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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們的婚約嗎

第三十章

還記得我們的婚約嗎 九筆婳 4994 2020-07-24 10:00:58

  平靜幾天,又一直風云詭譎的龐阿城,終究爆發(fā)了它的異常。

  很突兀的,無絲毫預兆的,亦無一絲氣息,卻異象驟生——

  晴朗的天空猝然變冷,寒氣凍結堆積的云層,鵝毛大雪驟降,狂風裹挾而來,伴著一聲嘶長而冷冽的鳴叫,一只雙頭怪鳥從風雪中沖出,墜落向大地。

  它不是入侵,而是受傷了,被斷了一翅,似被誰生生撕扯的一樣,琉羽破雪紛紛零落,寬大的背燒著熊熊烈火,它雙頭無目,腹羽描瞳,而一條長長的傷痕劃在上面,被寒冷凍結了血液,卻無法治愈它這最致命的傷。

  大地之下,客棧門前,白祀靜靜站在那里,如同白玉雕像,睜著眼睛,眸中空洞無光,來往客人只當她嘆傷懷逝或心事重重,久久不能自己,加上被她的顏色迷惑,在那一站就是一幅絕美的畫卷,無人知曉她已失魂。

  天空十多米大的怪鳥墜下,街上行人在大雪中倉惶飛逃,有人好心提醒,拍了她一下手臂,這一觸碰不要緊,平穩(wěn)頓時失去,“砰~”少女的身體軟倒在地,嚇了他一跳,嘈雜慌亂中,他望了望天上與周圍,趕緊拔腿逃離,美人再美,命都沒了有何用?

  他們怕的不是鳥的墜落,而是這突然降臨的怪異,讓大部分人失去了冷靜。

  怪鳥攜烈火而下,砸向倒地毫無聲息的少女,半空中,它巨大的軀體忽然浮起冷光,然后軀體肉眼可見的縮小,化作一個清麗的綠衣女子,輕盈盈落在她身旁。

  “咳咳咳咳……”支撐的最后力量消失,她一陣劇咳,艱難坐起身,注視著面前了無聲息的女孩,看著大睜雙目的她,“咳咳咳,咳咳…白祀,你我無實質恩怨,你的確是無辜的,但不知為何,我偏偏鬼使神差…咳咳,做了……”她顫抖著伸出手,闔上她的眼睛,“抱歉?!?p>  “人一死總是孤單的,就讓我去陪你吧,掙扎了這么些年…咳咳咳,咳咳…得到的答案,竟是一句出生錯誤……呵…我也是活該…”

  “哈……”重新躺回地上,緊握住她的手,望著蒼白的天,一聲嘆息溶進風雪里,冰冷,諷刺……無力……

  她緩緩閉上眼睛。

  寒風倏而停了,留雪花孤獨飄揚……

  “垂云之主……”良久良久,尖叫紛雜與孤寂交織的世界里,傳來一句低語,“不能死。”

  “這場絕對宿命的失敗,竟是因你…呵…”

  “你,……是誰?”

  ……

  白祀還在“地獄”飄蕩,永遠不休不眠,隨著若有若無的風,飄向那詭異而讓人心疼的黑色月輪,極烈的寒意涌來,陣陣如萬劫刀割,許是因為太冷,她混沌的意識有了一絲清明,卻愈發(fā)感覺冷,她本能開始渴求起火,無意識召喚她的火文……

  當足尖點在黑月之上,遠看月上那種燃燒的錯覺便消失了,那不過是無形的氣運在日夜不墜噴涌,驅散著虛暗中吹來的寒意而已,實際一點也不詭異。

  當足尖點在黑月之上,就像一腳踩上了沼澤,剛觸底便被抓住了,一寸寸深陷,一寸寸吞沒,似有咕嚕一聲,全身就整個陷了進去,然后,來到了一片廣袤荒涼的沙漠。

  她化作一滴燃燒的水,跳躍著赤紅的光,墜向下空,落入荒漠里。

  轟~

  水珠瞬間爆發(fā),無數火苗散射四方,飛向沙漠每一處,落地眨眼發(fā)芽,歡快生長,朵朵火焰蓓蕾熱情而出,在無限生機滋潤中搖曳,灼灼盛放,轉瞬之間,開遍荒漠天涯,蔓延向大地天邊,連接世界盡頭。

  這里美得不真實,也就令她十分深刻,她記得見過,來過。

  而若能死在這里,挺好的。

  雨絲淅淅瀝瀝飄下……

  佇立花海中央,她透明的身體搖搖晃晃,然后直挺挺躺下,翻滾,站起,奔跑,撲倒,跳躍,再躺下,凝望,大叫,大笑,哭泣,站起,發(fā)呆,最后,她想起一直沒暢快揮舞過的劍,迷忪著眼,手掌微動,飄忽的氣質陡然凌厲。

  這一瞬蒼天像聽到了她的聲音,天空剎那變得緊繃、威嚴。

  無數花瓣飛起,如亂舞火蝶匯聚,招來消失許久的碑劍長鋒,劍輕輕揚起,如龍?zhí)住?p>  灼熱的劍尖刺破空氣、雨絲,描繪出唯美的弧度,猶如琴箏彈奏出莊重低沉的音符。

  天空開始顫栗,風沙卷起,花瓣飛舞,蒼世皓月,巍巍劍喝顫鳴。

  少女舞動起來,似大河莽莽奔入海,如雷光無序,激烈馳騁,應蒼天之莫測,淋漓咆哮而出!

  劍嘯轟轟,刃如雀唳,風若龍吟,吞吐最憤怒的烈火,一枚枚火文飄出,快速旋繞左右,無邊花海與之沸騰,劍影刃軌浩蕩疊疊,如蕩最高昂的舞曲,烈烈洶洶不滅,夾著最熾燙的溫度,將劍痕烙印在天空。

  一劍又一劍,愈發(fā)渾然美麗,變得沉穩(wěn)有度,它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平緩,高亢時宛如劍上賦予了無盡勇氣,一往無前,低沉時,宛如劍上被賜予了無盡力量,沉重萬鈞,平緩時,宛如劍上擁有了山脈的延綿之力,無窮無盡。

  少女忘我揮舞,如狂如醉,這劍法好似沒個盡頭,天空已經密布劍影,層層如鱗籠罩,將世界染為了一片赤紅,而整個世界的重量也像到了劍上,越舞動越沉,身體也越來越熱,不知自己在燃燒,甚至有一瞬間,火焰變成了透明。

  世界之外,無數意識碎片穿破黑月,飄飛而來,被劍舞吸引,纏繞上劍之烈光,聚碎成整,飛速旋繞的火文沖入,白祀腦袋轟地一白,只聽吭啷吭啷幾聲巨響,似有什么咔嚓斷裂,她直接被震暈過去……

  雨悄然轉晴。

  ……

  司府之內。

  “那女人為何與白白在一塊?”

  “她是誰,她剛才為什么拉著姐姐小手?。磕下?,一會兒把她的手剁下來。”

  “諾·?!?p>  “稍等,事情還沒弄清,話說回來了,本君竟不知,殿下與白白是如此親近?!?p>  “白~~~白~~~~?”

  “未來駙馬大人,恕婢子僭越,請您注意言辭?!?p>  “本官不是駙馬?!?p>  “哼,那種規(guī)矩不過是人規(guī),本宮若成了天子,本宮一定要廢了它。”

  “殿下英明,若殿下真有此雄心,您的能力也算出眾,臣會為您助一份力?!?p>  “你會站本宮?”

  “臣會奉上誠意,殿下可知那日……瓊曳捕捉了一?;鹦??”

  “婢子著手準備剁手工具去了?!?p>  “快去快去,順便拿把大鉗子,她敢攥姐姐攥的那么緊,看我不捏碎她的手指頭……”

  “諾。”

  “這兩人感情很好啊~”

  “就她?你當真以為是相愛相殺不成?”

  “她助白白斬斷一鎖,蕭家也只剩下了年幼二少,予她最后體面,風光辦一場吧?!?p>  可南露很快折回稟報,“殿下,那個女人……尸體消失了?!?p>  ……

  白祀感覺很奇怪。

  她感覺很餓,前所未有的餓,胃部無力蠕動著、嚎叫著,冒著滋滋酸水,流露出想要大吞特吞的貪婪。

  她不是死了嗎?死人竟也會餓的?

  好難受。她一個愛吃的人最受不了這種感覺。

  她記得沒上得了天宮,反而下了地獄,那里很黑,很冷,什么也沒有……哦,好像有個大月亮,也是黑色的,都是她最討厭的黑。

  地獄就是地獄,真折磨人。

  難怪傳說里地獄爬出來的東西都想吃人,危害世間,誰這么餓受得了?怕是早已精神錯亂,連血肉生食都顧不得了。

  該死的蒼天,我白祀究竟怎么你了?

  “該死的蒼天,該死該死……該死……去死吧你……”

  司柏坐在床頭,單手枕腮,半瞇著眸,注視著張牙舞爪的女孩,捋了捋她垂下的額發(fā),白家人都很擅長隱藏情緒,難得看出這丫頭炸出內里的火爆,說實話,有過一次被劈的經歷,他是有一點發(fā)毛的,但還是忍不住想瞧著。

  他沾濕了毛巾,慢條斯理擦著她額頭,因為某種力量的影響,女孩身上炙熱如火,細汗津津,如云烏發(fā)散于床,濕貼酡紅的雙頰,潮紅浸潤過肌膚的瑩白,如點上層層胭脂,夾著熱氣的芬芳,散發(fā)出驚人的媚意。

  他并不擔心她會怎么樣,只是想吻那如一抹染櫻的紅唇。

  雋冷如玉的側頰微伏,湊近可心的人,淌過細碎的陽光,劃出動情的火花。

  “你與我,究竟有多深的羈絆?”當時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他的心跳再次停止,變回了當年模樣。

  “又為何敢肆無忌憚的罵天?”

  “就罵你,怎么了?”嘴里下意識接過質問,白祀猛地張開眼睛,瞪向問話人。

  司柏:“……”

  司柏挑了挑眉峰,黑眸彎起,射出幽深的光,“你罵誰?”

  白祀嚇了一跳,眨了眨眼,黑茫茫視野里多了一個流淌碎光的輪廓,鼻端是清雅的淡香,聽這聲音竟是司柏,她下意識問道,“你也死了?”

  “你才死了?!?p>  “我可不就是死了?”白祀理所當然回道,那氣勢浩大的水流如萬劍奔涌,穿刺來的時候,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也沒想到她上來就用全力一擊,只一剎那,她意識便被沖成了碎片,“你是不是也還有些迷糊?不過你會到這里,想來,上天也沒把你當什么好人~”學著這人以前嘲她的語調,淡淡嗤了一聲,“小女子就勉強和你作個伴吧?!?p>  司柏:“……”

  “哼?!蹦腥司従徆雌鸫浇?,捏住她的小下巴,“你這個伴字可大有講究啊,男女若為伴,可就是夫妻了,你說勉強,可本君是否說過,嫌你胖?

  “又對我……動手動腳……!”后面什么話白祀根本沒聽清,觸碰的那一刻,如同開啟了某個開關,夾在心里的暗示當即炸了,左臂烈光爆閃,反射性凝出一道劍光,唰地劈了出去!

  司柏早提著一絲防備,見劍光劈來,當即一側身閃開。

  院內灑掃累了的兩個小丫鬟,正躲在廊廡拐處捶腰揉腿,司府規(guī)矩還算寬松,她們正打算偷會兒懶,聊聊天,可屁股剛粘上欄桿,正房處嘭地劇震,搖晃了幾下,然后一陣噼里啪啦,兩人噌地起身,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瓦就滋道,瓦就滋道,這白家姑娘一來,鐵定會拆家,果然被瓦說中了,嚇死個人兒?!?p>  “哎呦呼,嚇死了嚇死了,幸虧閃得遠,太可怕了,比俺老家那串娃子拆家還準~”

  “瓦滴娘,可不是,簡滋嚇死人了,對了,竄娃子是啥?”

  “哦,家里的雜毛狗?!?p>  “噓,小點聲,不過真是要命嚓。”

  “可不似?咳,可不是,幸虧咱們不是屋內伺候的?!?p>  “蘅淺姐姐本來就膽小,還被派來嘖兒,真慘!”

  ……

  “咳咳咳咳……”司柏揮袖扇著兩人周遭灰塵,“白祀啊,本君知你眼不可見,心情難免陰郁暴躁,但不是你屢次拆本君府邸的理由。”

  “你你你……你果然知曉!”

  “什么叫我果然知曉?我以為你知曉我知曉。”

  “我哪知你知曉知不知曉?”

  “梧桐木心不想要了?”

  白祀下意識捂住嘴巴,可一想又不對勁,“還什么梧桐木心,小女子都碎片了,指不定在這的是哪一片呢,那東西還要來何用?”

  “你——說——的?”

  白祀張了張嘴,忽然有些猶疑,剛才,她好像聽見了噼里啪啦的聲音,那個空蕩蕩的黑色地獄……對,空蕩蕩的,……他說她屢次拆司府,難道現在她在司府?她沒死?

  “我…沒死?”還有,剛才她是怎么……

  “你大概是…餓的神志不清了……”司柏拍了拍她咕咕叫的肚子,“不過,既然這屋子又被你拆了一次,那這帳也需再起一筆了,上次的也有些太輕了,你沒長記性。”

  突然談到關于錢的問題,白祀面色一正,坐起身恭謹一禮,“司大人,不要告訴小女子,我又是擅自從天而降來您府上借宿了?!背?,那難纏的垂云之主又冒出來搗亂了。

  “若不是,這賬有一部分就是您的責任了?!?p>  男人勾唇,聲音沉甸甸壓下來,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既是談判,就不是誰的一言堂,本君時間充裕,能與你好好的談,一會兒記得洗澡,蘅淺,傳午膳?!?p>  “諾……諾!”躲在外間,被那劍芒灼刺,仍驚魂未定的大丫鬟連忙應聲,拍了拍小臉,將掉地的編繩放到桌上,身形一閃消失。

  不一會兒,四菜一湯端了上來,蘅淺端臂而入,垂首默默環(huán)視一圈屋內,看了眼堂間被摧殘的桌椅,來到司柏跟前,濕潤的小鹿眼上抬,小聲詢問,“大人,要在這里……”

  “無妨?!?p>  蘅淺朝后招招手,立即有幾人進來,快速收拾一番,嶄新木桌椅抬進來,擦拭干凈,飯菜利落擺好,眾丫鬟仆人告退。

  白祀聞著飯菜香味,忍不住下了床。

  剛座下拿起筷子,一聲“姐姐~”讓她望向聲來處。

  “阿璇~”

  “噗,咳咳咳咳……”司柏被口水嗆了一下。

  “你醒了,姐姐~”李子璇小跑著進來,跟在一旁的南露表情復雜,昨日的氣急敗壞、今日的甜膩活潑,她都要不認識自家殿下了,想得無禮一些,就像一直驕傲的小狗也知發(fā)怒護主,見了主人面,也會使勁搖起尾巴。

  殿下……

  “殿下,內室臟亂危險,還是等一會兒收拾了再進為好?!?p>  “司大人多慮了?!蹦下独_椅子,李子璇整衣坐下,恢復了優(yōu)雅的皇家儀態(tài),臉上笑容完美得體,勃英妍麗,仿如殿上桂月高升,“本宮并非矯情之人,豬窩狗窩可是見得多了,大人若有公務,就去忙,本宮與姐姐敘一會兒。”

  “好,那臣下告退?!?p>  “阿璇吃了沒?這蓮藕排骨湯燉的真香,你嘗嘗~”美食面前,白祀也不客氣,先給自己盛了一碗,南露給殿下盛了一小碗。

  “姐姐,昨日發(fā)生什么了,怎么我剛一走,你就倒在了客棧門口?”李子璇小小舀了一口,側眸開口問道。

  “只是碰巧需要解決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而已。”白祀簡單概括了一句,舀了一勺湯,剛要入口,忽然想起還沒做早祭,“唉,這飯吃不了了,我得回客棧,早祭還沒有做,阿璇,咱們下次再敘?!?p>  “不用回客棧了,姐姐的行禮和神龕我都拿過來了,我特意吩咐人給你辟了一個貢間,圖騰糕夜放在那了?!?p>  沐浴焚香一番后。

  “阿璇,你這么費心,不會打算讓我在此長住吧?”換了一身湖色碎花襦裙,招來丫鬟蘅淺,裝了一半飯食,白祀就任等了許久的殿下拉著前走。

  “我大概也住不了太長時間,姐姐就當陪我吧?!崩钭予χ母觳踩鰦?。

  南露撇過臉去,在一邊暗悄悄翻了個白眼,心里拈酸,殿下是著了這“小賤人”什么魔?

  貢間沒多遠,其實就在泰寧苑后面,地勢稍微高一點,只有一條逶迤的爬山廊,穿過茂密的小樹林向上,處在一片斑駁濃蔭間,這里原是一處喝茶的小涼閣,昨日加緊改造而成。

  為了涼快與美觀,涼閣四面都是竹編風墻,無法部分拆除,就在四角擴了厚重的赤邊,描了繁花金文,大門柱庭亦加了高,增加了它的莊重與神秘感。

  閣內自也不必說,為了給表姐最好的,也為了給神明最好的,是做了大幅度改動、精致的裝飾,兩面嵌了浮繪屏墻,整體作了暗調,沉重而不失華麗,很適合祭拜、靜心。

  可惜了,白祀都看不到,但她能體會阿璇的一片心意。

  “姐姐,昨日整理牌位,沒發(fā)現蒼天主位,我還以為下人……”

  “我,不拜蒼天。”

  

九筆婳

白白: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不容易,小女子終于學會騰云駕霧了,我要擺上一大桌美食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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