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正平坊內(nèi),天色剛剛暗了下來,此時距離宵禁還早,正是大家吃過晚飯,出門活動的時候。某處人家小院內(nèi),兩名羽林軍正慌慌忙忙的從一處屋內(nèi)跑了出來:
“報告周將軍,屋內(nèi)空無一人,甚至連許多基礎(chǔ)用品都已經(jīng)不見了?!?p> 周哲心里一緊,果然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還是沒忍住慌張的低吼道:
“還不趕快去查,昨日一同巡查的所有羽林軍,門口搜查他的守衛(wèi)全部帶來,去調(diào)查城防出入記錄,若出城了立刻去追,若還沒有出城就通知他們見到烏丸其人立刻就地拘捕?!?p> 說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繼續(xù)道:
“將他在吏部戶部的所有資料都調(diào)出來,把他平時交往的朋友,愛去的酒肆,妻女愛去的所有地方統(tǒng)統(tǒng)查一遍,快。快?!?p> 洛陽北五十里外,一個叫做濟源的小鎮(zhèn)之上,前兩日來了幾個外鄉(xiāng)客人。這里雖距東都不遠,來往行人也不算少,但正是因為交通便利,在這鎮(zhèn)上留宿的人卻不多。而這一行八九個人,卻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的客棧住了四五日,所以鎮(zhèn)上居民都是記得。好在他們雖然看上去面相兇惡,為人卻十分和善,偶爾和鎮(zhèn)上居民攀談,只說是在北方遭了戰(zhàn)亂,本想跑到洛陽找個什么工作,卻因為沒有戶籍只能暫居城外,正在托人想辦法。
今日剛剛到了戌時,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了下來,一輛馬車從小鎮(zhèn)南面的官道上緩緩駛到客棧門前。一位穿著斗篷的高大胡人男子走下馬車來到店里,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店家,還有上好的房間嗎?我?guī)夼乩霞铱纯矗袢赵诖俗∷抟灰?。?p> 中年店主也是個熱情的人,笑了笑:
“尊駕真是緣分,剛好還有最后一間,你若是平時里來房間倒也不少,只不過近幾日來了些北方的客人,把小店的房間住了一半?!?p> 兩人隨意寒暄了幾句,等那名男子的妻女進了小店,一家人便上樓進了房間。
“昨晚只睡了一個時辰,今日又趕了一天的路,你們快些休息,我們半夜又要出發(fā)。”
男子取下斗篷,正是從洛陽逃出來的烏丸,他走到窗口和門口各看了看,才又道:
“大人安排接應(yīng)我們的人就在附近,我去去就來。”
她的妻子摸摸女兒的頭,小聲道:
“你快些回來,注意安全?!睘跬铔]有回答卻點了點頭,翻身從客店的后窗跳下二樓,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在濟源鎮(zhèn)北面不遠,有一大片的樹林,因官道并不從這里經(jīng)過,所以人煙稀少。而今日你若在林外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從林中會傳出點點火光。
“烏丸,你終于來了,大人交給你的任務(wù)完成了嗎?”
黑暗中的火把照映出幾個人模糊的身影,卻看不清面容。烏丸聞聲面露吃驚,立刻跪在地上,歡喜道:
“虎王大人,沒想到您會親自駕臨,小人有幸不辱使命,拿到了大人要的東西,還將入侵迎仙宮的八人盡數(shù)滅口,另外一隊潛伏的人馬也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等幾日之后風(fēng)頭過去,便悄悄出城?!?p> 虎王站起身來,黑暗中雖看不清他的模樣,但他卻人不如其名,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瘦弱:
“東西拿來看看?!?p> 烏丸聽后,恭敬的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雙手遞到了虎王的面前,而那本書樣式古樸,有些年月了。書的封面上,赫然印著三個大字:推背圖。
“做的非常好,等我把這本書帶到大人那里去,若經(jīng)他確認無誤,你就是我們虎狼的大功臣?!?p> 虎王滿意的點點頭,又道:
“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先把東西帶走,巴覃,巴其奎,你二人留下來保護烏丸一家,休息兩個時辰之后就繼續(xù)北行,咱們分開走。”
洛陽皇城迎仙宮旁,高力士就站在宮門口,一臉怒容,而他身后跟著的則是惶惶不安的甘斂和周哲二人。
“從今日起,整個皇城的防務(wù)照常由羽林軍管控,但迎仙宮則單獨由我?guī)淼纳裎滠娯撠?zé),所有羽林軍除神武軍主動示警求援,或者我的命令之外,不得進入迎仙宮宮墻內(nèi)半步。周將軍,你手下參軍烏丸的所有資料立刻送到我這里來,另外我命你五日之內(nèi)將他抓回洛陽,否則你就自己上書請罪,高某會讓你的請罪書熱乎的直達圣人面前。我今日徹查迎仙宮后,若還有別的損失,那么再另外治罪?!?p> 周哲被高力士幾句話說的惶然失色,但也只能將一切強壓心頭,恭敬道:“喏”
羽林軍官署大牢內(nèi),安敬之由牢內(nèi)的守衛(wèi)領(lǐng)著,來到了楚歸一的關(guān)押之處。
“安二公子,周將軍吩咐我等將您帶到,我們就在外面候著,若你辦完了事情就出來支會我們一聲,小人先告退了?!?p> 安敬之也對他們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楚兄。”“安兄,您怎么來了?”
楚歸一從牢中草席站了起來,走到鐵欄旁,小聲道:
“楚某縱橫江湖二十年,這次倒是真是窩囊,連栽在何人之手都是不知。”
安敬之左右看了看,低聲道:
“想必楚兄也知道安某的父兄身份,所以這次我是奉命來調(diào)查此事,據(jù)我查閱的案宗以及最近洛陽幾件大事分析,此事必和虎狼有關(guān),且這次劫持我兒子到你們血刃堂,也只是一個意外而已?!?p> 楚歸一臉上有震驚,有欣喜,趕忙道:
“安兄可是有什么進展了?”
“進展談不上,還望楚掌門相信在下,給我一個憑證,讓我到你們血刃堂去查一查,我要你們最近幾個月入門弟子的所有資料。那日劫持我兒嫁禍你的人,必然是你們的新進弟子,這樣他們才能在深夜?jié)撊肽憧偠嬖偾那南В鋵嵥麄儾]有逃走,而是混入了你們之中?!?p> 楚歸一眼睛一亮,此時他也別無他法,便悄悄從腰間取出一個令牌,隔著鐵欄交到安敬之手上:
“安兄,此牌叫血刃令,見他如見我本人,我手下風(fēng)火雷電四大堂主,都與我是生死之交,你只需出示此令牌,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們既可。”
安敬之將血刃令收了起來,沖楚歸一點了點頭,并沒有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羽林軍大牢。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勸善坊血刃堂總舵內(nèi),安敬之手持血刃令,與風(fēng)火雷電四堂堂主同坐議事廳內(nèi)。
“安大俠,那日我堂弟子劫持令郎之事,定然是有賊人栽贓嫁禍,既然您能手持血刃令而來,想必與我們楚掌門是互相信任的關(guān)系,有話直說便是?!?p> 雷堂堂主心直口快,怎么想的便是怎么說。安敬之笑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四人均看向自己之時,才緩緩道:
“想必各位也知道近日皇城內(nèi)連續(xù)出事,恐怕這與劫持我兒嫁禍貴堂,同為虎狼弟子所為,今日我持血刃令來到這里,一來是為朝廷查案,二來是為楚掌門伸冤,所以我希望四位堂主都能盡力助我。”
風(fēng)堂堂主看了看另外三位,搶先問道:
“安大俠需要我等做什么?”
“三個月或者半年內(nèi),所有新進弟子的名單資料,安某請問各位,溪流入江,還能分清哪些是溪水嗎,所以能嫁禍血刃堂又能在羽林軍和你們眼前神秘失蹤的賊人,定然混入你們當中?!?p> 安敬之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眼睛一瞇,一息之后與風(fēng)堂火堂兩位堂主同時暴起,向議事廳側(cè)門的一處屏風(fēng)攻去。安敬之功夫最高,身法最快,在他即將要擊碎屏風(fēng)的一刻,一個人影突然閃出屏風(fēng),朝著大門跑去。雷電二堂堂主坐在廳堂正中,眼見生變,第一時間封住大門。誰知那人頭也不回,即使冒著拼個重傷也要強行破門,雷電二位堂主不愿與此人一死兩重傷,雖然同時出掌,但仍然避開了半個身位。那人硬受兩位堂主一掌,口吐鮮血,卻借助掌力,一步躍出大門。
“追?!?p> 風(fēng)火雷電四位堂主同時脫口而出,安敬之更是如一道白光,在他們之前已經(jīng)破門而出。此時已經(jīng)快到亥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好在繁華的洛陽城未到宵禁之前,都是燈火通明。那人畢竟受了兩掌,腳步有些虛浮,安敬之追過了三道院墻,剛到坊墻之下,就已經(jīng)快要追到和那人并肩。
眼見那人伸手可及,卻突然從四面八方出現(xiàn)三件暗器朝自己襲來,安敬之眼疾腳快,連點三下墻面,躍至坊墻上沿完全避開偷襲。
“白衣神劍果然好身法?!?p> 一道沙啞的男聲傳來,聲音剛落,就有五個身影從坊墻下的暗處現(xiàn)身,圍了過來。安敬之并不慌張,只是輕輕把玩著手里的長劍,緩緩道:
“一共六人,和那日劫走我兒的賊人數(shù)目一致,恐怕各位還是血刃堂不久前收進門的新弟子吧?”
那位被重傷的男子咳嗽了兩聲,又吐出一口鮮血,才低聲笑道:
“聰明并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用,我就不信你能以一敵六?!卑簿粗疀]有答話,而是拔出長劍,瞬間便至六人面前,六人一分而散,站定周圍六個角落。
“好快!”
聲音沙啞之人還沒說完,卻見長劍如流星,又已攻到自己面前,他倉促去擋,卻發(fā)現(xiàn)安敬之已經(jīng)掉頭,攻向他身后那些來援自己的隊友。只聽“噹噹噹”三聲,背后來援的兩人武器已經(jīng)被長劍挑落,但好在另外三人也已經(jīng)圍了上來,以六攻一。
風(fēng)火雷電四堂堂主慢了幾步,此時才剛剛躍上坊墻,或許再早一息,便能見到白衣神劍威震江湖的絕學(xué)--飛雪劍歌,可晚了這一息,便只能看見受了輕傷的安敬之和六個重傷倒地昏迷不醒的內(nèi)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