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行尸走肉。弄不好,還會變成僵尸。”
“你沒有在開玩笑吧。”
“我是在開玩笑。僵尸什么的,都是小說里的,怎么會成......”羅起看著隨庭安,覺得十分可笑,“等等,不會又是什么東西放出來了吧?!?p> “非常抱歉,是的?!?p> “你們怎么不把門看好,地獄大門從來都是重兵把守?!?p> “這是根據(jù)他們的自由意志,和看不看門沒關(guān)系好不好。”
羅起心中翻了個白眼,他不會表現(xiàn)出來。被她看見,免不了又是一頓吵嘴。
招魂?
按道理說,不可能把真的魂魄招到人間,難不成做個假的?
等等,羅起想到什么。假的。如果用其他靈魂來代替,倒是有這個可能,但是這種邪術(shù)需要人的獻祭......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隨庭安還在思索,她在腦海中排除已經(jīng)去過的醫(yī)院,只剩下唯一的醫(yī)科大二附院還沒造訪。
時間不多了,她需要趕緊去,沒準尸體還在那,能夠抓個現(xiàn)行的。
“什么?”她聽到羅起說的話。
“按照你的情況,恐怕他是要用另一個靈魂來注入尸體里,這樣......”
“這樣就能夠復(fù)活那個人嗎?”
“沒準可以?!?p> “那就走吧。”
“去哪?”羅起疑惑地問。
“抓人啊,這是你的地界,術(shù)業(yè)有專攻?!?p> “要多付錢哦?!?p> “知道啦?!?p> 幽暗的綠光照在地上,這并沒有減退他的恐懼。相反,他看得更清楚,更直接。
他是這個醫(yī)院的臨時工,也是太平間的管理員。
他看著那人的臉、眼睛——空洞、蒼白、虛無。
他感覺自己曾經(jīng)見過這種目光:在醫(yī)療紀錄片里——那些瀕臨死亡的癌癥病人,眼睛深凹,臉頰下陷,皮膚蠟黃,骨頭清晰可見。
如果此時有面鏡子,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臉——已經(jīng)知道自己必死命運時的表情。
“尸體都不符合條件?!彼犚娝闹軅鱽磉@樣的聲音。
像是從排風(fēng)扇中來。
“我...也沒有.....辦法......”他磕磕絆絆地說。飯盒被他碰倒在地,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
這好像給他敲了一個警鐘。他該跑了。雙腿不聽使喚,瞳孔中的懼怕似乎讓他丟掉了意志,褲襠部位漸漸濕潤,有惡臭傳出。
“我該怎么辦,我也想按照不殺人的方法來,我已經(jīng)改變了。有些人就是說我不會變,我才要證明給他看,但是,改變之后,達不到目的。那改變的意義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拜托,他才中專畢業(yè),請不要問這么高深的問題。
“意義,意義,意義,你不知道嗎?”
管理者發(fā)不出聲。
“意義呢?是由勝者創(chuàng)造的?!彼稚铣霈F(xiàn)一把尖銳的匕首。刀刃閃爍著異樣光彩。男人的表情突然變了。他瞪大眼睛,仿佛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
“怎么能用刀呢?身體必須完美。完美才是一切?!彼麃G掉刀子,發(fā)出和飯盒一樣的尖銳聲。管理者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
男人駝著背,發(fā)出嘶嘶的笑聲。變成一個行跡詭異的盜墓人,又或者是食人鮮血的魔鬼。
他那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像個黑暗的煉金術(shù)士似的,往空中一戳。
出現(xiàn)一絲綠色光點。光點如黑夜中的鬼火,飄到管理者的視線中央。
男人露出滑稽的笑臉。
綠光滴落在管理者的身上,融了進去,立刻消失不見。
“你對我做了什么......”他認命地大吼,要把所有的怒氣發(fā)泄。
管理者癱倒在地,雙腿不斷抽搐,視線開始發(fā)散,手臂撲棱著,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但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抓不住。喉嚨里有一條東西正在蠕動著,他用手指伸進嘴里,拼命想要把那異物清除掉。
異物來到無視他的掙扎,來到他的大腦。
天靈之處。
靈魂出入的地方。
他的視線一片黑暗,他見過無數(shù)的死尸,和它們共處一室。都不覺得有所懼怕??涩F(xiàn)在,他要變成它們其中一員。卻感到一陣冰涼。
接著,他的身體就如同一塊肥厚豬肉,被摔在砧板上。
肉體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靈魂已經(jīng)被消滅。
“不知道這具合不合適呢?”男人若有所思道。
他拿出一個巨大的黑色藏尸袋,輕松地就把重達60公斤的管理者放了進去。熟練地拉上拉鏈,似乎這個動作做了很多次。又要開始忙了。他將尸體推上準備好的靈車,駛出了醫(yī)院大門。
太平間的地面上,出現(xiàn)兩個人影。
排風(fēng)扇呼啦呼啦地轉(zhuǎn)著,似乎在告訴來人它剛剛所看到的一切。
羅起環(huán)顧四周,這里很干凈,什么也沒有,除了一個散落的飯盒。
而且還是清理過的。
看來這里的管理者非常盡職盡責(zé)。
隨庭安撿起飯盒,將蓋子重新蓋好。
她拉開一個又一個冰柜,有些能看到蒼白的臉,有些只能看到微薄的冷氣。
“還沒來嗎?”羅起問。
隨庭安看到墻角處有一塊微弱的光亮,她走過去,輕輕地拖起光點。
“可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隨庭安將光點放到羅起面前。是一塊靈魂碎片,他的能量太薄弱,恐怕是不能轉(zhuǎn)生了。
羅起將手覆在上面,靈魂碎片中,會殘存亡者的記憶。一道綠光飛出他們的掌心,落在空中。
出現(xiàn)了一個佝僂的輪廓,他有一雙陰翳的眼睛,手指纖長,臉色如僵尸般蒼白。
“我們錯過了?!彪S庭安將靈魂碎片重新收回手里。
“放到這里來?!绷_起拿出一個小罐子。
隨庭安將碎片如罐子中,挫敗地捏著鼻梁。
“他不在生死簿里?!绷_起飛快地點開平板電腦,搜索到醫(yī)院的職員表,他把管理者的姓名和生死簿上交叉對照后,得出來這樣的結(jié)論。
“所以呢?”
“所以,他的靈魂和身體之間會有感應(yīng)。估計,這位逃出來的仁兄,不知道現(xiàn)實世界中那些微小的聯(lián)系。”
“意思是,他給自己加了一個GPS?!?p> “沒錯。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以后你顯擺的時候,記得說全了?!?p> 隨庭安的臉色突然耷拉下來。
“你的臉,好恐怖。比剛剛那人還要恐怖?!绷_起轉(zhuǎn)過身,用光滑的后腦勺,擋住視線。
靈魂碎片的感應(yīng)十分弱,他們已經(jīng)在十字路口站了半天,還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交通信號燈已經(jīng)切換了很多遍,可是那微弱的光線還是沒能給出正確的方向。
羅起也很納悶,關(guān)鍵時刻,怎么就開始掉鏈子。
“你這個方法,是不是唬人的?”隨庭安捂住嘴巴,阻擋灰塵和汽車尾氣。
“這塊靈魂碎片太小了。周圍也有力場,總會受到點干擾?!?p> 隨庭安拿過他手里的小罐子,飛向天空。
總歸還得靠自己,男人就是不靠譜。
隨庭安千年來總結(jié)經(jīng)驗得出的結(jié)論。
口袋里突然傳出鈴聲,她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
“飯菜準備做好了。”
“等等,點外賣不就好了。上次的豬腳我還想吃?!?p> “可是已經(jīng)做好了?!?p> 這個女人完全沒有體會她的含義。
“我在找人,你們吃吧?!?p> 羅起剛剛想看她顯出神威,卻發(fā)現(xiàn)她在半空中煲電話粥。這估計是最帥氣的打電話方式?,F(xiàn)在神界流行這個嗎?他得好好學(xué)學(xué)。
“是那個‘招魂’嗎?”
“是啊。”隨庭安拖了個長長的尾音。
“你身上現(xiàn)在是不是又一個亮亮的東西?!?p> 隨庭安低頭看向那個罐子,靈魂碎片正在發(fā)出微光。
“沒有?!?p> “你確定?我明明感覺到了。”于巾然疑惑地說。
“也有可能是你的錯覺,你不是說,捉奸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嗎。”
“你能不能忘記這件事?!?p> “不能。”
“再見?!庇诮砣宦氏葤鞌嚯娫?。
隨庭安火了,她從未見過如此沒有禮貌的人(她每天照著鏡子,卻總是視而不見。)
底下的羅起大喊道:“雖然這樣很帥氣,但是我們還是要找人?!?p> 帥氣?他在說什么?隨庭安放下雜念,靈力幽幽浮現(xiàn)。
她閉上眼,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意念之海中,出現(xiàn)一個金色的起點。
神識漂泊在空中,畫出一條筆直的長線。
世界在她的黑暗中變了模樣,無數(shù)的樓房和街道被簡單的線條勾勒出輪廓,行人的靈魂變成微弱的白色光點,在黑暗中尤為清晰。
她將世界翻轉(zhuǎn)過來,從天空到大地,感覺像是身臨一個球體中,一條條大道從中心,向四面八方發(fā)散......移動的車子,地鐵,人,這個區(qū)域內(nèi)無數(shù)的生命體在她眼中呈現(xiàn)。這樣的神識發(fā)散,她很久沒有做過了。
她感覺到無數(shù)的人,還有物,那些冷暖,以及風(fēng)向的流動。無窮的信息涌入她的大腦,她看到許多轉(zhuǎn)角,看到垃圾桶里的蟑螂在啃食殘肉,聽到建筑物里傳來呵斥聲,聞到地下散發(fā)出來的腐臭味。
她的頭頂上,人們正在成群結(jié)隊地通過馬路,一大片移動的光點向她而來,又轉(zhuǎn)身而去。
靈魂碎片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綠光從她的原位出發(fā),如一條筆直的線條。綠線穿過它面前的建筑物,穿過正在行駛的公共汽車,穿過一個戴耳機的老大爺,繼續(xù)向前......她額頭漸漸滲出汗水,大規(guī)模的神識發(fā)散,令她有些吃力。但還好,她在森林里,得到了很多靈氣。
她在增強靈魂碎片的感應(yīng)力,這讓她有路可尋。
找到了。
綠線穿越人山人海,終于連在一輛靈車上。
黑色的靈車。
是某人的墳?zāi)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