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茉從平東軍的地牢里出來,被微涼的夜風(fēng)一吹,腳步有點虛浮。
現(xiàn)在,她又是大宗師境后期的實力了。那種涅槃境后期強大的感覺才感受了幾天,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即使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此刻也不免有些失落。
不過好在,現(xiàn)在只有她的實力下降了,而于好逑并沒有受到影響。有著于好逑的輔助,只要假以時日,重回涅槃境后期,并不是不可能。
藍茉回到主營大帳,發(fā)現(xiàn)周毅、梁元憶、火凌風(fēng)都在等著她??匆娝换貋恚芤憬辜钡赜蟻?,問道:“成了么?”
藍茉點點頭:“成了。將來王若之若是問起,就賴在吳夢龍自己越獄逃跑就行,不會有任何問題。吳夢龍這邊,我想她會盡力為我們?nèi)フ{(diào)查銀色機甲的信息的?!?p>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
“你的脖子是怎么了?”元憶看到剛才藍茉脖子上被吳夢龍掐紅的地方,問道。此刻這片紅印已經(jīng)微微發(fā)紫,看起來有些嚇人,可知剛才吳夢龍下手還是很重的。
“沒什么,不用擔(dān)心。我困了,想早點睡。各位請回吧?!彼{茉剛才精神高度緊張,此刻突然松弛下來,疲憊的感覺如同潮涌一般席卷了她整個人。她并不想多說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的好的,你早點休息。”眾人依次離開。
藍茉熄了燈躺在床上,聽著忽遠忽近的海浪聲,雖然疲憊,卻久久不能成眠。
朦朧中聽見有人在叩門。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藍茉猛然驚醒,從床鋪上跳起起來,顫抖著撲到房門上去。是段哥哥回來了!是段哥哥回來了!他來找我了,這不是夢!
房門打開,一股咸濕的海風(fēng)兜頭涌入。風(fēng),只有風(fēng)。那虛無的風(fēng)。
門外沒有段哥哥。是一根撐帳的木楔子松了,一頭掉下來,嗒嗒地叩著門。
晨光熹微,在海與天之間投射下一段綿長的玫瑰金色。
梁元憶起得很早,他走出帳門,看見遠處海邊的礁石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抱膝坐著,如木雕般一動不動。
霞光照在她的身上,也變成了刻骨的冰冷和絕望。元憶看了半晌,嘆口氣,轉(zhuǎn)身回了營帳。
今天的行程是先去蛇首山,考察七陽滄生石的開采情況。
技術(shù)官員向梁元憶匯報說道:“自從上次已經(jīng)把蛇口基本清通,目前七陽滄生石開采得很順利?!?p> “七陽滄生石的開采,是目前平東軍的頭等大事。人力物力方面,若是有不足之處,一定要及時向上級匯報,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給予全力的支持。”梁元憶說道。
“回稟殿下,目前看來,開采方面的難度不大。但是想要真正將七陽滄生石的能量運用到龍凰磐海大陣之中,還需要十五天的煉化過程。由于我軍也是第一次煉化七陽滄生石,不知道這個煉化過程和青陽石之間,到底是否有著差別。所以,可能還會有一定的技術(shù)風(fēng)險。”技術(shù)官員說道。
梁元憶沉思:“我明白了。這樣,將負責(zé)煉化的技術(shù)人員分成晝夜兩班,每一班都要保證充分的休息時間。但是煉化過程要兩班輪流值守,保證充分利用時間。因為,下一次機術(shù)族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進攻。我不想再看到我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樣子了。”
“屬下明白?!?p> 梁元憶又去仔細查看了七陽滄生石的開采現(xiàn)場。藍茉也緊跟在他的后面。
從蛇口洞口向內(nèi)望去,那充滿藍綠色靈力的石頭,晶瑩耀目地照耀著整座山體。
梁元憶和藍茉一行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但是面對如此晶瑩耀目的璀璨巖洞,也都不免感嘆一番。
上千名開采人員和技術(shù)官員不分晝夜、緊張有序地忙碌著,將這些充滿著靈力的巨大石塊鑿出、分解、煉化。在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靈力陣法,藍色的靈力,如同激光一樣放射旋轉(zhuǎn)。
開采出來的七陽滄生石,被逐一推進靈力陣法的陣眼之中。每一次的加入,都會引起“轟”得一聲巨響,引得周圍的整片土地,都微微顫動。
這個開采和煉化的場景,還真的是十分壯觀?。?p> 不管怎樣,這件事情總算是有個眉目了,大家也算是松了口氣。
從蛇首山出來,元憶拉拉藍茉:“時間還早,我?guī)闳ヒ粋€地方?!?p> “上哪?”
“先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拐賣我?這里民風(fēng)淳樸,沒人買童養(yǎng)媳?!?p> “大姐,麻煩你照照鏡子,你還算童嗎?”
“閉嘴!”
元憶帶著藍茉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座矮山的陽面。這里人聲鼎沸,竟然是一個規(guī)模不算小的集市。
“這里是鮫人灣集市。我問過周毅,這里是東海最大的集市,可好玩了。東海的人族、鮫族還有一些其他遠道而來的種族,都會在這里交換貨物。咱們自從到了東海,一天也沒閑著,今天特意帶你來逛逛?!痹獞浀靡庋笱蟮卣f道。
不用元憶說,藍茉其實也知道這里到底是哪里。還用他說嗎?十一歲之前,這個鮫人灣集市,藍茉已經(jīng)來了無數(shù)次。
此刻,藍茉癡癡地看著那些小攤子,兒時的記憶,就像春天草原上的野花,朵朵綻放。
她開心地蹦到一個賣烤魚餅的小攤子前。“啊,就是這種。小時候我每次出來逛都會吃?!彼{茉彎腰拿了一份。魚餅外殼金黃油燦,外面涂著甜醬和木魚花,冒著香氣。藍茉小心翼翼地嗅著那熱騰騰的香氣:“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小時候最喜歡吃。里面的面摻著海蚌的肉,咸咸的軟軟的,外面烤得焦焦的,還有一層甜甜的醬。你也嘗嘗!”
藍茉用小叉子挑起一塊魚餅遞給元憶。元憶一口咬下去:“哎我去,好燙啊!”魚餅里面的稀面汁還是滾燙的,元憶燙了舌頭,閉著眼睛直哈氣,把藍茉笑得前仰后合。
這里有好多東海特色的商品。有女孩子們喜歡的潔白如玉的香雪魚骨做成的項鏈、小耳環(huán);渾圓的金色、墨色的珍珠做成的飾品;薄如蟬翼的七彩鮫絲,被卷成厚實的大捆,賣的時候需要小心翼翼地展開;色彩豐富形狀奇特的枕骨魚鱗被做成各種玩偶。還有鮫人釀造的魚骨酒、晾制的咸魚干。
這里還有一些遠道而來的商販。羽族的商販當街掛出美麗的羽毛斗篷,籠子里面是會說人話的鸚鵡。巫毒族的商販售賣的護身符上有著奇異的符文。
藍茉還看見一個以前沒有見到過的小攤子,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瓶子,小瓶子里是顏色各異的液體,有的液體還在瓶子中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藍茉好奇地擠上前去,拿起一個小瓶子問老板:“這是什么?”
老板看了看藍茉,說道:“姑娘,這個你用不上??!你拿這個,拿這瓶粉色的。這個洗澡之后抹在身上,保準你香得跟朵花兒似的!”
說話兒的功夫,元憶也從后面擠了上來。老板看看元憶,滿是皺紋的臉做出了然的表情,拿起另一個瓶子,說道:“這位公子拿這個,效果那是大大的好,沒有效果,咱不說沒有效果不要錢的話,你過來砸了我的攤子都行!”
藍茉好奇,伸手就要拿,沒想到手伸到半空,被元憶劈手截住,拽了她就走。藍茉急道:“哎你等一下,我還拿了他的香水呢!沒給錢呢還!”
元憶從懷里掏出一把銀幣,看都沒看就甩在攤子上,這邊仍是拽著藍茉就走。
“你干嘛呀,著什么急?。俊彼{茉被他拽得莫名其妙。
“你懂什么呀?他給你什么你都接著?”眼看著走遠了,元憶這才說道。
“我……咋了?那是毒藥?他要給我們下毒?”藍茉一臉驚恐,看看手里的裝著粉色液體的小瓶子,嚇得一把甩開。
小瓶子掉在地上碎了,一股清新甜美的香氣涌出來。
“這毒藥還挺好聞。”藍茉嗅嗅說道。
“敗家。這瓶你摔它干嘛,我是說后來那瓶不能拿?!?p> “為什么不能?后來那瓶到底是什么?你快說??!”藍茉不依不饒。
元憶被纏不過,說道:“那瓶啊,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竹神油!”
藍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神油?什么是神油?干啥的?炒菜的?”
元憶簡直要被氣死,翻了一個大白眼,甩開藍茉,臨走前說了一句:“炒什么菜炒菜。延時用的。媽的那老頭看不起我?!闭f完就走了。
藍茉想了半天,終于懂了是什么意思。她站在原地捂臉跺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
兩人在鮫人市集玩到天黑,淘了一大堆破爛寶貝,小吃吃到肚子滾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發(fā)現(xiàn)該回去了。
“好想再來?。 彼{茉翻身上馬,戀戀不舍地說。
“來唄,什么時候想就什么時候來?!?p> “就怕以后又忙起來,沒有機會了?!彼{茉小聲輕嘆。
“不會的。等龍凰磐海陣修好了,我們就不會那么忙了??梢猿3?。”
“等一切都穩(wěn)定了,你就該回天都復(fù)命領(lǐng)賞了,哪有時間陪我玩?”藍茉笑道。
“我回天都,難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元憶問道。
“我……”藍茉一時語塞。半晌,她說道:“我不知道,我還沒想那么遠?!?p> 兩人騎馬并行,一時默默無語。
夕陽將他兩人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元憶突然說道:“藍茉,也許這話我并不該說。我一直覺得,你總是為了別人而活著?!?p> 藍茉聽了這話,先是覺得他竟然說的很對。在從圣璽山的火海中逃出之后,她生活的目標就是兩個字:“復(fù)仇”。她早已習(xí)慣了沒有自己。曾經(jīng),她也幻想過,如果有一天,也許有一天,假如真的能有那么一天,她報了仇,自己還能活著的話,就可以放下一切,和段哥哥遠走高飛??墒?,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不知道今后該何去何從。
人確實該為自己而活著??墒?,沒有與愛人親人分享的生活,還叫生活嗎?
藍茉心中暗自感慨。突然,她腦海里劃過一絲疑慮。我從未對梁元憶說起過我的身世,他并不知道我是林儀峰的女兒,那么他為什么要說“我一直都是為別人而活?”
難道,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