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無天聽他們?nèi)绱苏f,并不驚怕,反而笑了笑道:“我只是路過,又不惹事,又有何妨?”
林末道:“不是這等說,那強盜若講道理也還不做強盜了,似兄弟這般細皮嫩肉的,那強盜倘若恰好想要人肉吃,說不得也要綁上山去殺了放血,蒸做個‘和骨爛’。”
澹臺無天聽他說到“和骨爛”,不由得想到在那黑店里聞到的人肉香味,差一點把剛吃進去的酒肉都吐出來。
林家兄弟看他臉色不對,以為他是害怕了,便勸他等他們的父母請來助陣的朋友再說去般若寺的事。
澹臺無天擺了擺手道:“兩位兄弟,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確實急于趕到般若寺,不能再耽擱了。路上我自會小心,悄悄地過了山便罷了?!?p> 林氏兄弟見此,也不好再做挽留。只是勸他不急在一時,就算是要走也在這里吃了晚飯,住上一晚,等明日天明了再走也不遲。
其實依著澹臺無天的本意,這本是無可無不可的,他其實倒也有心在此留宿一晚,只不過他適才剛說了不能耽擱,急于過山的話,又表明自己不怕山匪,若答應在此留宿反顯得自己心里沒底,倒怕被林家兄弟小瞧了去,因此只答應了吃過晚飯就走,絕不肯留宿。這也是他終究還是少年氣盛的地方。
看澹臺無天主意已定,林家兄弟便不再強留。此時天色已晚,便接著擺上晚飯來,三人也做個盡日長飲。一會兒,天色黑起來,便掌上燈來,三人的肚子早已飽了,吃的也便不在意,只是談談說說,講說些拳腳武藝,越說越高興。林家兄弟本想和他做個通宵達旦之飲,不想一到了半夜,他便起身說要告辭。兄弟二人依依不舍,卻也只好由他。
林未從綁腿里拔出一把匕首來,說是自己平日里隨身防身的工具,現(xiàn)在就送給澹臺無天路上防身。
澹臺無天見那匕首一掌長短,如一把小劍,小巧精致,劍身藍汪汪的閃著寒光,鋒刃在燈光的映照下閃著炫目的白光,便知道是把精鋼打造的上品兵刃,又見是他隨身的物件,覺得有些貴重了,便推辭說不要。
林未黑臉漲得通紅道:“兄弟,我們是不是兄弟,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兄弟!”他只好收下了。
林末也從懷里摸出一個小木筒來,遞給了他,并教給了他用法。原來是一個發(fā)射毒針的暗器,里邊有九九八十一根天女散花針,木筒上有個機括,一擰便可發(fā)出針來,針上摸著強效的麻醉藥,人被針刺中,立刻便動彈不得。這也是林莊主夫婦給他的一個防身的武器。
有了林未的經(jīng)驗,這次澹臺無天沒有再推辭,便收下了。
澹臺無天這次出門除了包袱里給師伯智果禪師帶的禮物和背后的一柄寶劍之外,身上卻并沒帶著別的什么禮物,想了想,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小的樹葉形狀的木牌來,這木牌顏色深沉,顯然是用上好的烏木雕刻而成,仔細看去上面鐫著“百花”兩個針篆小字,這是百花觀里只有嫡傳弟子才有的信物,本來是絕對不能給人的,但他有感于兄弟兩人的深情,便拼著回去被師父罵一頓,也把這小木牌送給了他們做回禮。
林氏兄弟并不知道這木牌的貴重,但看他給的鄭重其事,并一再叮囑千萬不可丟失,也知道恐怕是很貴重的禮物,便也鄭重其事的收下了。
互換過禮物,兩下里便依依不舍的分別了。林氏兄弟送出門來,又送了很遠一段路,看著澹臺無天走的幾乎看不見了,才轉(zhuǎn)身回去了。
此時路上只剩澹臺無天一個人了,他仰頭看了看天上已經(jīng)西斜的半個月亮,感覺著夜里的涼風吹拂著衣襟敞開露出的胸脯,想著林氏兄弟的至性至情和對自己的深情,不由得一股惆悵涌上心頭,這在他可是從未有過的。
他自小跟著師父和母親長大,并沒有什么朋友,熟識的同齡人也不過只有智果寺里的那個小丫頭,只不過兩個人一見面就掐架,雖然有時候也會想到她,但也說不上有什么特別想念的感覺,反正小時候每年都會跟著師父和掌門來般若寺一趟,而自從他過了十歲,就是只讓他自己前來了,每年都來,都看見她,就這么回事了。在他小小的心里,還體會不到感情和想念這種東西,但這次偶遇到的林家兄弟對他真摯的友情卻令他一片平靜的感情湖水中蕩起了輕輕地漣漪。
他搖了搖頭,輕輕笑了笑,似乎要趕走心里這種自己不熟悉的感情,挺了挺胸脯,迎著夏夜的涼風,故作灑脫的大步往前走去。
又走了不遠,只見面前一座大山阻住了去路。
這座大山應該就是林氏兄弟所說的霸天幫盤踞在其上的具茨山了。
黑夜里朦朧的月光下,具茨山如一頭黑黢黢的巨獸盤踞在澹臺無天的面前,似乎正等待著獵物進入它的領地,好一口吞噬。
澹臺無天緊了緊腰帶,放下了褲腿,用手摸了一把后背的寶劍,摸了摸懷里的木筒,檢查了下腰里貼身藏著的匕首,便邁步往山上走去。
他之所以選擇夜半爬山,其實也是有他的打算的。
他聽了林氏兄弟的話,心下便有了計較,且不說他能不能打得過那三個匪首,他不過是個過路的,不想惹事,所以能不被發(fā)現(xiàn),悄悄地爬過山去是最好的。
所以他連夜趕路,固然有他年輕氣盛怕被林氏兄弟小瞧的一面,另外也有趁著天黑,匪眾不防備,可以悄悄過山不被發(fā)現(xiàn)的考慮。
山腳下有一條小路往山上延伸而上,在半個月亮清淡的月光下,在周圍山坡上長滿的綠色灌木草叢中現(xiàn)出像一條白色帶子的痕跡。
他此刻正走在這條山路上。這路上雖然也被雜草蔓延到了,時不時地長出一從高草來,但看得出來平常日子里是有人走的,那些高草只是中間的還挺立著,路兩旁的都被踩倒了。
他靜靜的走著,慢慢的越走越高,路延伸到了半山腰,一邊是山體,一邊是懸崖深谷,山體上長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樹木,在夜里就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懸崖深谷里密生著樹林,里邊不時地傳出不知是鳥是獸的奇怪的叫聲來。
澹臺無天縱然膽氣壯,也不免有些害怕,不禁加快了腳步,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