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天馬成功給彥軍嬸子白話畫圈打叉時，老五爺、馬成功的爺、彥山大伯、彥軍叔、發(fā)祥叔、馬如意、馬滿意等侄兒侄孫祠堂里拂去列祖列宗牌位上塵，擺齊備好的供。老五爺雖然腳步蹣跚年歲大，能年年親自帶隊墳頭請“魂魄”，看晚輩人放長鞭、點燃二踢腳、磕下虔誠的頭……至整月十七凌晨送走列祖列宗“魂魄”時，兩頭掛橛在家呆上20天。
當除夕夜沒有完全黑下來，或者清豐縣地方話“麻子眼”時，家家鞭炮炸響，戶戶紅燈爭輝。馬家祠堂燭光明亮，馬老摳端第一碗年夜飯禱告幾句供奉在祠堂、天爺、財神爺、魯班爺桌子上，灶爺上。只有老五爺有權(quán)力守護在祠堂里，看家家晚輩人供奉年夜飯。
侄子對年夜飯并不是太經(jīng)心，或者平時吃餃子吃多了，立意收明天早上的壓歲錢，像地主收租子般毎人一張大紅票，一會兒工夫也不等，連未來的嬸子不放過，也要收。全家人哄聲笑開了，只有提前發(fā)。馬文文審視大人的臉，瞅這些錢是否有假幣。嫂子說孩子傻，爺爺奶奶老爺爺老奶奶咋肯給嬌孩子張假幣呢？哪兒弄假幣呢？爺爺奶奶爹娘同樣給曾姍姍壓歲錢。給玉玉壓歲錢。曾姍姍說：“自己是大人了，咋好意思收錢呢？”爺爺奶奶說：“未過門的新媳婦，必須給，明年就是老媳婦了，想要也就不給了。”曾姍姍望一下馬成功，不好意思收，順便給了馬文文。馬文文說：“嬸嬸，不要錢么？我替嬸嬸放著吧。爸爸說錢是好東西，所以出國掙錢了。”這寶貝疙瘩逗樂了全家人。
剛丟下餃子碗，或者沒有丟下餃子碗，胡同口點燃起干草火。說，干草火往哪方向倒，哪邊就會年景旺，會有個好收成，家下日子會紅火?，F(xiàn)在人能技朮高，造出來更加脆亮的好炮仗、好禮花，一涌涌一簇簇嚆矢聲飛向了天。往下是群體性“拉舞鞭”、點燃“孔明燈”、放“花窩窩”、舞“鐵花火龍”。那“舞鞭”且舞且飛打著旋兒響，拖曳著煙花炸，有靈性般與人們嘻戲逗著玩。有人說，“舞鞭”為“騷鞭”，專撿女人褲襠里鉆，鉆某女人褲襠里會惹鄉(xiāng)親笑，回家會挨丈夫吵。除夕夜，連最邋遢的彥軍嬸子也換一身好衣裳，撒些兒媳婦的花露水，抹些兒媳婦的雪花膏，與齷齪的狐臭味兒攪纏一起更難聞，挨她的人躲了躲。那“鐵花火龍”是一種古老的民間藝朮，又稱“鐵火龍”，原材料是生鐵與9種物質(zhì)溶在一起，在一個特定溶爐里加熱成1700度，專業(yè)人員戴防燙面具用特制道具向空中旋轉(zhuǎn)潑灑，20多名精壯勞力操持“巨龍”上下翻飛，與絢麗澎濺的鐵花輝映成趣兒，極為壯觀。一年一度沸騰的除夕夜，在十八戶村凸現(xiàn)得淋漓盡致，也是全國各地除夕夜的縮影。
曾姍姍有種感觸，問：“你說，這鐵火龍像什么？”馬成功說：“像詩，像童話，像圍繞太陽的火星，像燦爛的明天，像巴赫交響曲！”曾姍姍夸獎?wù)f：“小木匠哥，你說的已經(jīng)是詩了。”小侄子帽子歪戴著，一身的好衣裳，“機關(guān)槍”斜挎著，像個小流氓，或者小霸王。隨二叔放一陣煙火，看一陣拉舞鞭、孔明燈、鐵火龍，給爸爸打電話說：“爸爸，國外咋過年啊？”哥哥說：“國外只干活不過年。”小侄子進一步問：“拉不拉舞鞭放不放鐵火龍？”哥哥說：“不過年就不拉舞鞭、不放鐵火龍?！毙≈蹲悠沧煺f：“沒勁沒勁！年這么好，外國人咋不知道過年呢？”
回至家，姚藍來了電話問：“吃了嗎？”曾姍姍說：“吃過了。這時候誰不吃飯呢？”姚藍問：“家宴么？”曾姍姍說：“中午是家宴，晚上年夜飯?！币λ{說：“你猜咋著，吃著吃著惡心了，一下子吃吐了?！痹鴬檴櫠泷R成功小西屋里說：“‘妖精’啊，你懷上了吧？可不敢開這種玩笑啊！”姚藍說：“你才開玩笑，我們小心著呢，懷哪門子孕呢？難道你就懷上了？”曾姍姍說：“馬成功對我一板一眼的，挺規(guī)矩，提前來就顯得過分了，十八戶村人對我另眼看法了，剛緩過勁兒來，你不敢我們更不敢啊?！币λ{說：“姍姍姐，我看見嚴麗麗那妮子吃吐了。本來仨廠長請桌年夜飯，嚴麗麗晃悠著也來吃，不在一個層面上，憑什么與我們一塊兒吃?。课蚁敫募拶Z棗桿子那個廠，一天也不呆，就嚴麗麗那妮子我不在這兒干……”
曾姍姍說：“你姚藍真敢做精。我不信賈棗桿子能折騰個服裝廠，你一走不把服裝廠閃了么？撇仨廠長個趔趄么？”
姚藍說：“姍姍姐，天下的事情我想一籃子。有那種能耐不當裁縫了，是大企業(yè)主管了。我不認為賈棗桿子忽悠我。”之后，興災(zāi)樂禍地說：“姍姍姐，嚴麗麗那死妮子激素激胖了，妖冶得沒個人樣子了，你說老天爺咋給她一張人皮呢？為啥不一直住院呢？”
曾姍姍分析說：“且不說嚴麗麗咋著了，住什么醫(yī)院了，你走仨廠長難說愿意馬成功。嚴麗麗更是得理不饒人。你不是說人總是頭腦發(fā)熱發(fā)脹的時候做一些傻事么？供后悔反思么？你是真精么？這不是犯傻么？嚴廠長不是說你們是一個繩上的兩個螞蚱么？”
姚藍說：“姍姍姐，說白了我誤入歧途了。若不是馬成功我認識仨廠長是誰呢？有那嚴麗麗我不在這兒干，嚴廠長咋生那么個妮子呢？”
馬成功不耐煩，接過來電話說：“姚藍啊！建議你別跳槽。這批衣服賣上個好價錢，更加大你含金量，那時候不稱心或跳槽或‘改嫁’你更有底氣了。我不信賈棗桿子玩出個服裝廠，就算賈棗桿子愿意接收你，那廠里不可能全如你的意；說不定有賈麗麗、劉麗麗、宋麗麗、還會有人惡心你?！。闯鰜砟忝赖貌惠p了，靚得不行了，你不是誤入歧途是腦子進水了，或許你不會生點子想辦法，一冷臉嚴麗麗就走了，一個小動作把她解決了……”
年夜飯，姚藍或許喝了不少的酒，電話里“嗤嗤”地笑。之后說：“馬成功啊，你說的那也倒是。真說我心里了?！闭髑笠庖娬f：“那么，就按你小木匠說的可以嗎？暫且干下去可以嗎？”
馬成功問：“你不是吐了么？”
姚藍電話里醋醋地說：“馬成功啊，我沒有吐。我看見鐘情你的人反感了，看見鐘情你的人膩歪了。”
馬成功說：“你姚藍少給我兜圈子！若真精，當務(wù)之急應(yīng)該知道怎么辦，這點智商也沒有不可能當服裝設(shè)計師。就賈棗桿子也不會聘請你，更別說大企業(yè)主管了；‘妖精’啊，撐一下熬一下，馬上春裝批發(fā)旺季了，第一桶金到手了，大學(xué)檔案里自然為你著一筆。那時候嚴麗麗惡心你，你姚藍與嚴麗麗‘拜拜’了，更有跳槽的本錢了。那賈棗桿子一下子高工資聘請你，嚴馬孫三位廠長更高的待遇挽留你，將來大企業(yè)主管設(shè)計師，前途一片光明了?！瑢W(xué)，過年了，說好話，吉祥話，我恭維你句最最中聽的話，現(xiàn)在你是躁動于母親胎盤里將要呱呱墜地的成功人，下一步不得了啦你……”
姚藍電話里一串兒笑。放蕩不羈地說：“小木匠啊，馬成功啊，咋不說我是你馬成功的人呢？與姍姍姐爭一爭呢？我雖然用酒不糊涂。你會做工作，你會說服人，將來搞政工的好材料。心里一下子潤貼了，一下子豁亮了……”接下來說：“小木匠啊，廠黨委一致定下來，采用‘妖精’為商標，你看可以嗎？這下我的雅號也賣了，‘妖精’反倒不丑了。雅號或許出口菲律賓、越南、緬甸、歐美了……”馬成功說：“看把你姚藍美的吧。我不管你出口哪國去，或者白骨精為商標，馬成功不管那些事兒。”姚藍說：“衣服批發(fā)走一部分，而且訂單還要要。廠黨委一致定下來批發(fā)市場租幾間門面房，專門搞批發(fā)，專門搞外賣……”馬成功說：“我見街面上好多靚男倩女招搖過市乞丐服，建議你們廠生產(chǎn)一些吧，這種服裝很潮流，有種苦時光的懷念感、留戀感、遐想感?！币λ{說：“說白了我是打工的，被聘請的，咋算我們的廠子呢？乞丐服滿世界都是，我們生產(chǎn)賣動賣不動？”馬成功說：“各有各的品牌各有各的風格吧，相信你會想出點子來，別出心裁做出來?！币λ{說：“好。我給廠黨委提一下，少量生產(chǎn)一些吧?！?p> 接下來曾姍姍與馬成功探討說：“姚藍拉住親家婆子叫嫂子；火輪船打哆嗦——浪摧的。過年隨便問一下……”馬成功說：“姚藍是高興的，可能衣服出路好，自我表白夸一下。”
曾姍姍說：“這妮子心眼兒好，有種嫉惡如仇感?！?p> 馬成功說：“將來是我們兒女親家了，我們的兒子娶她女兒了?！?p> 曾姍姍盯著馬成功，望著馬成功。馬成功說：“曾班長或許感染了，也想吐？”曾姍姍說：“或許我真被感染了，不吐不快了，有個想法也要吐，不知道我想吐啥？”
馬成功說：“我不是你肚里蛔食蟲，咋會知道恁多呢?！?p> 曾姍姍神秘兮兮地說：“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李明建果真被相應(yīng)部門查出來，蘇君紅厭惡李明建或者李民建，真的離婚了。因牽扯弟弟李明建的事情，李明輝、劉書存被責令下崗了；那于干事倒是四面光八面凈，沒有被清除出公務(wù)員，替那么好的鐵哥們著實唏噓了一陣子。想把李明建或者李民建與蘇君紅的故事寫篇文章來，小小說或者雜文來?！?p> 馬成功說：“曾班長，‘聯(lián)想’是最廉價的一種詞，最沒有質(zhì)量的一種詞，好里講是浪漫的一種詞。你曾姍姍沒有真憑實據(jù)，就認定李明建頂替別人么？為啥不把倆人往好處想呢？李明建改李民建另有因由的，鎮(zhèn)中學(xué)有多個李明建，或姥娘家有李明建，就成了李民建；原追她的幾個人腐敗了，或者被拘捕了。蘇君紅嫁李明建或李民建有種僥幸感，沒有在職位上想腐腐不成，想敗敗不成。后來蘇君紅發(fā)現(xiàn)李明建諸多長處了，一再囑咐李明建，告誡李明建：‘學(xué)高為師，德高為范，教師應(yīng)該有個好人品……’”
曾姍姍說：“小木匠哥，這樣說不為錯?？晌疫€是不放心。本班長安排個作業(yè)吧，你我根據(jù)李明建、蘇君紅的故事大意各自來一稿，弄一篇；體裁不限，小小說雜文或散文，哪怕你寫成蓮花落，詩歌，童話去，給張老師看，姚藍、徐新寶看，全班同學(xué)們看。嚴格說，我在你面前是學(xué)生，不敢班門弄斧子，趕不上你馬成功寫的好?！瘪R成功說：“既然如此，按班長安排的寫。曾班長不一定有我寫的次，遜色些?！痹鴬檴櫢阈φf：“你馬成功恭維的能耐學(xué)成了，給鼻子我蹬臉了，如果我當局長，立馬提你當科長，或者當我的副局長?！瘪R成功說：“那我就拉馬追鐙了，滿臉榮光了。”曾姍姍說：“我如果是岳飛，你是馬前張保馬后王橫了?！瘪R成功說：“你如果是關(guān)羽，我是大刀周倉了?！痹鴬檴櫿f：“我如果是小姐，你是丫環(huán)了?！瘪R成功說：“你如果是崔鶯鶯，我就是張生了?！痹鴬檴櫿f：“你如果是許仙，我是白蛇了?！瘪R成功說：“我如果是玉皇大帝你是王母娘娘了?！痹鴬檴櫿f：“弄來弄去，比我高一籌啊！”就笑的一塌糊涂了。
除夕夜，曾姍姍“哈哈”如同貓咬的手，電熱扇烤烤凍僵的腳，妹妹玉玉催著也不睡。一年一度起五更，有人冷不丁放鞭炮，準婆母凌晨未下餃子時，準公爹各神位祠堂里未焚第一爐香時，未喊二小子起來炸響萬頭鞭炮時，4、5點鐘光景吧，曾姍姍拿出來篇6頁稿紙文章，推開小西屋門，遞給馬成功看。
其實，馬成功并不經(jīng)心李、蘇咋過的初婚夜，那倆口子未必會離婚。李明輝、李明建未必真的會下崗。恒于心，專于志，創(chuàng)于業(yè)，汲取些營養(yǎng)，儲些能量，只經(jīng)心“干啥說啥賣啥吆喊啥”，只顧看中央臺文藝節(jié)目了，相聲怎么寫，小品怎么編，大型歌舞咋布置。午夜12點放一掛小鞭炮，與娘院子里“撒上歲”，剛躺下來被曾姍姍推醒了。見曾姍姍眼睛熬紅了，臉白得過分了。不解地問：“曾班長，狗吃日頭了么？晚一晌寫晚了么？我不信一夜間蒸發(fā)了李明建、蘇君紅……”(“撒歲”：芝麻秸桿，撒除夕夜院子里，為“撒歲”；99根或者100根，潛意思長壽，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
曾姍姍說：“小木匠哥，也許是學(xué)業(yè)問題，我也想學(xué)姚藍那妮子，怕懈怠了往后沒飯吃。有個看家本事，你也給養(yǎng)活了……”什么樣的話。馬成功一陣酸楚，起床后，安排曾姍姍躺暖和被窩里?？次恼骂}目吃一驚，心想說：“好你個曾姍姍，咋想出來這種題目呢？寫出來這等文章呢？”讀這篇文章了：
蘇君紅內(nèi)心獨白——我嫁人嫁瞎了
當媽媽生我的一瞬間，睜眼就笑了，看見明亮的大千世界了。收生婆打我的腳，我哭了，收生婆說像是百靈鳥。媽媽說是十分幼稚的童趣聲。我一點點小妮兒十分懂事了，有時候爸媽斗嘴了，我會咿咿呀呀笑，爸媽的壞心情緩解成好心情……我仨月會叫媽，四個月會喊爸，五個月喊爺爺喊奶奶，十個月唱世上只有媽媽好，《一條大河》、《希望的田野上》，后來唱《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成年人或老年人的歌，世界上所有的歌，把整個蘇官營村驚呆了。我竟然嫁了個李明建，或者李民建，鬧不準他叫李明建或者李民建，或者調(diào)換了李民建。從李明建或李民建抱我上花車慌亂的眼神中，我嫁熊了，嫁瞎了，嫁虧了；有人說鮮花插在牛糞上，也許李明建或李民建連泡牛糞也不如！
上幼兒園的頭一天，我會編舞了，我能當領(lǐng)舞老師了。領(lǐng)舞老師很慚愧，我一點點小妮兒得到老師的津貼補助獎，編舞獎；我用那錢買花戴，買繪本，買好吃的食物分給小朋友。天使般的女孩兒長大了，錯嫁虧嫁了李明建或者李民建。李明建或李民建抱女孩子輕車熟路了，不知道狎昵多少女孩子。其實，頭一次抱姣妻應(yīng)該猶豫些、謹慎些、羞澀些、大庭廣眾下為難些；有男孩子的童貞感，自己羞澀的默許下輕輕抱起來，挪著謹慎的步子上花車。常言說：“有好漢沒好妻，癩漢娶了個花嘀嘀。”透過外表看本質(zhì)，李明建或李民建不止癩漢一個“銜兒”，還有流氓色狼“銜兒”，我嫁熊了，嫁瞎了，嫁虧了！
我7歲能撫琴操箏了，能讀難懂的蝌斗譜兒了，彈出來《二泉映月》、《滿江紅》、《一江春水向東流》、《蘭色的多瑙河之春》好多名曲名段來，小朋友隨著曲子唱，翩翩起舞跳起來；后來我編曲子，套段子，名歌名段編纂成更好聽的曲子來。小朋友陶醉在曲子中，如同老年人陶醉在戲文中。從李明建或李民建送那幾萬塊訂親禮上看，買那么好的嫁妝看，冰箱空調(diào)電視機上看，那么個電單車子看，一家人讒媚討好的臉上看，錯嫁了李明建或者李民建。尤其其哥哥李明輝最陰險，背地里操縱事態(tài)的人，玩弄權(quán)朮的人，穿個毛領(lǐng)子皮甲克，手上有根看不見的指揮棍兒，玩轉(zhuǎn)鎮(zhèn)中學(xué)一切事務(wù)了，把我的一生給毀了。其實，同事處對象應(yīng)該肩膀頭一樣高，理智內(nèi)含的人不送錢，自己娘家不收錢，送錢肯定有陰謀。包括校長劉書存，連馬成功那小子也替李明建打掩護。錯嫁了李明建或者李民建，我嫁瞎了，嫁熊了，嫁虧了！
我沒有學(xué)加減法會乘除法。沒有讀一年級讀二年級，老師出一道智力游戲題，10棵樹，栽5行，毎行必須是4棵，我第一個舉手栽出來；馬成功那擠三十擠四十甚至擠七十擠八十，那更別說了，我榮耀跳班三年級；老師出一道數(shù)學(xué)題，100個和尚100個饃，我用解方程的辦法解出來，我跳班5年級或者6年級；后來電腦上編程序，幫助老師出卷子。我錯嫁了李明建或者李民建。這人看似聰明不聰明，看似明智不明智，我們家電商場買電視、買空調(diào)，李明建兩手打顫顫，數(shù)錢數(shù)不清，幸虧要回來重新數(shù)一遍，差點多給人家?guī)装賶K；李明建或李民建買米買面也買不好，不知道斤兩總算錯；更揪心的是此人沒內(nèi)含，頂替李民建讀師專，教學(xué)說什么“麻子眼兒”“露夕”出洋相，磕磕絆絆業(yè)務(wù)7成熟。我嫁瞎了，嫁熊了，嫁虧了！
我從小寫歌詞、寫兒童詩、田園詩、抒情詩、寫雜文、寫傳記、注古文，到大學(xué)語文成績好，言講口才好，英語修辭好，哲學(xué)那更別說了。后悔與同學(xué)辛明亮，文質(zhì)彬彬的，小分頭一甩一甩的；其父母偷偷暗相我，邀請我他家做客去，一點兒不拖泥帶水標準的城里人。我濮陽是龍鄉(xiāng)，我清豐縣是孝鄉(xiāng)，蘇官營村孕育了我，清豐縣老師教育了我，我回鄉(xiāng)教書有種游子歸鄉(xiāng)感，有種回饋父老鄉(xiāng)親感，辜負了追我捧我崇拜我的辛明亮。偏偏嫁了個豬不吃、狗不啃的李明建或者李民建，我嫁瞎了，嫁熊了，嫁虧了！
李明建或李民建像綠頭蒼蠅黏著我飛啊飛；花蚊子般圍著我哼啊哼，清豐縣萬里挑一的人渣給我遇上了、攤上了。我充其量把李明建或李民建往好里說、好里想，雖認識幾個臭字還是拉架子車戳牛屁股眼子的土包子，背著木匠箱子到處轉(zhuǎn)，找不到活路蹲犄角旮旯兒打瞌睡，滿臉漾著服務(wù)員攆出去慘淡的笑，蹭飯館里吃剩飯。蹭教育隊伍當文人，豈不滑天下大稽了！隨著李明建的贗品學(xué)歷李明輝與劉書存的案子相應(yīng)抖出了，全被解職了，轟出去教師隊伍了！說天花亂墜我不可能與李明建或李民建建立家庭的；我蘇君紅啊，嗚呼哀哉啊，我嫁瞎了！嫁熊了！嫁虧了??！如果真是那樣我玩完了，不可能與李明建或李民建立家庭的，我離婚！
讀完，馬成功與其說替李明輝弟兄唏噓不止是矯情，大哭一場是過分，心里并不是好滋味兒。文學(xué)作品雖然有“喜怒笑罵皆文章”之說、“縱橫馳騁”之說、“深寫與淺寫”之說，曾姍姍把李明建寫糟成這樣子，吹捧蘇君紅成這樣子，聯(lián)想成這樣子，極不是好滋味兒。盡管如此，感覺字里行間不一般，望曾姍姍滿眼崇敬說：“蘇君紅是聰明，10棵樹栽5行，毎行必須是4棵，我也不會栽。曾班長滿紙一個‘嗔’字，鬧出篇這么好的排比段子來，童話雜文來。話再說回來，此文值得一擊么？蘇君紅那么聰明的小女孩兒，如此優(yōu)秀的大學(xué)生，為啥不考研讀博呢？不讀清華北大呢？鄭州大學(xué)任教呢？濮陽大學(xué)任教呢？弄出來篇‘哥得巴赫猜想’呢？那么‘陽春白雪’成了‘下里巴人’了？成為鄉(xiāng)鎮(zhèn)教師了，不顯得寒磣了？鄉(xiāng)下不值得一吃的烤紅薯？”
一連串大問號，曾姍姍“嗤嗤”笑。說：“小木匠哥，靈感一至留撤不住了，洋洋灑灑何止萬言了?？炯t薯如果是黃瓤的，紅心的，香香甜甜的，烤出了油，值得吃一塊兒；本班長文中贅述，萬變不離其宗，蘇君紅愛故鄉(xiāng)……說白了我曾姍姍愛你馬成功，愛你小木匠哥。”
“我知道?！北M管如此，馬成功還是替李明建或李民建抱不平，諷刺一句說：“灰不溜丟還‘大白于天下了?！y為曾班長，真把李明建看瞎了，看扁了，如果那倆人看見此文了，怕那天飯也難混上……”
曾姍姍說：“餓死不吃討來的飯。地區(qū)師專的賴學(xué)生，我的文再賴勿需李明建看，自有張老師看，?？庉嬁?，姚藍看，‘間諜’徐新寶看……”
馬成功看一陣子那文說：“此文想象力豐富，用詞含蓄且恰當。一斑窺豹，看出來姍姍班長筆下風采了，往后一發(fā)不可收拾童話雜文王國里去遨游……因為我們下車時李明建說的幾句話，敢斷定李明建或李民建是流氓、是色狼？蘇君紅必須鬧離婚？那仨人真的會下崗？其娘家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對兒女婚姻很慎重，對離婚更慎重，真離婚娘家人未必能愿意，說離婚同意女兒離婚的。”
曾姍姍說：“你不是說是磨合期么，磨合期是危險期，潛伏期。不管文章怎樣寫，我們鍛煉自己了，提升自己了，有生存法則基本本領(lǐng)了。假設(shè)是那樣子，蘇君紅就得窩囊著過日子，咋遇上這么個李明建或者李民建??！”
馬成功說：“懷疑歸懷疑，李明建未必像你聯(lián)想的恁糟糕。比如我馬成功盡善盡美么？前一段把我看成‘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去南陽更不往我好里想，豈不知人是可以塑造的，可以改好的。李明建或李民建，有哥哥李明輝管著他，一大堆文化人影響著他，自然有好與壞紅與黑發(fā)展的兩重性，這種幾率非常小，不像你想象的不可救藥了；教完書回家?guī)椭改父缟┓N種地、拉拉排子車，摘摘棉花刨刨紅薯那倒不一定。”
曾姍姍問：“你寫的文章呢？”
馬成功說：“我，沒有寫?！?p> 曾姍姍說：“好你個馬成功，本班長安排的作業(yè)敢不寫，雖然說我是你對象什么的，仍然是班長管著你?！?p> 馬成功說：“今天年初一，拜年后拜訪李明建夫婦倆，回來寫怎么樣？下午或晚上寫好不好？”
曾姍姍說：“什么好不好？我愿意能怎么樣，不愿意又能怎么樣？”
此時，娘燒地鍋煮好五更餃子了。爹爹洗臉后，頭一碗餃子供奉祠堂列祖列宗牌位前、天爺上、財神爺上、魯班爺上、灶爺上、焚上香，磕虔誠的頭。催兒子點燃萬響鞭炮了，嫂子及侄兒爺爺奶奶北院里過來了。
曾姍姍問：“嫂子，新年好??！”嫂子說：“姍姍過年好！弟妹新年好！過年了，又長一歲了?！鄙┳佑謫枺骸皾澈涌谑猩裣啥涉?zhèn)過年也是這樣子么？”曾姍姍說：“大同小異吧。”小侄子學(xué)著大人問句說：“嬸嬸新年好?。 睕]有等曾姍姍回句文文新年好的話時，文文說：“按說，嬸嬸也該發(fā)壓歲錢……”
曾姍姍吃驚地問：“昨天不是給過了嗎？”
馬文文說：“那是老爺爺老奶奶爺爺奶奶給的錢沒有要，不能算嬸子發(fā)的吧，是吧？”
曾姍姍笑了，猜想是嫂子教的。忙掏衣兜說：“給錢，磕頭不磕呢？”
文文說：“給了就磕，不給就不磕?！?p> 曾姍姍掏出來100塊錢，給了馬文文。嫂子沒有讓接。曾姍姍還是把張大紅票裝馬文文兜里了，文文掏出來只顧看鈔票真?zhèn)?，沒有磕頭。全家人笑一陣。嫂子說：“這孩子咋這樣？恁做精啊，跟誰學(xué)的呢？哪兒學(xué)的呢？”稍一閑下來，娘把200塊錢補給了曾姍姍。曾姍姍想一下，不好意思收住了。
2003年正月初一五更，十八戶村一道長街鞭炮再次響起了，聲聲脆亮或悶響的鞭炮禮花像昨天晚上一樣嚆矢聲飛向了天，迎接新年伊始的頭一天，明亮的頭一天。
曾姍姍瞀瞀地，一直懷疑堂屋神像軸子老天爺、財神爺、魯班爺、廚房老灶爺、無所不能，無所不通，統(tǒng)領(lǐng)天下未必需要錢；圈奶奶去世，一次一次報什么土地廟，土地爺、諸神未必需要錢，何必燒那些冥金冥銀冥紙呢？神仙渡鎮(zhèn)，沒有掛這種神軸子，還不是照樣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