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著很累,以前都沒見過你這么貪睡,連眼神也跟以前不一樣了?!?p> “傷了元氣,都是這樣的,只是比平常虛弱一點,其他并沒有什么大礙?!?p> 付梓衣看著他很心疼:“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沒有?!?p> “……嗯,你平時都喜歡吃什么?真的是甜食嗎?冰糖葫蘆怎么樣?”
“小時候確實喜歡吃,修道之后就不了?!?p> “為什么?”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趙瑾瑜似有深意地看著她笑了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以前只以為甚愛是那串落灰的冰糖葫蘆,如今才知甚愛如何,大費何指。”
付梓衣聽著他的話,莫名的心里有些冰涼,有些疼痛。但是她不知為何。
她想了一會兒,說道:“不太懂……跟冰糖葫蘆有什么關(guān)系?”
“師父曾用冰糖葫蘆給我上過這一課。那時我剛跟著師傅云游,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受不了苦,每日只吃些師父給的丹藥和干餅……”
趙瑾瑜剛過十三歲生辰不久。
生辰是在路上和師父一起度過的,什么也沒有。
趙瑾瑜臉上涂著黑色的藥膏,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雙眼睛甚是明亮。
他身上穿著青灰色的麻布衣,端坐在倒地的木頭樁子上,手里拿著半塊面餅,滿臉的不情愿。
王真人坐在他旁邊,留著尺把長的白胡子,童顏鶴發(fā),仙風(fēng)道骨??粗臉幼?,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將手里的水壺遞給他:
“面餅不可飽腹?”
“可以?!壁w瑾瑜老實的回答。
“那為何不吃呢?”
“不喜歡吃……吃了好久這個了……”趙瑾瑜低著頭,失望的說。
正在此時,裘四騎著馬跑了過來,翻身下馬,對著王真人嬉皮笑臉:“真人……真有事,我是來送信的。”
裘四拉了趙瑾瑜到一邊,給了他一封信,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來是一串冰糖葫蘆。
趙瑾瑜眼睛一亮,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王真人。
王真人笑著說:“給你帶了什么就吃吧,下不為例。”
趙瑾瑜高興的接過來,剛坐在樹樁上,冰糖葫蘆就掉地上了。
趙瑾瑜可憐巴巴的看向裘四。
裘四愁的滿臉褶子,趕緊解釋:“郎君,沒有了,我怕真人不讓你吃,就帶了一個?!?p> 趙瑾瑜看著地上的冰糖葫蘆,撿起來。
黑黃的泥土裹在紅亮的糖漿上,沾的很勻稱,很結(jié)實。
趙瑾瑜舉著它看了許久,咽了咽口水。
王真人看著他的樣子說: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趙瑾瑜看著冰糖葫蘆,嘆了口氣,敷衍的回道:“不知?!?p> “就好比這串冰糖葫蘆,即便你知道吃了會生病,不能吃,依舊滿心的想著它的可口,舍不得放手,是為什么呢?”
王真人頓了一下,看了看趙瑾瑜思索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因為你喜歡吃。非常喜歡,以至于遮了心目,記不起少了這一個,以后還能吃到很多,沒什么大不了的。……假如你抵不住誘惑吃了這掉在地上的穢物,不只侮辱了自己,還有可能生病而死,以后再也吃不到?!?p> 王真人捋了捋胡子,感嘆著說道:
“世人所追名、利、錢財皆是如此,皆如此串冰糖葫蘆??梢詯郏荒苌鯋?,甚愛盲目盲心,不知滿足,不知控制,不能長久。”
王真人認真的看著趙瑾瑜:“徒兒……來日方長,你可懂得?”
趙瑾瑜聽的出神,再看那串冰糖葫蘆只覺沾的黑土骯臟不堪,再也看不見紅亮的顏色,再也聯(lián)想不出酸甜的味道,詫異不已。
隨手將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