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融心冷冷的道,“你們兩個差官,我只是個游方的小和尚,路上遇見這等兇事,去報個案罷了,你們何故如此羅唣?”
“你們既然這般不愿意去,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一起回縣衙去交差吧!”
此時王千也趕了上來,馬六和他又交換了下眼色。
王千換了一副莊重的神色道:“小師傅誤會了,我們適才不過是因為天熱發(fā)發(fā)牢騷罷了,我們公門中人難道還不如你方外之人更有正義之心?”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我們兄弟倒真的是對練武得人十分欽佩的,看小師傅這一身功夫不免羨慕,并沒有別的意思?!?p> “就是,就是。”馬六附和道,“不知小師傅來自那座名山寶剎啊?”
融心小和尚轉(zhuǎn)過頭不帶好氣的看著他道:“你這位差爺?shù)蛊婀至耍蝗ゲ榘缸?,總是盤問我做什么?我是報案的,又不是殺人的,你們莫要搞錯了!”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林家莊前。穿過莊后莊旁的樹林,來到大門前。
融心小和尚看那大門還和他們上次來時一樣半開半掩著,看來那次他們走后就再沒有人來過了。
融心實在不想再看一遍那些死尸了,佛家的修行雖然要看破生死,但是面對這一地的死尸,他還是有些不能忍受。他停下來,讓王千和馬六走到了他的前邊。
“喲呵,小和尚,你不會怕死人吧?”王千和馬六嘴里半是嘲諷的對他說道,大大咧咧的上前一步推開了那扇半掩的門,此時林家莊的整個前院便顯現(xiàn)在了三人的面前。
“哎呀,我去!”馬六一眼看到院里的景象驚呼出聲,緊接著便用衣服袖子趕快掩住了口鼻。
一腳已經(jīng)跨進院里的王千被驚起的一群蒼蠅“呼”的迎面一撲,又趕忙退了出來,“我靠,這味兒!”趕忙也舉起衣袖掩住了口鼻。
融心小和尚剛剛走近林家莊大門的時候已經(jīng)聞到了一股奇臭的味道,這會兒大門一打開,味道更濃了,他這才知道這味道是林家莊里這些死尸在夏季腐爛后發(fā)出的尸臭,不由得一陣反胃,差點嘔吐出來。
“都已經(jīng)爛了。”馬六用衣袖掩著口鼻,嘴里模模糊糊地說道。
“嘭”的一聲,“我靠,靠,靠,靠!”王千一個高兒往后蹦起老高,原來院里的一個尸體膨脹爆開了,有些內(nèi)臟濺到了大門外,差點濺到他的身上。
“走走走!”他一甩袖子,“回去報告縣太爺,讓仵作來吧!”一邊大步流星的往回走了。
馬六也趕緊跟上了。
融心小和尚本來就是要在新鄭縣等澹臺無天和阿青青,因此也跟在他們后邊往回走。
這回他們倒沒有再來跟融心小和尚羅唣,而是悶著頭一直往前走去,到了午間已經(jīng)趕回到了新鄭縣縣衙。
融心小和尚本不想跟他們回縣衙,但他們看他要走開卻拉住了他,當然,還是碰不到融心的身體——習武的人身子不會輕易讓陌生人碰上的,但他們對融心說,他是報案的,此時還不能離開,否則這事縣衙里就不好管了。
他們看這小和尚來報案必定是發(fā)了善心的,因此知道用什么話來穩(wěn)住他,果然,融心一聽這話,就跟著他們又回到了縣衙。
到了縣衙,他們還是把他領(lǐng)到先前的門房里,讓他在里邊等著。兩人便去了后衙去向縣官稟報此行見聞了。
縣官聽說果然死了人了,而且還死的不少。便吩咐道,去請仵作,他要親去勘驗。
原來當時朝廷的規(guī)定是殺人案件該管官員必須親到現(xiàn)場看驗,所以他雖不愿意,卻不得不走這一遭。
不一會兒,仵作來了。只見這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矮壯老頭兒,戴一頂臟兮兮的頭巾,頭發(fā)胡亂包在頭巾里,一雙瞇縫眼,沒睡醒似的瞇著,嘴上一蓬亂糟糟的胡子,一口黑牙,嘴里嘬著一根旱煙管,不時地從鼻孔里噴出幾股臭煙來,衣服上到處是明晃晃的油污,看上去倒像是個殺豬的。
他見了縣太爺打了個躬,縣太爺愛答不理的說了一句:“走吧?!北闵狭宿I子。四個轎夫抬轎,八個衙役前邊開路,仵作一溜小跑跟在后邊。
縣官本不想讓融心跟著,但融心卻說非要去看看不可,縣官也就無可無不可的隨他了。
未時申時之交的時候,縣太爺一行人已來到林家莊大門外。
遠遠地眾人已聞到了熏人的尸臭,不由得都把袖子掩住了口鼻。
那仵作倒沒有拿袖子掩口鼻,只是眼睛瞇得更小,鼻子里噴出的臭煙更多了。
縣官掩著口鼻下了轎子。衙役們看他下來了,不敢再拿袖子掩口鼻,都把袖子放下了。
眾人跨進院里,“呼”的一聲,萬蠅齊舞,一個年輕的衙役突然看清了眼前一具具腐爛膨脹的尸體和尸體上蠕動的白花花的蛆蟲,還有些化蛹的蠅蛹,再加上比剛才濃烈了不知多少倍的尸臭撲鼻而來,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嘔了出來,隔夜的飯都吐了出來。
“沒用的家伙!”一個老成的衙役對他喝了一聲。
“嘭”“嘭”,突然兩具尸體發(fā)出兩聲爆響被因腐爛發(fā)酵而積存在體內(nèi)的氣體撐破了,腐敗的尸液“噗呲”濺到了他的腿腳上。
“啊……”他不由得叫出聲來,跳了起來。
“哇——”他這一吐比剛才年輕衙役吐的更厲害,隔了兩夜的飯都吐了出來。
衙役們和縣太爺看這陣勢,不敢離尸體太近,而是都將身子緊緊貼著院墻和尸體盡量隔開一段距離。
融心小和尚始終在院外遠遠地看著,沒有靠近,用盡全力忍著嘔吐的沖動。
只有那仵作竟然似乎毫不在意這些丑陋腐敗的尸體,行若無事的看著,除了把眼睛更細的瞇縫著,鼻子里不斷地噴著煙霧之外,此時已極其淡定的站在了一具尸體的面前。
縣太爺似乎已經(jīng)被尸臭把嗓子都熏得啞了,他快速把衣袖從口鼻間拿開,尖著嗓子叫了一聲:“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