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春天尋找溫暖遲緩水域產(chǎn)卵,然后上山生活,在林間覓食,直到秋季再下山,比田間地頭的青蛙要勤快多了。
可一來農(nóng)村家家戶戶養(yǎng)鴨養(yǎng)鵝,鴨子禍害蛤蟆籽是最厲害的。二來山村筑壩防洪,蛤蟆下山后被堤壩擋住,無法產(chǎn)卵。更兼人為捕捉過度,導致林蛙越來越少。
寶石老舅說:“我小的時候,家里一燉就是一鍋。秋天在河里堆石頭,蛤蟆全都鉆里面去了?,F(xiàn)在越來越少了,也就是這山里還能有點存活,供它們繁衍生息?!?p> 不大會兒功夫,連水帶蛤蟆兩人抓了半塑料袋,再多塑料袋就承受不了了。
登山服防水,可兩人的頭發(fā)卻都被打濕。
兩手下水摸蛤蟆,凍得通紅通紅的,被寒風一吹,那酸爽。
張三嘟囔說:“水很涼,可比起被風吹,把手伸水里還能覺得暖和些,哈哈?!?p> 在衣服上胡亂蹭了幾下,將水擦的半干,手已經(jīng)凍麻了。
寶石老舅從他包里掏出一套組合不銹鋼鍋,是那種套鍋,大鍋套小鍋,卡的嚴絲合縫的。
麻煩之處在于,因為雨夾雪的緣故,根本撿不著干柴火。
連點幾次火,都沒能把那團濕噠噠的蒿子草點著。
“你等著,我去去就回?!睆埲龑毷暇苏f了一句,就往旁邊山坡爬去。
這樣的天氣,動比不動強,動就能產(chǎn)生熱量給自己取暖。
應了那句話:做自己的太陽,不需要仰仗誰的光芒……
張三的視力,是寶石老舅無法想象的。
他在山下,就看到了半山坡的一棵風倒松樹,已經(jīng)爛的精光的樹身和半露在外面的根部。
扯住一塊松樹根用腳踹,“咔吧”一聲,外表腐朽的樹根應聲而斷。
在他動作同時,有識貨的水友高呼:“手下留情!”
可惜,張三并沒看手機。
他把明子湊眼前,見外面看似腐朽青灰,其內(nèi)部油汪汪的透著好看的黃紅色。
“倒伏在大山里的紅松,經(jīng)過幾十甚至幾百年的腐爛后,殘余的富含松油的精華,會深入到內(nèi)部,形成眼前這種材質(zhì)的木頭。不腐爛,不怕潮,質(zhì)地堅硬,紋理清晰漂亮。這就是關外老百姓用來引火的明子,是大自然的作品,是給人類的饋贈!”
說著,張三嗅了嗅明子,他就喜歡聞明子的那股松香味。
明子在許多地區(qū)是不可或缺的東西,摳一塊上好的明子,劈開后夠一戶人家使用個一年半載的。
因為明子不腐爛不怕吵加上紋理漂亮形狀千奇百怪的特點,現(xiàn)在有許多藏家收藏明子,這和盤串有些類似,用以把玩欣賞。
剛剛喊“手下留情”的水友就是其中之一,他覺得這塊明子如果完整的摳出來,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但是顯然,三哥知道明子的特點,卻依然粗暴的將之踹斷了……
“就喜歡三哥的博學,什么都能說得頭頭是道,連關外人老舅都服!”
“可惜了明子,沒斷的話我出五千買,只要能帶出山來!”
“我書讀的少,樓上不要騙我,這塊爛木頭能賣五千?”
許多人不由得打起了進山摳明子的念頭……
將明子帶下山去,寶石老舅見了愕然感嘆:“老三你比我一個關外人還懂關外的風土人情,連明子你都認得?這玩意兒只有在農(nóng)村生活過的人才知道。老話講東北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其實啊,東北的寶貝多了去了,明子也是寶貝。有明子就好辦了,我這還有一瓶酒,待會兒整治好蛤蟆,咱們透溜透溜!”
張三出生河北,長于蘇杭,就讀在中海,?;仃P外姥姥家探親。
其口音和性格可咸可甜……
反正寶石老舅是挺佩服他的,因為他不光認得,還能立馬找到,這也是神奇之處。
明子燃燒時間長,加上易燃的干枯蒿草,引著柴火慢慢燃燒起來。
只是濃煙四起,嗆得兩人直咳嗽。
濕柴煙大!
打了一鍋水,放臨時搭建的灶上,燒開后,寶石老舅把蛤蟆丟鍋里。
被開水一燙,蛤蟆全都蹬腿翻肚,飄于鍋面。
“以前聽人說什么溫水煮青蛙,蛤蟆鉆豆腐,想想為了那點吃的造了多少虐?還是咱們?nèi)蚀?,直接給它們來個痛快?!睂毷暇丝谥心钅钣性~,手里卻麻利的很,一點沒看出來他的慈悲心腸。
包里有調(diào)料,掰掰樣樣還不少。
蔥切斷,鍋里下油放蔥嗆味,蛤蟆下鍋,醬油下鍋,把蓋子一合,完活!
兩人饑寒交迫,在灶旁搓手取暖。
張三拿手機看水友彈幕,說道:“關外以燉菜聞名,鐵鍋燉的館子在每個城市都有。關外吃蛤蟆,并不用放太多佐料,醬油即可??梢愿蝮踟i肉,可以蛤蟆燉粉條,也可以加豆腐,但不是蛤蟆鉆豆腐,那的確太殘忍了。南方吃牛蛙只吃大腿,吃青蛙要扒皮。蛤蟆卻不用,燙死后,整只的燉就行。老舅的做法沒毛病,這是最原汁原味也是頂好吃的庖制方式。”
寶石老舅再次豎起大拇指,夸他說的好。
這位是真捧?。?p> 然后,他變戲法似的弄出來一包煙,只剩下最后兩根:“咱哥們共患難了,現(xiàn)在也同享福。最后兩根煙,忍了一天沒拿出來,現(xiàn)在分你一根?!?p> 張三前后兩世都沒煙癮,不過他還是接了過來,用一根樹枝引火點著,和寶石老舅一起吞云如霧,臉上籠罩了一半溫暖火光和一半冰寒的陰影。
香煙的煙氣和鍋里散發(fā)的水汽膠結(jié),在空中變幻著誘人的形狀。鍋里散發(fā)的香味,讓兩人肚子不爭氣的咕咕直叫。
寶石老舅盯著自己被煙熏的發(fā)黃典型老煙民的手指頭,盯著指甲蓋里這一路上積存的泥灰說:“之前心里不無怨念,覺得這一趟虧大發(fā)了?,F(xiàn)在蹲在這,卻覺得挺踏實的。人總在云端飄著也不行,偶爾得落地,感受感受大地的實誠?!?p> 這個總是把自己打扮的惡形惡狀,一開口卻容易惹人發(fā)笑的老小子,開始感嘆人生了。
張三聞言笑了笑,看了看老舅分發(fā)的閃閃發(fā)光不銹鋼筷子,對水友說道:“老舅的這番話,讓我突然來了靈感。你們不是想聽音樂么?待會兒吃完飯,我給大家演奏一曲!”
黃文才
感謝“就不說憋死你”的打賞,這名字老熟悉了,以前總能收到這老鐵給的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