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命中的首場告別(1)
剛走進醫(yī)療隊大堂,一位樣貌俊俏的女軍官就迎了上來:“你好,請問是嵇主播嗎?”
“對,你是?”
“你好,我是醫(yī)療組的陳萍!領(lǐng)導讓我來對接拍攝的工作?!?p> “你好?!?p> 陳萍往甜橙身后看了看,問:“就你一人?”
“我搭檔他孩子發(fā)燒回家去了。最后的畫面不多,我一個人也可以?!?p> 陳萍伸手取下甜橙肩上的背包:“那這邊請吧,我?guī)氵^去。”
醫(yī)療組的拍攝比預期還要順利。因為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很好,所以不到一小時甜橙就把需要的畫面搞定了。確認好素材,甜橙把機器放回箱子里鎖好。陳萍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好奇:“嵇主播之前是攝影師嗎?”
“不是,怎么了?”
“剛才看你拍攝的樣子感覺好專業(yè)?!?p> “我也就是學了點皮毛救個場而已,和專業(yè)的沒法比?!?p> “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怎么樣?結(jié)束了嗎?”
陳萍起身:“結(jié)束了,你怎么還沒回去?”
杜毅江點了點頭:“就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一起?”話雖然是對陳萍說的,可目光卻緊盯著前方站著的人。
陳萍晃了晃手里的資料:“好,那我去辦公室把資料放了。”說著回頭問甜橙,“嵇主播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甜橙禮貌的拒絕:“不用了,我單位有車過來?!?p>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毅江,你先去開車一會兒我去找你?!?p> 看陳萍離開,甜橙抬起器材箱也準備要走。可剛到門邊就被杜毅江伸手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彼Z氣冰冷地強調(diào)。
杜毅江不為所動的站在那兒死死盯著她。
甜橙有些惱了,抬起頭來質(zhì)問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晚了,我送你?!?p> “不用了,謝謝!”
“我說我送你!”杜毅江有些著急,音量也不自覺地抬高。
甜橙不甘示弱:“我說不用了,謝謝!”說著撞開他擋住門的手快步往外走。
杜毅江隨即跟了上去。經(jīng)過長長的走廊,右拐進大堂,終于在她臨出大門的前一刻將她攔了下來。
甜橙停下來瞪他:“杜毅江你到底要干嘛!”
“我送你回去!”
“我已經(jīng)說了!不!需!要!”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誰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甜橙是真的惱了。為了拍攝她已經(jīng)一天沒合眼了。本來就體力不支的,加上肩上的背包和手里的攝影器材更是壓得她舉步艱難。
單位的派車已經(jīng)停到了門口,司機走進來取過甜橙手上的東西放進車里。甜橙見狀也跟著轉(zhuǎn)身往外走,可卻又一次被杜毅江拉了回來。他堅定地看著她,說:“我們談?wù)?!?p> 甜橙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甜橙看起來似乎一臉平靜。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隔天一早起來,一如往常的去單位上班,忙忙碌碌地過了一整天。在單位食堂簡單吃了晚飯,然后下班,回家。
其實她壓根沒想過昨天會在那里見到杜毅江。她早就查過,維和部隊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可能中途回國休假的。再聯(lián)想起他那張消瘦到只剩下一半的臉,要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手機拿起又放下了不知多少次,甜橙最后還是沒勇氣撥通那個號碼。都一年多了,再見面還是被一秒打回原形。那些故作無用的堅強在他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迷迷糊糊地在家睡到半夜,甜橙突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警惕地走到門邊,從貓眼里看出去,是杜毅江!大半夜的他跑來做什么?
開了門還沒來得及說話。杜毅江就已經(jīng)一步上前緊緊環(huán)抱住了她的肩。有溫熱的液體滑進她的脖頸中,源源不斷地,不一會兒便浸濕了她的整個肩頭。他在哭!甜橙反應(yīng)過來后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岸乓憬?,杜毅江...”她焦急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問:“怎么了?”
把頭抵在她肩上杜毅江并未應(yīng)聲,整個人哭得全身都跟著顫動起來。甜橙內(nèi)心的不安感愈來愈強,可但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只好抱伸手環(huán)抱住他輕撫著他的背安慰著。
冷靜下來的杜毅江坐在沙發(fā)里直視著腳下的地面一言不發(fā)。甜橙把熱好的牛奶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杜毅江抬起頭來狐疑地看著她遞過來的熱毛巾。甜橙嘆了口氣后坐下,用命令的口吻說:“閉眼?!?p> 杜毅江不知所云的乖乖閉上眼睛。眼部突然傳來的熱度讓他本能的往后躲了躲。甜橙眼疾手快的一把將他按?。骸皠e動!”
“哦?!倍乓憬怨宰谀莾喝斡伤龜[布。熱毛巾拂過他泛紅的眼皮,一點點拭去他眼角的淚痕。甜橙有些心疼,柔聲問:“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
在經(jīng)歷了死一般的寂靜之后,杜毅江伸手附上了胸前軍裝上的一樣東西。甜橙這才注意到那朵突兀的小白花!心底的不安逐漸放大,太陽穴也跟著“突突”直跳:“這是什么?”
他抬起頭來看她,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悲傷,他像孩子似得把嗚咽哽咽下去,可淚水還是不住的涌上來浸透了濃密的睫毛。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這樣慢慢地順著他的兩頰滑落。甜橙被他的悲傷感染,眼角也跟著濕潤了起來。牽起他冰涼的雙手放在手心里摩挲著,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何耀琦他,他走了...”
窗外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猛地劃過,緊接著便是一場毫無預兆的磅礴大雨。雨水一顆挨著一顆不斷地拍打在玻璃窗上。甜橙扶住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只覺得喉嚨里像卡了根刺似得難受的不行。
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過去了近半個月。這段時間里杜毅江一直忙前忙后的處理各種事宜。從利比里亞回到國內(nèi)的那天,走出機場的時候他不禁有片刻的晃神。周遭往來的人群里有并肩同行的情侶,有合家出游的家庭,有嬉笑吵鬧的孩子,這一切看似嘈雜卻又意外地透露著祥和。沒人會想到這一排身著黑色西裝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在幾天前剛經(jīng)歷了生死的考驗。他們更不會知道這些人的伙伴里有人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