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嗣峰祠堂的變故,也只有反虛之上的大能才會重視,甚至許多低階弟子依舊堅信祠堂只是許多節(jié)日才能用到的地方。
因此,那番變故對天嗣峰沒有任何影響,近來一改往年冷清,已是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山道邊的涼亭中,一對青年男女談古論今。都是修仙者,女修也少不了些許傲氣。
“這天嗣峰的靈氣,果不尋常,能在這里修行真是大造化!”
女子望著山下霧氣,不由贊道。
“那是,師妹若是喜歡,常來找我便是。說起來,那邊還有幾個洞府,也可小住?!?p> 男修爽朗的笑了一聲道。
“哦?這是師兄你的機緣,我可強求不來!”
“呵呵,若說運氣,還真沒人能比的過我大師伯。本來這里主洞府已被陸家打通關(guān)系,眼看就要拿下,卻因心軟被人堵了回去,最后白白便宜了我大師伯。”
“哦?這自也是師兄的造化,小妹見到他老人家還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稱呼一聲:老祖!”
“嘿嘿,師妹你先別這么說。大師伯可不拘俗禮……”
男修四下看了一眼,微微湊近女子又道:“他可是最喜歡女弟子稱呼他好哥哥~特別是像師妹你這么漂亮的人兒……”
女修止不住的微微臉紅,卻突然指著山下道:“師兄,你看那是誰?”
男修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著女子緋紅的雙頰,只是微微掃了山道上的人影一眼,道:“蓬頭垢面,我青云門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看他的氣質(zhì),好像不似雜役弟子吧!”
女修又道。
“氣質(zhì)?還有氣質(zhì),那師妹你看我的氣質(zhì)怎么樣?”
“師兄你……自然是氣宇不凡!”
“說起來,這樣的人也敢來天嗣峰登頂?我過去看看!”
男子欣喜微微抬起下巴,卻又看見了上山的身影,這般道。
“等等!”
女子竟叫住了他。
“怎么了,師妹?”
“你仔細看看他是誰?”
“誰?我怎么可能認識?”
男修看也不愿多看一眼。
女子卻自顧疑惑道:“竟真的是他?我曾有過一面之緣,說起來,原本這天嗣峰的弟子為人都還不錯!”
“誰?”
男修也被女子的語氣引出了好奇心。
“趙真人門下三弟子!”
女子一字一句認真的道。
“哪個趙真人?”
“當然是這天嗣峰原來的主人!”
“哦?不是說他失蹤了嗎?為此執(zhí)事堂、執(zhí)法堂找了許久,太玄一脈更是開出了不菲的懸賞,連進出青云門也嚴苛許多!嘿嘿,竟然一直躲在這山里,看來我今天有事做了?!?p> “等等!你莫惡了他!”
“哦?惡了他又怎樣?他不是已經(jīng)修為盡失了嗎?好吧……我會以禮相待……”
男修最后同情道。
女修微微翻了個白眼問:“師兄可知二代弟子中的趙懷毅?”
“知道,當然知道,可不就是那個最近憑著青云劍奪得小比第一的小孩子么!他那劍法,也只能打打小孩子!”
“那師兄可曾想過,如果讓筑基期修士使出那樣的劍法,又是何等威力?”
“這個師妹你可騙不了我,青云劍我小時候練過,最近也練過,什么威力,我還能不知道?”
“不瞞師兄,這青云劍訣最近我也苦練過。甚至去找過那位小佛爺,他只是說青云劍初學者在形,入門者在意,而他只是學會了靈活使用十八式,并未入門,因此只能打過同等修為者!師兄可知是誰教他的劍法,又是誰已經(jīng)入了此門?”
“他?”
男修滿臉不信的看著山道上走來的修士。
“自然,若非在歷代祖師手札中找到許多記載,都說青云劍訣多是在小時候才能練成,我還想討教一二!”
女子目送那修士向山上走去,這樣道。
“哦?那養(yǎng)魂三卷呢?與青云劍齊名,當初我練完三卷,卻只達到煉氣中階!”
“呵呵,師兄的資質(zhì)果然勝過小妹許多,當時我也一直苦練,卻只達到煉氣三層。”
“師妹不用謙虛,你入門比我晚上三年,如今修為已快追上我了……等等,這小子干嘛?想去找大師伯?”
說著,男修又要上前,卻又被女子拉住。
“師兄且慢,我想,他只是上去看看罷了。讓他去了又何防?早就聽聞他與趙真人情同父子,如今又修為盡失……這樣的磨難……如若靈根還在……定會勝過你我!”
女子說完,只是嘆了口氣。
“你是說,他連靈根也被廢了?”
男修臉上極其精彩,女子看了他一眼,臉色也不經(jīng)復雜起來。他們都是辛辛苦苦從外門爬了上來,對這些天生的內(nèi)門弟子自然有所介懷,只是這樣也太慘了點,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矛盾……
卻說樂山一路行來,再也沒有看到其它人。他雖聽到了亭中二人的談話,卻已完全拋在了腦后。當他看見了頂峰的洞府禁制,不由濕潤了眼眶。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當他走進秘道,進了山體內(nèi)的天然溶洞,看著那一座座白骨時便是這種感覺。
溶洞內(nèi)千年石筍、萬年靈液不知凡幾,樂山一滴末??!歷代師祖亦是如此,不然它們也不會留存至今。
說起來,他們這一脈,歷代弟子都是極其相像。甚至樂山第一眼,憑直覺就知道那些是天嗣峰的祖師,也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后來,樂山還在溶洞深處看到了幾位肉身不腐的師祖,他們皮膚毛發(fā)栩栩如生,甚至威壓尚存。那時,樂山猶只是深情的看著它們,而此時,樂山不由的跪了下去。
洞府的禁制一層未變,依舊是那種熟悉的氣機,樂山甚至覺得,師傅很快就會從中走出來!
洞中無日月,樂山結(jié)丹之后便感覺到了天劫的氣機。因此,他完全收斂了自己的修為,想要尋找、追求曾經(jīng)自己不敢奢望的一切!
或是得到,或是放下,他總該有所精進!
天地靈氣在樂山的凝望下緩緩匯聚,都被洞府禁制納入其中。
情之所至,便是如斯。
凡間說書先生亦知修仙者能夠呼風喚雨,其實都是溝通天地元氣?,F(xiàn)在呼風樂山或許可以試試,但喚雨還差些火候。
靈氣異動引得三波巡山弟子上前查看,見被納入洞府便各自散去?;蛟S是風聲已過,他們完全不在乎跪在洞前的是誰。
本來,樂山也只是看看,并不奢望什么,如此熟悉的陣法,熟悉的氣機,讓他充滿了幻想。他從小就有雙重人格,甚至能說出讓師傅也吃驚的話來,能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境里,倒也非其它修士那般走火入魔。
現(xiàn)實的世界里,沒有永恒。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兩個金丹修士從洞俯中走了出來,樂山?jīng)]有再看第二眼,便死死的閉上了眼睛。
這熟悉的陣法……甚至解禁的手法都一層未變!除了師父,除了自己,便只有小師妹趙清清知道……
終于,需要放下了嗎?
說是修仙,每個人都像臭蛆一樣往上爬。包括自己也一樣,他不愿意做個普通人陪在師兄弟身邊……
失神間,天地元氣陡然異變。
原本平靜的天空,風起云涌,如白駒過隙。
形色各異的云朵在天空中聚成一團,逐漸由白轉(zhuǎn)黑,且越壓越低。
樂山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充斥著眼眶,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
曾經(jīng),他已向魔門妖邪下過跪……要知道師父在時,他們之間從不在乎這些虛禮。
是的,虛禮!而這次叩首,卻沒有任何虛情假意,雖然有些晚了……
天嗣峰……師父……一直別家不同,記憶里,除了宗門大事上的禮儀,樂山從未跪任何人,更沒有磕過頭?,F(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晚了,然而他不能再一次錯過……
一下,兩下,三下……
整坐山峰似乎都在顫動,天劫的第一道劫雷化作閃電,如尖刀劈開夜色,又如巨鞭狠狠的抽在樂山的背脊上。
樂山只是微微一顫,站起來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轟隆隆的雷聲方才傳來。
兩個金丹期修士站在洞口先是硬承了樂山一拜,當看到天地元氣異動后,他們就忙跳到了一邊。再見到滿天劫云時,他們便也如遭雷擊,以后見到樂山少不得尊稱一聲師叔!
天劫也是大多數(shù)修士難以逾越的鴻溝不假,但還未聽說有被元嬰期小天劫劈死宗門弟子。
青云門雖屬二流“門派”但實力、規(guī)格與一流宗門亦是想差無幾,若有天才弟子被小天劫劈死,那宗門弟子又與散修何異?
當然,樂山并不知道這些,他走的也不是青云門那條康莊大道。
修仙者到了一定級別,自然能看破天機。樂山雖然修為低微,卻已入道。別的他還算不出,但自己的劫雷卻如原本就銘刻在自己記憶里的那般,他能模糊的感覺到下一道劫雷何時劈下,威力如何。
因此在眾人的目光下,樂山“大搖大擺”的向山下走去。
他并未真的看破紅塵,他還有很多留念,在找不到同門師兄弟的情況下,他只想看看門口那塊陪著自己成長的那方大石。
當樂山走回涼亭處時,頭頂?shù)慕僭埔延邪氘€大小,如磨盤一樣緊跟其上,越壓越低。
“嘶啦~”一聲,第二道閃電直直的劈中樂山,樂山這次有了防備,哪怕身心受創(chuàng),也依舊毫不停頓的向山下走去。
轟隆隆的雷聲中,涼亭里的男修打著冷戰(zhàn),牙關(guān)發(fā)出咯咯的響聲,只因他們離的太近了。
說起來,樂山對青云門還真沒有什么感情。因此他完全不顧他人的看法,也不知收斂,自顧頂著劫云向自己的石室走去。
青云門的典籍中,倒是提過有專門為青云弟子元嬰期小天劫設(shè)置的法陣,卻未禁止弟子在護山大陣內(nèi)渡劫。
第三道劫雷還未落下,劫云便已漫過了天嗣峰,把整個青云門籠罩了一半。黑色劫云的籠罩下,以樂山為中心,是一片比夜晚還要漆黑的天地。而門前那塊大石,依舊散著瀅瀅的靈光,似乎等待著樂山的到來。
樂山撫摸著它,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還好有你在我身邊……我要先你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