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淚流滿面,由于夢境的緣故,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汗水浸濕了蓋在身上的被子,我試圖冷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腦中努力回想起夢中的情節(jié)。
房間還是之前的那副模樣,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只是穿插在生活中奇妙的片刻而已,明明已經(jīng)醒了過來,我為什么怕成這樣,我努力讓自己振作,但意識到空氣比想象中還要冰涼許多。
這樣啊,原來我比自己察覺到的要脆弱得多了。
生,就是死的寄托,唯有死,才能讓人活過來,我喃喃自語著。畫中的自己,調(diào)皮的玩伴,頑固的父親與心中的戀人,每個夢都有一個致命的漏洞,我只是不愿意清醒過來罷了。那地方,碰巧成了我最好的世界。我不再敢肯定哪些是真的、確曾發(fā)生過的,哪些又是假的、憑空捏造的。
在下樓梯時,人們有時難免會有這樣的感覺:以為已經(jīng)走到最后一級,當(dāng)跨出腳時,不料腳底下空空如也。在這瞬間,人們會猝然感到一陣如同跌落深淵似的驚悸。
當(dāng)信心滿滿的時候,一腳踩空,是多么嚴(yán)重的事啊。人們依然不能擺脫那種擔(dān)驚受怕的感覺。這種感覺,不僅只是在下樓梯時才有。人們對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稍有差異,便往往會感到惶恐。
人每踏出一步,就代表了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也許在現(xiàn)實中忘掉的事情,會在大腦中存有記憶,在夢中出現(xiàn),沒見過的人,沒做過的事都會混淆在一起。
把散落眼前的影像重組,用拙劣的手法拼接,這樣的組合簡直像一場可笑的幻覺,現(xiàn)實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記得有發(fā)生過這么一些事,但卻忘了當(dāng)事人是誰了,他們也早已被我深深的埋在心中,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人為什么會消失不見,我要找的是一個答案,能令我認(rèn)可的答案。
也許大家都長大了,只剩我沒有。
頭腦清醒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很虛偽。夢境遵循著我自己的記憶,舍棄了不認(rèn)可的情節(jié),我步入為自己編織的合理情節(jié)運行,不斷的獎賞與懲罰自己。
盡管我心中的愿望很強烈,但是真實的記憶也在干擾著我,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我一方面想盡快擺脫,另一方面,夢境中的人在拖延我出來,我只好表現(xiàn)得更加的美好,事實就是這么黑暗,我必須本色出演。
我不禁反省,人與人之間是通過什么緊密聯(lián)系著的呢?回想起跟我相處過的人,夢中的情景與現(xiàn)實的間隔又重疊在了一起,雨天的冰涼至今仍留在我裸露的皮膚上。是因為孤獨?父母的老去?還是因為見到了死去的人?我無法解答,或許都有吧。
昨晚我提前了一個小時睡覺,沒有按照平常的日子來,身體抓住了這個機會懲罰自己。我經(jīng)常做夢,而且遇到印象深刻的都會做記錄,我開始試著在夢中認(rèn)識自己。現(xiàn)實世界暗淡無光,就需要找到光彩的東西籠罩住,反問自己,如果我能制造傷疤,那么我有能力治愈傷疤嗎?
我的困境存在于哪呢?我不禁忖想,往事不曾離去,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從夢中就可以知道對一個人最真實的看法。影像是鮮明的,但缺乏真實感,那種被稱作感覺的東西似乎無法跟腦海里的影像重疊起來。
人的欲望太大,現(xiàn)實滿足不了,于是就穿梭在夢境中,扮演遙遠的救世主,沒有比人與自己的關(guān)系更不可理解的,我可以擁有,但是不能同時擁有。
夢也是有重復(fù)性的,害怕的場景一再出現(xiàn),那么緊密的交織著,為什么我還會有難以排遺的寂寞心情和壓抑不住的強烈懷念?為什么我會如此激動?如此敏感?如此脆弱?平日同空見慣一向無動于衷的風(fēng)景,樹葉的簌響,鳥類的呢喃,一朵云的形狀,一顆石子的粗糙,一個音符都會使我深深觸動,這些組合一旦出了問題,就會徹底動搖整個故事情節(jié)的真實性。
生命太過無常,人無法逃離現(xiàn)實與過去的牽絆,有顧忌,有選擇,有過咆哮之后的希望泯滅。生活在不停流動的城市里,掙扎在不斷替換的記憶中,久了,終會厭倦,甚至是恐懼。不停的經(jīng)歷過后,不知是清醒了,還是迷茫了,僅剩的渴望,依然只有逃離。
我在夢中遇到不滿意的情節(jié),在醒來之后隨意篡改,我再次閉上眼睛,想要重新回到夢中,去修改我無限的記憶。多么希望一直存在于夢境之中,只是人無法永久享受夢境,終有醒來的那一刻,傷心的那一天。
現(xiàn)實中恐懼感的場景,會不停的打擾我的清夢。雖然有人過得幸福,也有人生活得不幸,但畢竟最終他們都走了,就那樣一個個從我面前離去,只留下了我自己。我是越來越好相處,但其他人也是漸漸離我遠去。
窗外依舊是黑夜,夜是一片溫情脈脈的空虛。能感到它們沉甸甸、柔韌的存在,可聚散無形,一把抓去,卻落了個空。天完全沒有早亮的意思,長夜漫漫,似乎新聞如舊聞,主角是誰根本不重要。我為什么一定要去糾結(jié)得到了什么呢?
腦袋昏沉沉的,我好像一夜沒睡的疲勞感。打開水龍頭,水流順著臉頰往下流,窗外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兩種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的心頭籠罩著難以言喻的感覺,是無聊、孤獨,也是輕松和冷靜。
保持清醒的君子,也逃不過這俗世的混濁。
到底事件從哪里開始,而且經(jīng)過怎樣的過程,以及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這種準(zhǔn)確的判斷,我也無法斷言。甚至有可能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束,也有可能到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不是開玩笑,我是非常認(rèn)真的這樣認(rèn)為的。
當(dāng)你真正面臨那一天的時候,很少有人能真正下定決心主動離開這個世界。人生的很多路程,就是這么一趟,走了就沒了。
死,不過是生的延續(xù)。
那么,我該就此醒來,還是繼續(xù)睡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