，我一進(jìn)這白鹿州的時候就覺很是奇怪。那些個官老爺一看到這些乞丐流民一般早就將他們轟出去了，怎么可能會任由這些小乞丐留在城中乞討呢？我原以為可能是小乞幫身后的黑手給了知府一些好處，可也萬萬沒有想到知府竟就是那只黑手！老知府，還有其余兩窩呢？”
“還有一窩則是永嘉江水寇。小秦，你可曾聽過白鹿州的水寇？”
“剛剛來您宅邸的路上聽老捕快說過一些，也不是非常清楚?！?p> “那我便與你詳細(xì)說說吧。白鹿州有一條永嘉江，是江浙第二大江。永嘉江口是白鹿州的主要河口，航運發(fā)達(dá)。
原本永嘉江是從沒有什么水寇，可自從章舟和來到白鹿州后，卻突然生出一窩水寇。而且這一窩的水寇從不搶官船，從來只搶過往的商船和私船，白鹿州府衙卻也聽之任之。我只覺事有蹊蹺，便派人去調(diào)查了一番。結(jié)果，唉...”
“結(jié)果調(diào)查出，這永嘉江的水寇居然也是章舟和的手筆？”
老知府長長一嘆。
“是啊，如今城中乞丐叢生，水路上的每條過往商船進(jìn)出都需要交給水寇保護(hù)費。這白鹿州的百姓可真正算的上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了。”
秦西只覺荒唐，但還是冷靜地問道。
“老知府，這已經(jīng)是兩窩了，還有最后一窩呢？”
老知府慘淡一笑。
“這三窩之中的最后一窩，便是掛著“明鏡高懸”牌匾的白鹿州府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