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別了陳亮,顧兮騎著28寸老鳳凰一路逶迤。
時值六月末,公路熱氣蒸騰,晚風陣陣送爽,鋪天蓋地,揚起金黃的稻浪,揚得荔河蕩漾。
這又是一個豐收的季節(jié)。
顧兮心情大好,山路時候也變得好走了。
回到稻香村村口,天邊流光溢彩的霞光還未收盡。
“姐?”
弟弟顧謹言遠遠看見顧兮,喊著沖了上來,腳下還奔跑著一條土狗。
靠近了,顧兮剎車下地。
顧謹言要幫忙推車,而土狗哼哼唧唧的,歡快的圍著腳邊打轉。
“明天就要考試,不待在家里復習,跑出來干哈?”
顧謹言搔搔腦門,一頭霧水的疑惑道:“姐,你不是說不要臨時抱佛腳嗎?”
“這哪里是臨時抱佛腳,這叫做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顧謹言矮了矮脖子,一臉的你是姐姐,你說得都對的表情。
孺子可教啊。
顧兮滿意的摸了摸顧謹言的腦袋。
“姐,你去哪了,這么久沒回家?”
“賺大錢去了?!?p> “賺錢?”
“不賺錢將來怎么養(yǎng)你,怎么供書教學?”
姐姐突然變得有點兇,怎么辦?
顧謹言又搔了搔腦門:“那怎么突然又回來了?”
“當然是回來陪你考試。”
顧謹言揮揮手,滿不在乎的說道:“姐,這次考試小意思,不用你回來都可以,我肯定能考上重點班?!?p> 荔花鎮(zhèn)兩所初中,荔花中學和荔花一中,每個學校每個年級12個班,兩個重點班,10個普通班。
重點班不必說,全校最好的教育資源,最嚴格的教學紀律。
而普通班呢,又叫做放牛班。
老師是不怎么管的,就像放牛一樣,把牛放到山上,吃不吃都隨你。
小升初考試不僅僅是為了分學校,還是為了分班。
難度雖然不大,但對于荔花鎮(zhèn)廣大的小學生來說還是有不小的區(qū)分度的。
考不好,你若是還有點上進心,就只能祈禱放牛班的春天快點到來。
初一升初二的大考中還有一次全年級大排名,進重點班的機會。
顧兮對顧謹言的這次考試還是有信心的。
顧謹言在村委小學是小學霸一枚,學習成績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就沒跌下過年紀前十。
雖然這孩子平時在班上很熊,在村子里很淘氣,但在她的手里就是小猴子一只,從來都翻不出五指山。
回到家里,顧兮把東西卸下來放置好,跳了水桶去村口挑水。
不僅僅是做飯,還有洗洗刷刷,打掃衛(wèi)生。
夏天的稻河是遠近所有村子的村民游泳的高峰期,她一般都不會下水。
在挑水的路上她遇到了坐在村口那棵大榕樹下乘涼的八婆祖。
八婆祖九旬有二,腰已經伸不直了,腿腳也不再麻利,但精神頭還很好,杵著一根手杖,笑容可掬的問她中考的情況。
對于這位八婆祖,顧兮是極尊重的。
她讀小學那會,也是小升初考試。
那天早上起來,她檢查文具的時候發(fā)現鉛筆沒法用了。
她平時寫作業(yè)的鉛筆,寫到最后剩下一點筆頭了,都要截一根小竹筒套了鉛筆頭繼續(xù)用。
沒想到那一次忘了小竹筒里的鉛筆頭已經只剩下很短很短的一點點,考試的時候很可能不夠用。
她實在是沒辦法了,跑到爺爺家借一毛錢買鉛筆。
結果沒借到不說,還挨了一頓叱罵。
她當時心里別提多委屈多傷心,哭著離開家門,一路上眼淚婆娑。
最后還是八婆祖看見,給了5毛錢,并哄著她說,兩毛錢買筆,三毛錢買冰棍,嘴里甜甜吃到重點班。
……
顧兮把水桶放下,坐到八婆祖身邊,拿過她手里的葵扇,一邊給她潑涼,一邊說著自己的近況。
“那你這是要去南城讀書了???”
“是的,以后想要回來一趟看看八婆祖都不方便了?!?p> “莫得事,莫得事,讀書要緊。哎呀,南城啊,那么大的城市,花費多貴,身上還有錢嗎?”
老人家說著,顫顫巍巍的從腰間取出一個手絹包,層層攤開,露出來一小疊面額不一的現金。
顧兮一看八婆祖這是要給她錢的節(jié)奏,嚇了一跳。
她已經長大,原先還打算孝敬給老人家一點的,哪里能要老人家的錢。
當即一頓好言相說,還出示了自己的錢包,證明自己已經靠著自己的能力賺到了錢,這才打消了老人家給她零用錢的念頭。
最后在幫老人家疊手絹的時候悄悄往里面添了一點,她才挑了水回家。
挑水做飯,洗刷干凈下來已是三更天。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把昨晚剩下的飯?zhí)砹它c水煮成稀飯,湊著腌制的蘿卜干吃飽,然后騎了老鳳凰去接顧謹言。
顧謹言這一屆小升初考試不在本校,考場設在五里地之外的其它村委小學,他們這群小學生都得自己騎自行車去趕考。
這年頭農村的小學生都是自然放養(yǎng)出來的,一個個身懷絕技——自行車車技。
要是家里沒自行車,隔壁借一輛,也還是得自己騎著去。
顧謹言手提文具袋從爺爺家里出來,一聽顧兮準備載他去考試,不禁一愣:“姐,你也要去嗎?”
顧兮人在自行車上坐,居高臨下的看著顧謹言:“當然,我不去,你怎么去?”
“姐,我也會騎自行車,我自己去就行了?!?p> “就你那掏襠騎?別開玩笑了,28寸的大車子,你騎著不方便,別半路翻車影響了考試??茨氵@么不情不愿的,你不會是嫌棄你姐接送你吧?”顧兮很嚴肅的上下打量顧謹言。
顧謹言很想直接回答說,掏襠騎怎么了,誰還不是掏襠騎過來的,掏襠騎也很拉風的好吧。
然而直覺告訴顧謹言,肯定的回答可能會有風險。
所以他耷拉著腦袋唯唯諾諾的答道:“沒有,我怎么可能嫌棄姐你呢?”
就是太沒面子了。
同桌小蘭都是自己騎車的。
顧兮微笑著說:“你看看別的小朋友,有誰是有家人接送的,不都是自個騎一輛小破車去考試?只有你,這么大一個美女專車接送,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p> 姐姐的臉皮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厚了?
顧謹言黑人問號臉。
“趕緊上來,別遲到了?!鳖欃庖谎院浅?。
顧謹言萬般無奈,硬著頭皮上了車尾架。
天見可憐,他真的寧愿跨在自行車的三角襠里騎,也不愿意被姐姐載著去參加考試。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