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二人總算出了林子。
那云曦是仙門中人,自然不累,可那阿召平日里混吃等死的,這徒步走了半宿,那簡直是丟了半條老命。
朝邑城地處邊塞,風沙卷地而起,荒無人煙。在不遠處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座破廟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三郎,我們去歇歇腳吧?!?p> 阿召說這話時有點兒小心翼翼的意味,畢竟是被自己拖下水的,人家仙門子弟定是不累的,自己矯情還要休息,確實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思忖了一下,阿召緊接著問道:“三郎,你說他們會追上我們嗎?要是你覺得不妥…我還能…”
“無礙,進去歇息?!?p> 云曦打斷了阿召后面的話,不過就算不同意,阿召也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了破廟,云曦巡視了一圈兒,竟然還真有些干稻草,想來是過路人留下的。
云曦拾掇著稻草,畫面實在有些不搭,仙風道骨的一個人在這破破爛爛的廟里拾掇一堆干枯的草,多奇怪啊。
阿召趕忙搶了過來說道:“我來我來,你坐著就…”
好字都還沒說出來,這個地方確實很臟,讓人家坐到哪里去?
“無礙,你不是累了嗎,鋪好你先睡?!?p> 云曦總是帶著那冷峻的臉龐,也不愿意多說幾個字的。
這個時候阿召實在是不想客氣了,也結束了這短短的拉鋸戰(zhàn),看稻草拾掇差不多了,一頭倒在上面就想睡了。
阿召躺在稻草堆里說道:“這要是睡了,他們找過來了怎么辦?”
云曦說道:“有我在,放心?!?p> 有我在,放心。
多么讓人有安全感的一句話啊…
阿召躺在草堆上,雖然累的精疲力盡,這一天承受的事情也太多了,但是卻有些睡不著。
阿召枕著自己一條手臂,盯著坐在自己身邊的三郎說道:“我要說我又睡不著了,你會不會打我?”
云曦答道:“你想做些什么?”
阿召說道:“我自小就喜歡聽仙門里面的故事,感覺特別奇妙,可惜我就是個普通人。三郎,你說你叫云曦,聽我一個老朋友說,云家是現(xiàn)在最大的仙家了,你想必日子過的很瀟灑?!?p> 云曦看著阿召,眼神里有著一絲錯愕,緩緩的說道:“仙門未必比普通人過得好…”
阿召笑了笑,怎么會呢?仙門受百姓愛戴,到哪里都是威風凜凜的,哪怕是馬公子,那在朝邑城里也是高人一等的,而且哪個男孩子心里沒有一個救世夢呢?
阿召緊接著問道:“哦對了,你為何只亮了一下劍,他們就走了?莫不是知道你是云氏的人,背景硬?我看你跟他們說話了,說的什么?”
云曦答道:“勞煩轉告,這個人,我?guī)ё吡?。?p> 阿召疑惑的問:“轉告?轉告誰?我娘子嗎?”
聽到娘子這兩個字隱約能感覺云曦眼神中有一絲不快,但是很快就掩飾好了,阿召也就當作沒看見。
阿召說道:“那你我就是一棵樹上的人了,三郎你可要保護好我呀~”
阿召嘴唇含笑,一雙眼睛亮盈盈的,像是個撒嬌的小孩子,滿臉的天真無邪。
云曦手指微微收緊,表面上還是那樣的云淡風輕,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好。”
阿召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云曦就這么靜靜的坐在他身邊守著,眼眸里盡是映著溫柔。
“第一次見你,好像,也是在一座破廟呢。”
云曦話音剛落,突然一改剛才溫柔的神色冰冷的對身后說道:“有何事,出去說,不要打擾他。”
此時的廟里仿佛灌滿了寒風,凜冽刺骨。云曦脫下了自己的白玉色的外衫,輕輕蓋在阿召的身上,仔細的掖了掖。
此時廟門外站著一個男子,身著玄青色的的緞子衣袍,袍內露著銀色鏤空鑲邊,腰系玉帶,手持象牙折扇,臉龐如同溫潤的美玉,美好而不張揚。一打眼看去,如春風化雨,和煦溫雅。
這個男子就靜靜的等著云曦,也沒往前多走一步。
云曦掖好之后才慢悠悠的走到廟外,把門輕輕關上開口說道:“都知道了?”
男子說道:“此刻我才確定的,那叢二小姐回來同我說,我還倒有些不信?!?p> 云曦說道:“容隱,她知道了嗎?”
云曦抬起頭,微皺著眉頭,說話間語氣頓時弱了幾分。
容隱說道:“她早晚都會知道的?!?p> 云曦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你為何沒有告訴她?”
容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觸目所望,滿身瘡痍。這種畫面,我不想見她有下一次?!?p> 容隱說出這話的時候極力地控制著自己,但是竭盡全力的掩飾,還是掩飾不住他身旁隱隱若現(xiàn)的黑霧,周圍似乎更冷了些,地面上有些霧氣瞬時結了一層冰。
云曦看著地上結起的小薄冰眼中浮現(xiàn)出了一絲歉意,隨后還是轉化成了云淡風輕的臉說道:“玄青色,不適合你?!?p> 容隱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的衣衫,神色漸漸舒緩,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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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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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
一襲紅衣如火,如柳刀的眉劃至鬢角,一雙如秋譚的雙眸隱藏在細密的睫毛之下,不知是因為地處陰涼還是女子脾性更冷,籠罩她周圍的冰霜令人膽寒,語氣之間總透著一股子不可一世。
容隱笑著說道:“殿下找我了?”
女子撇了他一眼,轉而躺在榻上,用骨骼分明的手指輕揉了一下太陽穴說道:“聽到他們在嘰嘰喳喳議論些什么斷契的事,吵的心煩?!?p> 容隱笑的更兇了,但是還是整理了一下神色說道:“他們也真是胡鬧,怎么吵到殿下這里來了,這種芝麻小事也值得他們碎嘴子的。”
女子微微閉上了眼睛答道:“天下太平了,整日里不是三姑搶了貢果,就是六婆偷了棺槨。消停不了一日的破事。”
容隱說道:“殿下要是如此心煩,我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少來絳綾殿就是?!?p> 女子閉上的眼睛能看到有些顫動,容隱知道她雖然嘴上說煩,但是整日在這殿里也是無聊的,聽聽他們八卦也算有點兒意思,可偏偏這女子架子大,抹不開臉面,整日里誰都怕她,只能遠遠的說,她也就遠遠的聽。
容隱說了聲告退就往外走,女子最后也沒說一句回來吧,我只是抱怨抱怨什么的話。
容隱一臉癡笑,這個殿下啊,總是老樣子不改,嘴硬得很呢。雖然不讓他們來是假話,不過真的要管教管教,都說了這個事不要傳出去,怎么還能傳進殿下的耳朵里?
阿召睡醒的時候,怕都是要晌午了。
云曦看他起來肚子還咕嚕咕嚕叫了幾聲,不知從哪里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粥遞給了阿召。
“哪里來的?”
阿召瞪大了雙眼,這都是城外了,難不成云曦是回城里專門買回來的?
云曦說道:“趁熱喝,舒服些?!?p> 阿召是真的挺餓,昨天大半宿沒進食,拿起來就喝了一大口,邊喝邊說道:“我看這太陽,估計要晌午了,三郎怎么知道我會睡這么久?這粥還熱乎著呢!剛買回來的吧!”
云曦答道:“每隔一個時辰買一次?!?p> ?。。。?p> 阿召一口粥差點兒沒嗆著,每隔一個時辰買一次?就為了自己喝了口熱乎的粥?這人怕不是有點毛病吧,還是覺得懸壺濟世有功德感啊,那也不至于做到這樣啊…
云曦看阿召差點兒嗆著,眉頭微皺說道:“慢點兒喝。不著急的?!?p> 阿召這才想起來,估計今天還要趕路的,但是也不知道目的地到底去哪,便問道:“我們最后要到哪里去呀?”
云曦盯著阿召說道:“陵山,可好?”
陵山上有個陵山學院,仙門世家最高學府。薛老去學了些皮毛都有幸一生,每次都要掛在嘴邊上,那馬公子更別提了,資質差的不行,連陵山的門都進不去,這小三郎年紀輕輕,就說帶自己去陵山?
“陵山…能讓我進嗎…”阿召有些露怯。
云曦答道:“我說能進,就能進。你可愿意?”
阿召喜上眉梢喊道:“我愿意??!我自然愿意的啊!”
怎么可能不愿意,仙門世家最高學府!有幸一觀回頭出去吹牛不說,里面高人云集,肯定能幫自己解了這姻緣線,豈不是美滋滋?
阿召囫圇吞的喝完了一碗粥,趕緊起來說道:“咱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一溜煙兒就跑到了廟外等著云曦。
“這咋還有兩匹馬?”
阿召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廟外拴著兩匹駿馬。
云曦說道:“你不是走路累嗎,我順便買了兩匹馬?!?p> 阿召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可,可我不會騎馬…”
云曦思量了一下,解開一匹馬的韁繩,牽到了阿召面前。云曦一手攬過了阿召的腰肢,一手拖著把阿召穩(wěn)穩(wěn)的放在了馬上。
阿召也是個男子,冷不丁讓另外一個男子橫抱,耳朵根瞬時通紅,尷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可看這云曦倒還是那云淡風輕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云曦說道:“你就坐在上面就好了。抓穩(wěn)?!?p> 云曦牽起韁繩竟走了起來…
“你就走路?。 ?p> “無妨。”
“那…那匹馬你不要啦?”
“不要了?!?p> “你很有錢嗎?”
“有一點?!?p> “那你就給我買清粥!”
“養(yǎng)胃?!?p> 阿召就這么嘰嘰喳喳的又開始了,沒過多久才摸索出來怎么能在馬上坐的穩(wěn)當。阿召看著云曦的背影,心里總有一股暖流涌動,這平凡的人生從醉酒簽約那天已經(jīng)發(fā)生改變。他現(xiàn)在都有些恍惚,這讓鬼追殺可能也是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