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得云失
云掐滅了手里的煙,從大衣口袋里掏出煙盒,把煙屁股塞進了煙盒里。
一直以來他在抽煙這件事上都有很多古怪的習慣:每次買來一包煙,都要把煙盒的整個封口用小巧的旅行剪刀齊著頂部邊緣剪掉,看上去分外詭異,好像這不是一包煙,而是一包薯條似的;然后拈出兩支煙來,點燃一支叼在嘴邊,掛一只在耳旁,再把和煙一并買來的廉價打火機塞進煙盒里騰出的空位;每每吸完一支,那剩下的煙屁股也不隨手亂丟,而是掏出煙盒,挪挪打火機,把那煙屁股塞進煙盒里打火機另一邊的空位;當這一整包煙都吸光的時候,他會將煙盒一捏,將里面所有的煙屁股連同打火機一起丟進附近的垃圾箱集煙盒——沒有專門的集煙盒那種垃圾箱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而寧愿把那煙盒再揣回口袋里等待合適的時機再丟。
云是個很重視儀式感的人。
他覺得生活里如果缺少了儀式感,那便什么事都怪怪的,什么事都不對勁兒,什么事也都仿佛變得失去了意義。
然而當下的他,正在克服內(nèi)心的掙扎,醞釀著情緒,揣摩著此時此刻自己要做的這件事需要怎樣的一種儀式感與之相稱。
沒錯,哪怕是要跳河,都需要儀式感。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呼出一口氣——時間快到了。
另一只手掏出皮夾子,幾根手指撥弄著大略翻看了一下:幾張卡,一沓錢……最后動作停滯,目光定在一小張合影之中那美麗倩影之上發(fā)愣。
下輩子一定要搶先一步提分手!
云顯然是對分手的儀式感被破壞這茬兒耿耿于懷至今。想到此處,揣好皮夾,再次看了看表,時間剛好。稍一猶豫,把另一只手里的煙盒一捏隨手丟在橋邊,大踏步來至大橋欄桿近前,牙一咬心一橫,抬起右腿跨騎而上,只要左腳尖再那么一點地……
啪。
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搭在了云的肩膀上,把他接下來的行動生生摁了下來。
亂丟垃圾可不是好習慣啊老兄。
那只手的主人順勢一靠,以近乎親昵的肢體動作摟住了云的肩膀,同時借力后仰,帶著云一起,兩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活像兩個醉漢,背靠著橋欄桿坐了下來。
云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塞進了口袋,一摸,原來是自己剛剛丟的那煙盒。
別想不開嘛,你永遠也猜不透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好好活著。
那人摟著云的那只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起身,揚了揚手里的打火機,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橋的遠端,一陣煙霧騰起。
聽不聽隨你便,我就是借個火。
愣愣地目送那個背影遠去直至消失,云緩過神來,懊惱長嘆。
果然不該壞了規(guī)矩隨便扔煙盒,搞得河也跳不成!
既然跳河的儀式感已經(jīng)被破壞,云也變得意興闌珊,收了那心。拍拍屁股站起身,向著大橋另一端行去。
老板,來包軟盒的1956。
8塊。
再加個1塊的……
后半截話咽了回去,云伸進口袋去摸皮夾子的手撲了個空,腦門之上不禁流下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