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道士,還不出來。”山神像嘴巴一張一合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杜子春從東廂房內(nèi)轉出,這才注意到神像的變化,眼神閃爍,“山神?”
“正是本神。”
“找我?”
“找你?!?p> “什么事?”
“什么事?”山神像冷哼一聲,“進吾廟宇,不尊本神,擅關廟門,阻吾視聽,你可知罪?”
“我乃道教子弟,爾等山神皆由我教所封,你既非本教正神,亦非本門祖師,我只拜你一拜,理所當然?!?p> “那你為何關吾廟門?”
“夜黑林密,山野風寒,一來防止歹人,二來御風防寒?!?p> “好個牙尖嘴利的道士,這么說,反倒是本神的不是了?”
“正是?!倍抛哟狠p輕抽了抽鼻子,似乎聞到了什么,“不知山神是何出身?”
山神像現(xiàn)出一抹怒容,“本神還未治你不敬之罪,你反倒盤問起本神來?!”
杜子春突然笑了,“山神皆是受封的山精野怪,或是天地之靈,或是積功累德,貧道未曾聽說有是老鼠的。”他又仔細嗅了嗅,“還是一個凡胎未褪的老鼠,恩,剛剛撒過尿?!?p> “放肆!”山神像暴喝道,奇怪的是,隔壁廂房內(nèi)的王家兄弟卻對此似乎毫無所聞,依舊沉浸在夢鄉(xiāng)之中。
“放不放肆,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杜子春冷笑一聲,雙手結印,腳下跺地三下,“一奏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二奏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三請本地山神?!?p> “你在干什么?!”山神像又驚又怒,從神臺上跳了下來,向著杜子春撲去,只是為時已晚。
山神廟一陣晃動,杜子春面前的地上升起一股白煙,山神像陡然停在了半空中,只剩下眼睛在轉動著,露出一抹驚恐。
“是何人呼喚本神?”一個宏大的聲音在山神廟內(nèi)響起。
杜子春打了個稽首,對著不知身在何處的山神道:“道教弟子杜子春見過山神?!?p> “你喚吾出來所為何事?”山神似乎對廟內(nèi)的事一無所知。
杜子春心中知道此事怕是有蹊蹺,“貧道夜宿貴廟,半夜遇到妖物褻瀆山神,故此想請?!?p> “哦?你所說的妖物現(xiàn)在何處?本神怎么未曾見到?!鄙缴癖犞劬φf瞎話。
杜子春的臉色冷了下來,“你身為山神,不思鎮(zhèn)守山野,反倒縱妖為禍,就不怕我奏上天庭?”
山神沉默了,暗道:“不好,怕是碰上真?zhèn)髁恕!?p> “干……”懸停在半空的山神像見狀開口了,剛說了一個字,被一股力量封住了嘴巴,立馬改口,“啟稟山神,這道士進廟之后不尊山神,小人這才假借您的身像現(xiàn)身討個說法?!?p> 山神一喜,自覺抓到了道士的痛處,“他是如何不尊本神,且細細道來。”
杜子春不慌不忙,冷眼看著鼠精和山神一唱一和。
那鼠精一五一十說了經(jīng)過了,只是省略了一些細節(jié),山神聽了沉吟半晌,雖然不像祂所想的那樣,但是也有了說法,“只是一場誤會,我這隨從,只是不知禮法,誤以為你冒犯了本神,不如就此作罷如何?”
“拿妖物做隨從,還放任其附身神像,貧道倒是第一次聽說?!倍抛哟翰灰啦粨稀?p> 山神惱怒不已,心道:“這道士好不識數(shù),都給了臺階了,還這么死纏爛打!”當下聲音沉了下來,“本神拿妖物做隨從,關爾何事?”
“拿妖物做隨從,自無不可,但是按律當是脫去妖氣之輩,這鼠精妖氣雖只剩下細微一絲,但是依舊妖氣內(nèi)含,怎能收來作為隨從?”
“這……”山神一時語塞。
杜子春不待山神回話,接著說道:“此地人煙稀少,只有一些過客往來,山客之流更是偶有到來,而貴廟在沒有廟祝的情況下,香火依舊如此鼎盛,廟宇時有修繕,山神可否解釋下原因?”
“這……”山神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驚慌。
“再說回這鼠精,身上妖氣雖淡,但是怨氣纏身,幾欲成烏云蓋頂之勢?!倍抛哟赫f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猶如重錘一下一下敲打在山神的心神上,控制山神像的力量出現(xiàn)了松動,一個灰毛老鼠從山神像上跌落下來。
“我再問你,這個鼠精可有上了名冊?!”杜子春一指現(xiàn)形的鼠精喝道。
鼠精在地上翻滾一圈,身子膨脹如牛,眼露兇光,“和這臭道士廢什么話,本來只是想著騙他一些香火,既然他如此不知好歹,讓我吃了他,定能功力大進。”
山神沉默不語,不知是默許了還是在想著其他的事。
杜子春對于鼠精的惡語相向無動于衷,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山神的反應。
鼠精等了半晌,不見山神說話,有些不耐煩,四爪齊動向著杜子春沖去,裂開巨口,直奔其腦袋。
“唉!”
驀地,山神長嘆一聲,恢復原狀的山神像再次活了過來,伸手一抓,鼠精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向著他的手倒飛回去。
“你竟然……”鼠精驚怒交加,話還未說完,便被山神抓在手中,龐大的身軀猶如漏氣一般縮小成巴掌大小,隨后,山神狠狠一捏,其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了空氣中,山神像也隨之破敗了不少,一些地方出現(xiàn)了裂紋。
“如此你滿意了?”山神的聲音有些干澀。
“當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對人也對神,你之所為早有敗露的一天,此時悔悟為時未晚,以后當謹守本職,遲早有成正果的一天?!?p> “小神知道了?!闭f完,山神像咚的一聲落回原位,恢復了本來的泥胎面目。
杜子春點了點頭,話已至此,往后祂若是再犯必有惡報。
翌日,王乾醒來,看著山神廟,總感覺有些地方發(fā)生了變化,似乎冷清蕭瑟了不少,但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只道是自己的錯覺。
三人收拾行囊,臨走前又各自給山神上了三柱香,這一次,杜子春拜了三拜,恍惚間,王乾好像看到山神像眨了眨眼睛,定睛細看,卻又一切正常,不由皺了皺眉頭。
從醒來之后,這個山神廟就有些怪怪的,王乾不敢再多留,雖說有著杜子春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萬一呢?
王乾拉著王坤匆匆出了廟門,杜子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回首看了一眼山神廟,清晨的陽光下,它正在發(fā)生著潛移默化的變化,之前鼠精身上深重的怨氣可不會憑空消散。
“唉,欲念迷心,利益障眼啊?!闭f完,杜子春搖了搖頭,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