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里到家做了蹄花酸菜,她爹最愛的下酒菜,炒了花生米,燜了米飯,給自家爹備了二兩酒。
顧不得回到家,看著桌子上的豐盛晚飯,蹙眉,撇嘴,瞄著給自己倒酒的閨女,又看看那碗蹄花酸菜,瞇眼道:“閨女??!今天你心情好啊!”
“爹,吃飯。”
顧里坐下又起來,再出來顧不得一愣,倆酒盅?自己閨女也要喝上一杯?
這是有問題,絕對的有問題。
顧里當(dāng)然知道自己爹在想啥,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畢竟婚事得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得給李家留下好的印象,好等著李家來提親。
陸家可就沒這么溫馨了,陸長安下課歸家,一路走下來早已饑腸轆轆,可家中卻一反常態(tài)的冰鍋冷灶,連一口熱水都沒有。
“娘,娘。”陸長安放好自己拿回來的幾本書卷,未見自家娘,心下不解,娘這又是啥情況,娘要自己去顧家提親,自己去了,娘讓自己娶那顧家丫頭,自己也答應(yīng)了,這是......
“小童?!?p> “哎!我在這?!标懠倚P一溜煙的從后院跑過來,滿頭大汗問道:“長安少爺,咋了?”
陸長安看著自家小廝的臉,眼皮一陣跳,自家娘這又作妖了。
抬腿便向后院走去,可不是嗎?自家娘又把所有的他爹生前的書卷都翻出來,晾曬在院子里,而自家娘一臉無可戀的坐在一旁。
“娘,你這是做什么?怎么又把我爹的書卷搬出來了?!标戦L安一個健步上前,跪在自家娘面前,握著陸氏的手,很是擔(dān)心。
陸氏一臉無可戀的看了眼自家兒子,愣了好一會,眼眶濕潤,無語凝噎,將孩子爹的書捧在懷里,喃喃自語,“兒他爹,我對不起你??!沒有教育好咱安兒,到現(xiàn)在還沒能讓他娶上妻子,沒法給咱陸家續(xù)上后??!我怎么有臉去見你?!标懯险f著說著突然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陸長安面露難色,可娘也是為了自個擔(dān)心,爹自他三歲就過世了,娘一個柔弱女子一人撐起了陸家,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雖說也有了功名,可他不愿離家離開娘,便做了這教書先生,他自己算是胸?zé)o大志,只愿娘安享晚年。
陸氏偷瞄了眼自家兒子,心罵笨蛋,她才不稀罕什么光耀門楣,什么出人頭地,她要的是兒孫繞膝,盼的是子孫滿堂,望的是陸家能有個賢惠聰明的兒媳,能夠延續(xù)陸家的家風(fēng)。
“孩子他爹,我對不起你,到現(xiàn)在也沒能延續(xù)上咱陸家的香火啊!”陸氏握著自家兒子的手,一個勁的拍著,而后語重心長的道:“兒?。£懠?guī)状鷨蝹?,到了你這陸家的香火全靠你了,你爹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娘都進(jìn)門,懷你了,你......”陸氏繼續(xù)哭......
陸長安眼神黯淡,他當(dāng)然知道娘是為啥演這么一出戲,娘含辛茹苦將自己養(yǎng)大,既然娘相中了顧家姑娘,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娶了就娶吧!
“娘,明天我再去求親?!?p> 有了陸長安的話,陸氏便收了眼淚,將攤滿院子的書一本本的收回去,都弄完了還不忘讓小廝將陸長安的新衣服拿過來,讓陸長安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怎么去,怎么說。
一夜陸長安睡的極不安穩(wěn),顧里的臉一直在他眼前晃,晃的他頭暈,那丫頭的性子野,為人豪放,他的心被揪的緊緊的,他的將來滿是黑暗。
陸長安登門,顧不得早被人請去出診了,家里只有要出門的顧里,兩人撞了個正著。
顧里黑了臉,陸長安看著正要出門的女人,蹙眉,這女人一大早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想去干嗎?
顧里長這么大可是頭一回,這么用心的打扮自己,一身粉紅色的長裙,配著短款的小外搭,白色厚底繡花鞋,頭發(fā)梳的雙刀髻,還配著珍珠釵,腰上挎著一個繡花的小背包,嘟著嘴,瞪著面前的陸長安。
“我要出門,你有事嗎?沒事回去吧!”
利索的鎖了門,顧里仰著臉,直徑越過陸長安就走,“哎......”陸長安說不出口的話哽在喉里,搖頭嘆氣。
顧里跟村里人打了招呼,輕快的腳步往鎮(zhèn)上走去,一路哼著歌。
顧里前腳走,陸長安后腳走過去,桃花村口,大樹下,坐著的十幾個老奶奶有事聊了,這十幾張嘴的傳播速度,不可小視。
鎮(zhèn)上早晨的菜場還沒散去,顧里游游逛逛的,看到有華文書院的學(xué)童,才往書院走去,她正盼著路上能和那李秀才來個偶遇。
鎮(zhèn)上往華文書院去的有三條主路,顧里從進(jìn)城的主路過來,李秀才從離家最近的路慢悠而來,一路和熟人打招呼,倒也不寂寞,另一條路上是愁眉不展的陸長安,這給陸家追媳婦的路不好走啊!
華文書院門口,顧里看見李秀才遠(yuǎn)遠(yuǎn)的走過來,傾俊樣貌,讓人過目不忘。顧里剛整理好衣服,準(zhǔn)備上前偶遇,卻見岔道口有人走過來。
“李兄?!?p> 李秀才回身,臉上立時盈滿笑意,揖手問好,將那人引進(jìn)書院。
顧里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瞧,可這不是那陸長安嗎?她早上才見過的陸長安?。≌悄且簧硇L袍,玄色發(fā)帶,顧里氣的差點跳腳。
溜進(jìn)去,聽聽他會說自己啥?他特意大老遠(yuǎn)的跑到這來搞破壞嗎?顧里轉(zhuǎn)念一想,可也不對呀!自己相上了李秀才自己可是連自家爹都沒說的,他,陸長安怎么可能會知道?巧合,巧合。
顧里躡手躡腳的跟著學(xué)童混進(jìn)去,瞧著上次看見的八角樓跟過去,將身子貼在墻上,耳朵貼在窗子上,不時的向里邊張望,卻見李秀才和陸長安十分熱絡(luò),陸長安坐定在椅子上,李秀才親自端了茶水,兩人便閑談起來,期間還欣賞了書畫,論了詩歌,這兩人過得十分悠閑,可難為壞了在外的顧里,一直貼在墻上,身子都僵硬了,腿也酸了,關(guān)鍵還得時時的觀察別有人經(jīng)過。
陸長安論詩詞時一向?qū)W富五車的他,居然心不在焉,自然難逃博學(xué)多才李秀才的眼。
“陸弟,何事讓你如此分心煩憂?”
陸長安搖頭嘆氣,話到嘴邊都難言,這事怎么能說的出口?啟不讓人笑話。
陸長安擺手,不過一些小事煩心,擾了李兄的雅興,實在抱歉。
“陸弟何事不可對愚兄明言?或可以幫你排憂解難那?!崩钚悴抛?,洗耳恭聽。
陸長安苦笑一聲,還沒開口,聽得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一抹身影趴到了地上,驚得二人皆是一愣。
“......”
“何人?”
顧里臉貼在地上,差點用腦門撞地,真是丟臉了,丟到家了。
現(xiàn)在也不是自己檢討的時候,她得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在這,為什么會摔進(jìn)屋里來,還有那陸長安不會揭穿她吧!
李秀才上前來詢問,男女授受不親,他也不便將顧里扶起來,便只是隔著一步遠(yuǎn),看著罷了。
當(dāng)陸長安看清了顧里的臉,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灰暗的前程,側(cè)過頭長出一口氣。
顧里別了一眼陸長安,低頭蹙眉,思量著李秀才要是問,她應(yīng)該怎么答,想來想去,總不能說是來看他的吧!
“小姐可有哪里摔疼了嗎?”
李秀才如沐春風(fēng)的話,像是三月正好的陽光照耀著顧里,這會子她那還要什么里子面子,就這李秀才的一個笑容都能讓她感覺自己很榮幸。
“沒事,沒事,我吧!就是特別喜歡讀書聲,所以進(jìn)來看看,要是打擾你了,我就先走了?!鳖櫪镆荒槥殡y,人家不留她,她也不能賴著不走。
李秀才倒是先跟陸長安解釋起來,“陸弟,這位顧小姐上次幫了書院大忙,本想著上門答謝,沒想這么巧,又碰見了。”李秀才請顧里坐下,還讓書童送了茶。
三人面面相觀,李秀才和陸長安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都是什么詩詞歌賦的,顧里一句也插不上話。
李秀才倒是個妙人,不時的問顧里幾句關(guān)于醫(yī)學(xué)的問題,很是會關(guān)照人,比那個陸長安強(qiáng)上百倍,顧里是這么認(rèn)為的。
“臨近中午,二位可否與小生一同進(jìn)餐?”李秀才看著陸長安又看看顧里,便叫書童備飯。
顧里不知用眼神射殺了陸長安多少回,要是這家伙不在該多好,她是不是能和李秀才多多了解了解。
陸長安也憋著氣,又不能表明,只是忍著,卻不和顧里說上一句話。
李秀才將進(jìn)餐的地方選在了書院的后山?jīng)鐾ど希说芈愿?,有一覽眾山小的既視感,四周都是盛放的牡丹花,陣陣幽香偶得吹過,楊柳垂著枝條,隨風(fēng)擺動,像畫一樣美。
“此處甚美,李兄好雅致。”陸長安不由的夸贊李秀才。
顧里更是被桌子上的彩色吸引,這花花綠綠的搭著這么好看,這里風(fēng)景也美,還有李秀才這樣的公子相陪,顧里覺得這里就是天堂。
席間有書童來喊,說是有客人來訪,李秀才告辭,涼亭就只剩下陸長安和顧里兩個人,很是尷尬。
顧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陸長安更是氣悶左一杯右一杯的喝著,直到臉色通紅,人醉話多,陸長安醉眼盯著面前吃沒吃相的顧里,開口道:“顧大小姐,你這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你不覺得丟了女兒家的臉嗎?”
顧里嘴里嚼著,筷子放到桌子上,瞪著陸長安,“啥!你說我坐沒坐相,吃沒吃相?你有,你有男子氣概,英勇不凡,行了吧!”
說著狠狠地咬上一口菜,瞪著陸長安。
“你們二人聊的甚歡,可否與我分享?!崩钚悴趴觳缴蟻恚χ拢殛戦L安斟酒,又讓顧里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