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一線的生活雖然稱不上是快活，但也真真實實沒有閑下來的時間，沒有功夫去想其他有的沒的，倒是能算得上是充實。
這天趙括拖著酸痛的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刷牙洗臉，沒做別的，給自己泡了一杯麥片之后蹲在門檻上看著愈加冷冽的天空。
一晃就是十天過去，，天氣愈加寒冷，昨兒個還聽聞北邊已經(jīng)下了一場大雪，街道似乎是一夜之間就冷清了下來，再沒那些閑著無聊在外閑逛的行人了。
一陣冷風吹來，趙括稍覺有些涼意。這一段時間的體能訓(xùn)練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在往年，以趙括單薄的身子，這會兒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大衣。
身后傳來了乒乒乓乓的響聲，趙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老頭子醒來了。
與其他老人不同的是，老頭子從不失眠。而越是天氣寒冷，他也就愈加嗜睡。如今已經(jīng)上午八點多的功夫了吧，老頭子才堪堪從床上醒來。又聽著身后“嗒嗒”的響聲，就知道老頭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點燃了自己的旱煙。
“今兒個不去武士訓(xùn)練房了嗎？還是沒錢了？”老頭子咳嗽了兩聲沖著趙括問道。
趙括搖搖頭，“錢還是有的，重力修煉室沒有元能修煉室那么費錢。你放心，不能餓著你?！?p> 老頭子啞著喉嚨笑了笑，“我一把老骨頭了，能從你的飯碗里搶一點殘羹剩飯就已經(jīng)飽了，哪里能餓的死？”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時常食不飽的緣故，原本趙括的飯量極小，一個饅頭或者一碗米飯肚子就撐得不行。而這些時日，他的飯量愈加大了，一頓少說能吃六大碗飯，還不論充作是下飯的半桌肉菜。
趙括也跟著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這些天就跟餓死鬼一樣，怎么吃也吃不飽。就算是吃飽了，沒多少時間就聽見肚子咕嚕咕嚕在叫。”
“原先身子弱，現(xiàn)在身子強，肯定是有差別的不是？”老頭子微微瞇眼，又抽了一口煙，忽而抬起老舊的眼簾，“還沒說今兒個怎么不去武士修煉房呢你?！?p> “總有一些原因不是？那武士修煉房的人見了我跟見了鬼一樣，每次我上門都找各種七里八里的借口來搪塞我，要么就是說今兒個重力修煉室壞了，要么就是滿人了，再么就是老板嫁人了。各種理由！”
趙括一口將杯子里的麥片喝完，又用手指頭將殘留在杯壁上的殘渣卷起放進嘴里吮吸干凈，接著道：“我也算是看出來了，人家就是嫌棄我。今兒個我也懶得去碰壁了，反正渾身上下也難受得緊，先在家里練一會兒基礎(chǔ)拳法，等下午時候再去那兒練一個小時就算是完工。”
說著趙括眉頭一挑，轉(zhuǎn)過身來說：“誒你說我也沒少給錢啊，至于有上門的生意不做么？真是的！”
“你那些事兒我也知道，體能訓(xùn)練有那么一個練法么？”老頭子呵呵笑道，“人家趕你出門也是為了你好，要是你一個不小心死在了那里面，他們上哪兒找說法去？你也少給人家添點麻煩?！?p> “再且說了，一昧的苦練是練不出什么東西來的，勞逸結(jié)合重要，實戰(zhàn)也重要?！?p> “實戰(zhàn)？”趙括愣了愣，“怎么個實戰(zhàn)法？你來跟我過幾招？”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老頭子胡子一吹，“老子這么一大把年紀了，跟你過招，你要打死老子是不是？”
“你這么說你媳婦合適么？”趙括嘀咕了一句。
老頭子嘴角抽了抽，無奈嘆了一口氣，道：“沒有實戰(zhàn)，你一個人能練出什么東西來？城外不是有一些沒清理干凈的變異生物么？你去找?guī)讉€弱的打一打，你就知道你差在哪里了?！?p> 趙括撇撇嘴，“我才不去呢，我有病啊，我沒事找那玩意兒干架作甚？你不怕我死，我還珍惜自己的小命呢！”
“放心，外面強大一些的變異生物都被清理干凈了，留下的就只有一點無多少危險的。頂多就是受一點小傷而已，死不了人?！?p> “那我也不去，要萬一死了呢？”
“誒我就沒看明白，你怎么就怎么怕死呢？你怕死練什么武??？”老頭子有些急了。
趙括滿不在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站起身來走進房里，將杯子放在桌子上，丟下一句，“我就是怕死，你也管不著。”
老頭子拿趙括沒什么辦法，也拗不過他，便沒再多說。又瞅著趙括正欲回房，開口道：“對了，這兩天你那便宜干爹來找過你?！?p> 趙括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問道：“他來找我？他什么時候知道咱家的地址了？”
“人家城市守衛(wèi)，想查一個人的地址還不簡單？”
“這倒也是，”趙括點點頭，又問道：“他來找我，我怎么不知道？”
老頭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你哪會知道？不是去了武士修煉房就是癱在床上跟死豬一樣，知道就怪了?！?p> “這倒也是，他來找我做什么？”
“就問問情況吧差不多，問了你去了哪里，又問了我身體怎么樣，就走了?！崩项^子喝了口水，水還沒咽下去就抽了一口煙，等嘴里的水和煙混合得差不多了就將這口水一口吞下去，臉色就看上去精神了許多，“誒這些天你沒去找他？”
“沒去，我總覺得我吃虧了。”
“隨你，反正你練得武也是狗屎東西，一個人瞎練就成了?！?p> “嘿老頭子我怎么覺得你話里有話呢？”
“沒?！?p> “真沒有？”
“真沒有?！?p> “哦對了，你那便宜兒子一個人來的？”
“不然呢？”
“真就一個人？”
“你想說什么？”
“就沒帶什么東西？空手來的？”
說到這里老頭子哼哼一聲，極為不滿，“我也覺得那臭小子腦子有毛病，都上門兩趟了，每一次都晃蕩著兩只空手，瞅著就煩?！?p> “真不會做人！”趙括跟著義憤填膺。
老頭子又喝下一口熱水，在嘴里咕嚕咕嚕片刻，“對了，張有亮那胖小子也來找過你?！?p> “找我做什么？”
“找你玩唄，這年紀的小子找你能有什么正事兒？”老頭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誒，你是不是就張有亮一個朋友??？怎么就沒見過其他人找過你？連個妞兒都沒有，你人緣就這么差？”
“那有什么關(guān)系？”趙括渾不在意。
“獨來獨往不是什么好事兒?！?p> “我爸朋友多多啊，還不是死了？”趙括嘀咕了一句，緩緩?fù)块g里走。
老頭子沒吭聲，等趙括打開房門之時冷不丁冒出一句，“沒幾天就要過年了?！?p> 趙括愣住了，轉(zhuǎn)頭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時間過得真快啊，就這么一晃兒？
“記得多備點年貨，如今你這飯量，往年的伙食也填不飽你?！?p> 說完這一句之后老頭子磕落了旱煙桿里的煙灰，從旁道拖來一張老舊的毛毯蓋在腿上，微微瞇上了眼睛開始打起盹來。
他沒吃東西，就一根旱煙半杯茶就已經(jīng)充作是早飯了。
自打趙括爸媽死后他就養(yǎng)成了這些習慣，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改過。
趙括余光瞥了老頭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窗外，進門了。
…………
…………
今年的伙食比往年要好上許多，就單論桌子上的一只大烤雞就比得上往年所有吃過的甜。
一大桌子菜，一大桌子飯，趙括跟老頭子兩人從來就沒有這么奢侈過。
但老頭子吃得不多，拿著筷子蘸了一點油水放在嘴里，嚼了一根青菜，咽了一口飯，吃了一杯茶，就又開始抽煙了。
趙括嘴里鼓囊著說你吃啊，這么一大桌子菜你不吃不就浪費了么？
老頭子一瞪眼，說他什么時候需要你趙括來教訓(xùn)自己了？
趙括也不再管了，就埋著腦袋吃，一直吃到自己肚子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才喘了一口粗氣，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捧在手里暖著手。
窗外有煙花爆竹的響聲，天邊又有明媚燈火的照耀，就算是一百年后的今天，就算是那一輩人早就死在了某處不知名的荒野里，或者埋在了你現(xiàn)在的腳下，也沒人忘了這個傳統(tǒng)。
“誒老頭子，你說咱們要不要買一點鞭炮來？”趙括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老頭子冷哼一聲，“前幾天要你去買的時候你要么說沒時間，要么就說渾身疼，不想起床。真到了這么一天，你又想起這件事兒來了？如今天都黑了，各家各戶都在家里吃年夜飯了，誰賣給你？”
趙括訕訕笑，“那會兒真沒時間。再說了，這鞭炮又吃不了，也就只能聽個響兒嘛！多浪費錢啊！”
“臭小子！就知道找借口！”老頭子又罵了一句。
趙括又坐在椅子上聽著門外的熱鬧聲，撓撓頭，“別人家這么熱鬧，咱們至少也得有個響兒?。 ?p> “你說怎么辦？”
“要不，咱們砸?guī)讉€碗吧？”
老頭子愣了愣，“這會兒你不怕費錢了？”
“砸?guī)讉€破碗嘛，沒啥事?！壁w括猶猶豫豫，忽然瞅見了老頭子臉上的心疼之色，哈哈笑道：“沒事兒，就幾個碗，咱有錢！”
老頭子嗤嗤笑，“是，有錢?！?p> “乒乒乓乓”幾聲，瞅著地上那一些碎瓷片，老頭子自顧自嘟囔了一句歲歲平安。
“你別說，還挺爽！”趙括拍拍手，笑著轉(zhuǎn)過頭來，忽然瞅見老頭子動著嘴皮子，狐疑道：“你說什么呢？”
“沒說啥，”老頭子抽了一口旱煙，忽然望向了窗外，說：“就說下雪了?！?p> 趙括愣了愣，轉(zhuǎn)頭一看，鵝毛大雪紛紛灑灑，如銀河下落人間。
趙括一把沖出門外，哈哈笑了兩聲，“我怎么覺得我是第一回見這雪呢？誒老頭子，咱們這兒以前下過雪嗎？”
“下過?！崩项^子沒起身，“你三歲那年就下過?！?p> “那會的事兒誰還記得？”
“你八歲那年也下過，比這還大?！?p> 趙括回過頭，“騙我吧，我怎么不記得？”
老頭子笑著搖搖頭，沒吭聲。
“果然是騙我，老頭子你還是不老實……”
老頭子瞅著趙括看了很久，低聲嘟囔了一句，“那年你光顧著喊餓了，哪里還看得見外面的大雪？”
這天晚上，老頭子就坐在飯桌面前，裹著一床被子睡了一宿，而房間里的暖氣也跟著開了一宿。
第二日趙括早早醒來，往窗外看去，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