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聯(lián)盟

　　帶上了聯(lián)盟第一計算師的記憶等于擁有了更多戰(zhàn)術，除了戰(zhàn)術還附帶了一些特殊技能：帶人混上飛機。

　　機場人聲嘈雜，尹時夜趴在冷彌的背上，表情比在車上更加麻木。

　　冷彌背著尹時夜在機場里轉了幾個大彎，到達一處無人的入口。

　　環(huán)境突然安靜，尹時夜好奇地抬頭往上看，只見墻上一行字：聯(lián)盟專用緊急通道。

　　尹時夜蹙眉，猜到她要干什么了。

　　冷彌掏了一下口袋，摸出從冷息那里順來的特權卡幾下就打開了門，兩分鐘后兩人順利進入候機室，過程太騷。

　　冷彌自己騷起來穩(wěn)得不行，背上那個常年被供上頭等艙的尹少爺卻緊張得不行。

　　二人從緊急通道走出去，滿候機室的人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著兩個不走尋常路的人看的時候，尹時夜沒忍住趴在她背上說：“緊急通道太張揚了……”

　　緊急通道可以直通聯(lián)盟專用機通道，一般聯(lián)盟辦正事的都是經過緊急通道直接往頭等艙去的，像他們這樣坐個民用客機經濟艙還走緊急通道的是真沒有先例。

　　一直到上飛機尹時夜都不敢抬頭，好像他們真逃票了似的。

　　冷彌磨了幾十年的臉皮也不是光用來看的，至少現在她的內心毫無波瀾。

　　上飛機后，冷彌用程序刪除了車里和機場里的監(jiān)控記錄，又強行關停了飛機上的監(jiān)控，這才讓尹時夜把蒙頭的帽子取下來。

　　她把經濟艙的座椅放下去讓尹時夜靠著，途中尹少爺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困了，枕著冷彌的肩膀睡了過去。

　　尹時夜醒來的時候，抬頭看見冷彌在笑。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頭偏向一邊。

　　冷彌看見他這一系列舉動以為尹時夜放心了，殊不知這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

　　飛機上的監(jiān)控關停卻沒有引起報警。因為冷彌的破解程序并不違法，是可以被系統(tǒng)檢測到并自動忽略的。

　　只是有一個問題——這段程序的署名是冷息。

　　遠在一盟喝茶的盟主冷息突然感到背脊微微發(fā)涼，十分鐘后果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不知道貴盟為什么要干涉二盟的機場監(jiān)控。”電話另一頭，二盟盟主洛之群的聲音冷得滲人：“想不到你盟對我盟的外交態(tài)度這么大膽啊?！?p>　　“什么監(jiān)控？”冷息一頭霧水，連忙放下手里的紅茶：“為什么說是我盟干涉的？”

　　洛之群沒料到他的回答，也察覺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語氣緩和了些：“……機場監(jiān)控，永生冰湖區(qū)的?！?p>　　永生冰湖——

　　——那個小崽子去的地方。

　　冷息捂臉。

　　他也想不到為什么好好在家喝個茶都會被遠在冰湖的冷彌扣上干涉二盟隱私的帽子，臉色黑了黑，氣勢卻不減：“有人盜取了我的破解程序?！?p>　　“哦，然后還有人偷了你的特權卡。”洛之群譏笑：“還有誰能和一盟盟主走這么近，這又是偷程序又是偷卡的……不會是你從哪個風月之地弄出來的小娃娃養(yǎng)大了翅膀硬了……”

　　“停！”冷息打斷：“這件事我會處理，先把尹家那邊結案的報告發(fā)給我?！?p>　　嘟——

　　通訊斷了。

　　冷息微微蹙眉，他從面相看十分年輕，眼尾比較長，唇角平整，面部輪廓相當標致，屬于放在人群里能一眼就能讓人覺得很好看的。

　　按照冷彌的話來說，她這個養(yǎng)父長得像她大哥。

　　而現在這張年輕的面孔上平添了幾分疑慮。

　　叮——

　　又是一聲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冷息點開通知，看見來自“洛之群”的信息：

　　“還是說你賬戶上自十年前開始莫名其妙出現的多余支出終于有解釋了？”

　　冷息無言，垂眸思考。

　　收養(yǎng)冷彌這件事他并沒有與任何人說過，但賬務支出和購買記錄是很難偽造十年毫無破綻的，洛之群與他認識多年，成為盟主后兩人的交易記錄相互公開，洛之群應該早就猜到了他領養(yǎng)孩子的事。

　　冷息嘆了口氣，放棄了追問尹家的事，心事下去火氣上來，他點開冷彌的信息欄，正要罵，手指卻猛然一頓。

　　冷彌外出行動的目標是報位置，她是怎么知道尹家被滅的消息的。

　　如果只是知情，那也用不著修改監(jiān)控，更用不著走緊急通道。

　　他立刻來了精神，登錄內網查找冷彌信用卡近期的交易記錄。

　　記錄顯示，冷彌的信用卡在兩小時前購買了兩張機票。

　　“小崽子?！崩湎⒘R道，心里猜了個大概。

　　他把打了一半的罵人話撤回去，重新打字：接了尹家的人回來？

　　從五歲開始收養(yǎng)冷彌一直到她十五歲都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情況，這一次關停監(jiān)控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干涉別盟隱私是重罪，冷彌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她明擺著就是知道干涉二盟不會出事才選擇關監(jiān)控的。

　　實在是狂得有些過分了。

　　所以尹家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她這樣去維護的？

　　冷息等了幾分鐘，見那邊沒有回復，可能是睡著了。

　　他也沒再管，就等著冷彌回來興師問罪，卻沒料到接下來幾天的展開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

　　冷彌是一個人回聯(lián)盟的，全身上下沒有大件行李，更沒有其他人跟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這一次剿魔行動毫無懸念成功了，她對此司空見慣，一切辦妥后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來適應十五歲的自己的身體。

　　冷彌對于重生這件事的想法是：每天回自己的聯(lián)盟過個普通生活而已，很快就能完全適應，只是比較可惜自己之前幾十年的努力。

　　她沒有任何怨言，仿佛第一計算師的頭銜她本就不該擁有，也不曾擁有。

　　這是她的特質，也是她立足之后能很快在聯(lián)盟享有盛譽的原因，她夠謙遜，懂做人，穩(wěn)扎穩(wěn)打。

　　冷彌回到聯(lián)盟，第一件事便是回宿舍。

　　之前出征太久，已經很久沒見過自己房間什么樣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和遺憾，冷彌找到了宿舍，打開門后卻不由得站在了原地。

　　她不太敢進去，盡管面前是自己房間。因為這個房間太熟悉，又太不熟悉了。

　　她當第一計算師時，房間是完全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一套桌椅外并無其他，床單還是最簡單的純白，一眼看過去不像女孩的房間，像個囚牢。

　　現在再看十五歲的自己房間里那一系列符合十五歲少女審美的貼紙，星星燈，照片墻，布偶娃娃……還有不符合十五歲女孩審美的老式游戲機，機器人模型，汽車模型……

　　她才恍然發(fā)覺不對。

　　自己……其實本來是這樣一個人的。

　　把內心封鎖在呆板的外殼下，實際上卻很活潑，甚至狡黠。

　　再回想自己當第一計算師的時候——好像什么都不值得去想，也無法激起波瀾，生命里只剩下了一個計算。

　　到底是為什么變成那樣的？從什么時候開始沒有感情的？

　　冷彌想不起來了，頭皮一陣發(fā)麻。

　　一切改變都無聲無息，就如同慢慢長大的少女，每日都感覺和前日無差，實際上發(fā)生的微小改變卻察覺不到。

　　悵然若失。

　　她思考不出結果，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的心路歷程比較神奇。

　　縮在墻角睜眼看見天花板，忘記自己重生，準備去報道——瞬間回想起自己重生的事不用報道了心情很好——站起來仔細回憶，發(fā)現好像還有一個小崽子正在酒店里等著她傳送。

　　還有兩件附加的，接尹時夜來聯(lián)盟后，她得對付冷息。第二件則是幾十天后她作為年齡最小的預備成員滿了16歲，也就意味著這一屆成員即將進入組隊行動階段。

　　第二件事暫且不提，說到對付冷息，冷彌輕車熟路。

　　她時刻遵循一個原則：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冷息發(fā)通知要求她親自匯報工作的時候冷彌就請事假，假放完了照常訓練，卻見不到她落單，沒辦法單獨叫走。

　　冷息只好親自發(fā)通告把她叫去辦公室，結果冷彌去了，但不是一個人去，身后總會有其他人跟著。

　　跟著的那群人三三兩兩，名義上說是“學習”，實際上都是被冷彌救過幫過需要還人情被她強行拉來“活躍氣氛必要時擋一擋勸一勸”的“救場人員?！?p>　　冷息想把這群人支開的時候總能看見對方寫滿驚喜和放心的表情，但下一秒就會聽見冷彌站在一旁冷冷地說：“盟主，我認為我作為一名無任何特長的普通成員，與您的談話并沒有會涉及到聯(lián)盟機密或個人隱私的內容?！?p>　　下一秒她就會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身邊的幾個跟班，仿佛自己被纏上了似的。

　　聯(lián)盟成員年齡尚小，被她那萬年不遇的為難眼神一看就什么脾氣都沒了。

　　冷息千算萬算，沒算到冷彌經營了這么久的呆板人設如今還有用到他頭上的一天。

　　冷彌在聯(lián)盟的人設是“常年墨守成規(guī)”“呆板卻不孤傲，甘于奉獻”“溫柔體貼無微不至”。

　　她能在最危急的時刻沖上前線去救人，能頂著嚴寒站在雪地里孤身一人維護身后的隊員。

　　雖然冷彌很少說話，但她開口也不帶刺，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但這都是表象。

　　常年與冷彌斗智斗勇，冷息早已不糾結她保持呆板人設的意義，如今再一看——

　　——不愧是他養(yǎng)大的。

　　冷息第21次套話無果之后，在處理文件時接收到了幾條信息，來自洛之群。

　　洛之群：“據說你看上了個15歲女成員。”

　　洛之群：“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p>　　冷息想給他一句國罵。

　　流言八成也是冷彌自己傳出去的，就為了收養(yǎng)個小娃娃。

　　那尹家小少爺有那么大價值讓她這么護著么？

　　他正沉思的時候，又收到了洛之群的信息。

　　洛之群：要給我這幾百年的守身如玉一個解釋。

　　洛之群：還有你身邊那個關我機場監(jiān)控的小畜生到底是撿的還是生的最好也給我一個解釋。

　　洛之群：不解釋也行，我可以起訴一盟干涉二盟隱私。

　　洛之群：和你混了快百年的交情都不能告訴我養(yǎng)了個啥，這事就算了。

　　洛之群：【最新消息：“二盟盟主為了一盟盟主與一干管理層斗智斗勇斗到晚上十二點?！?p>　　洛之群：【最新消息“一盟盟主喜歡本盟十五歲女成員。”

　　洛之群：現在隔壁那群吃飽了撐的正在YY三角戀大戲……

　　冷息看著信息表情逐漸麻木，小聲嘀咕了一句：“……閉嘴。”

　　全息投影上，消息還在繼續(xù)刷新。

　　洛之群：這事兒你今天要不給我解釋清楚——

　　冷息腦子一痛，百口莫辯。

　　估摸著紙包不住火了，他只好打開防信息監(jiān)控程序，見洛之群那邊安靜了，默默點開輸入框打字。

　　與此同時，二盟辦公室里，洛之群發(fā)完信息，突然感覺有些索然無味。

　　但沒幾分鐘就收到了冷息的回復：

　　冷息：行，我解釋。

　　洛之群看著全息投影信息界面，挑起了眉。

　　這不是挺有趣的？

　　冷息：15歲女成員名字叫冷彌，我撿來的女兒，休業(yè)期帶她去你家。

　　冷息：以及之前和你說過的尹家少爺那件事，出了事我負全責，說真的。

　　洛之群一愣，發(fā)了通訊請求給冷息，接通后語氣有些不滿：“為什么這么久都不告訴我冷彌的事？”

　　冷息的聲音壓得很低：“她就是銀曲離家地下室……牢房里的那個女兒?！?p>　　洛之群睜大了眼。

　　冷息：“這個身份目前只有你我知道，別聲張?！?p>　　囑咐完，冷息又道：“可以不起訴了么？”

　　洛之群那邊安靜了一會，似乎嘆了口氣：“可以，冷彌想照顧尹家那玩意兒就讓她照顧。尹家這件事已經結案了，大概率不會出事，除非尹家遺孤主動自爆?！?p>　　他繼續(xù)說：“要是真自爆了你就別處理了。如果哪天我關了一盟監(jiān)控，你盟那些志存高遠的禿頭管理層早在當天就能買律師把我告上法庭，何況收養(yǎng)尹家遺孤這種重罪，到時候我可能還得想辦法幫你保釋?！?p>　　冷息：“……”

　　他關閉了通訊，順帶隔空翻了個白眼。

　　一來二去，他只得每月多給冷彌轉錢，讓她去養(yǎng)尹家遺留下來的小崽子。

　　就這樣時間過了一個月，他還是沒等到冷彌的正面回復。

　　.

　　一盟的住宿區(qū)，頂樓角落采光最好的位置，冷彌的房間里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套餐具，空了一半的衣柜也被填滿了。

　　尹時夜獨自坐在房間里，看冷彌給他準備的計算書。

　　他是通過冷彌向冷息申請的一次以傳送“大件家具”為理由私自傳送過來的。

　　大件家具趴在桌上，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他想復仇，但冷彌告訴他，想復仇先要變強。

　　怎么變強？看計算書。

　　冷彌徹底學通了冷息在她小時候對付自己的那一套，看不懂就教，教不會繼續(xù)教，不想學就罰。尹時夜被她這樣一來二去折騰得怨氣越來越大，也被硬逼著學了不少內容。

　　全聯(lián)盟最狠反派天賦超群，學起來比普通孩子快得多，但也撐不住冷彌給他安排的大量枯燥無味的計算題。

　　于是當冷彌訓練完回到房間的時候，發(fā)現桌上那本書早就合上了，前-反派-現-小學生尹某正趴在桌上眼神呆滯，身后籠罩著普度眾生心無雜念主觀唯心主義光芒。

　　又不學了。

　　冷彌無奈，關上門后把手里的晚餐放在桌上，壓著脾氣說：“吃了再看?！?p>　　尹時夜沒有動靜。

　　冷彌：“……”

　　得了，沒救了。

　　冷彌無奈站起身，走到尹時夜身邊，開口報了一串數字。

　　計算師的工作是把戰(zhàn)場上的一切信息快速接收，整合成一條數字報給戰(zhàn)斗人員，每一個數字的順序都很講究，如12，946，7，其中12代表方向，946指在12方向上的空間具體位置，7指隊員自身的一套既定戰(zhàn)術。

　　用數字報點提供戰(zhàn)術適用于團體混戰(zhàn)，對速讀能力和計算能力的要求奇高，因此想要在聯(lián)盟戰(zhàn)斗，計算是基礎中的基礎。

　　戰(zhàn)斗中往往是十萬人上場，兩萬人實時監(jiān)控報位置報信息，再由一萬人計算出每名成員要去哪，用哪一招，打完后往哪邊退才不會被誤傷，不為其他，為的是效率和存活率。

　　這也是現代沒有熱血情懷的普通人都敢去聯(lián)盟戰(zhàn)斗的原因——在聯(lián)盟度過組隊期后參加正式團戰(zhàn)，死亡概率小于買彩票中獎。

　　只是后來情況變了，變?yōu)榛舅啦涣?，死亡概率取決于尹某是否上場。

　　而現在，暫時沒辦法入魔的小學生尹某身在聯(lián)盟，學不會計算就不可能上場學戰(zhàn)斗。

　　冷彌讀完數字，問：“這行數字什么意思？”

　　尹時夜表情呆滯，開口道：“西南五十二度，距離1.5米，高度2米，戰(zhàn)術不知道。”

　　“你覺得自己學得怎么樣？”冷彌繼續(xù)問。

　　尹時夜不答。

　　冷彌也不著急，就坐在一旁等著，等了許久也沒聽見回應，于是才道：“以你現在的實力，是學不了戰(zhàn)斗，上不了戰(zhàn)場的?！?p>　　“想知道為什么嗎？”

　　尹時夜麻木道：“為什么？”

　　冷彌微微一笑，她等的就是這句。

　　冷彌的房間擺滿了各種有趣的玩意兒，比如說掛在門口那塊飛鏢盤。

　　她指著飛鏢盤問：“你投飛鏢很準？”

　　尹時夜點頭。

　　冷彌從柜子里拿出一包飛鏢放在桌上，道：“按照普通戰(zhàn)斗標準，也就是使用耳內接收器的標準，我來報最簡單的坐標數字，你試試能不能跟上？”

　　尹時夜沒有反應。

　　“戰(zhàn)術1就是1環(huán)，戰(zhàn)術2就是投二環(huán)?！彼^續(xù)說。

　　尹時夜這才終于坐直身子，接過她遞來的耳內接收器戴上，取了幾支飛鏢拿在手里。

　　咔嚓一聲響后，冷彌開始報數字。

　　五分鐘后，游戲結束，尹時夜取下耳內接收器，心情很不好。

　　冷彌語速相當快，且每句數字之間沒有停頓，一輪下來只有第一道指令他投對了，接下來就搞不清楚位置和飛鏢盤環(huán)數該對應哪些數字，無頭蒼蠅一樣，窘迫而不甘。

　　尹時夜攥緊了手里的飛鏢。

　　冷彌卻笑了一聲：“不錯啊?！?p>　　尹時夜抬頭看她。

　　冷彌把飛鏢裝進袋子里，一邊說：“能投中一個，說明你開始能聽清楚我的話了，還記得一個月前你的狀況么?！?p>　　尹時夜沒說話。

　　“一個月開始聽清，但要完全聽清大概還需要一年，聽清的同時行動則需要十年以上……”

　　冷彌越說下去，尹時夜的表情就越僵硬，聽見“十年”的時候他已經想扔書了。

　　卻聽見冷彌話鋒一轉：“這是普通人的速度?！?p>　　她低下頭，與他面對面：“知道我耗費了多少時間么？”

　　尹時夜迷茫。

　　“同樣是一個月聽清，完全聽清只花了半年，行動只花了兩年?！?p>　　成為第一計算師只花了一次重生的時間，冷彌沒加上這句。

　　尹時夜表情變了。

　　“你具有這種資質，我看得出來。”冷彌淡淡地說。

　　她往書的方向偏了一下頭：“繼續(xù)看吧，最多半年，你就要上場比賽了。

　　尹時夜：“什么比賽？”

　　可能是被剛才的游戲刺激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問話。

　　自冷彌把他接到自己房間，每天只見他起床計算睡覺一條龍重復，從未主動對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二盟派來接他的”。

　　眼下他毫無征兆地突然開口，冷彌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話堵在喉嚨轉了個圈才道：“聯(lián)盟內的計算能力比賽，隨機分配輸了直接下場的那種。”

　　冷彌莫名有些開心，忍不住笑了笑，繼續(xù)道：“隨機是依照你的能力隨機，不會一上來就給你安排個第一計算師什么的，都是小孩，這樣才能看出差距，確定你有能力了再讓資歷更老的計算師和你比?！?p>　　“也就是說，你這一個月學到什么程度，就看比賽結果了?！?p>　　尹時夜聽懂了一半：“我不是被秘密帶回來的么？”

　　冷彌笑得意味深長：“放心，你很快就能名正言順待在聯(lián)盟里了。”

　　她問：“想叫什么名字？我的意思是假名，尹時夜這個名字已經登記在冊了?！?p>　　尹時夜看了看她，左右想了一會：“尹時?！?p>　　這取名方式和冷息有的一拼。

　　冷彌本不叫冷彌，她小時候的名字是銀彌留，改名字的時候冷息去了一個“留”字，改成“冷彌?！?p>　　這一番舉動是為了告訴她要拋棄過去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

　　她忽地想到，冷息那邊還沒有其他回應，大概是還在等她主動去解釋。

　　解釋就解釋吧，反正小孩能完成一項指令，就算已經具備入盟資格了。

　　她洗完澡后打開全息投影，給冷息發(fā)了條信息。

　　另一邊正在和洛之群吐槽冷彌有多人精的冷息突然看見消息提示，不由得愣了一下。

　　點開一看，冷彌的消息。

　　冷彌：“嗯沒錯，尹家的兒子我?guī)Щ貋砹耍幸鼤r夜，明天麻煩盟主去資料庫順便安排一下給他一個新身份?！?p>　　冷息：“……”人話？

　　他給這段對話截了屏，最上方的消息清清楚楚顯示他是在一個月前就問了她問題的。

　　他點擊通訊請求，沒過幾秒鐘就在接收器里聽見了冷彌的聲音。

　　冷彌的語氣帶了點懇求和安撫：“盟主，這一次自由賽，我想讓他參加?！?p>　　“……”現在知道哄人了。

　　想到是自己要養(yǎng)的女兒，罵也不忍心罵，冷息只好嘆了口氣，問：“終于舍得解釋了？”

　　沒想到他好不容易沒了罵人的沖動，他女兒卻趕著在他的底線上蹦迪。

　　冷彌語氣狂了起來：“你不早就知道了么，連傳送申請都批了還要怎么說？”

　　冷息心里念經，一邊忍著火問：“你對盟主這個態(tài)度，那幫小崽子知道么？”

　　通訊那頭冷彌思考一會：“應該是不知道，要知道現在鐵定已經開始逢年過節(jié)給我送禮了?！?p>　　冷息又問：“我說過可以告訴你尹家的事，但你先說，是怎么知道尹家要被滅的事的？”

　　冷彌沒說話。

　　好一陣她才道：“過程很復雜，說實話您也不會信，索性就忘了這茬吧?！?p>　　咔嚓——

　　通訊被她切斷了。

　　冷息氣得炸成煙花：“……”

　　這是對盟主說話的態(tài)度？

　　這是當爹應該承受的待遇？

　　照他的教育能力，不該培養(yǎng)出這么個東西來?。?p>　　冷息氣到一半突然轉念想：洛之群那個老東西對象都還沒找著，更別說女兒了。

　　心情就好了一些。

　　他點開信息欄，把截屏發(fā)給洛之群。

　　附帶一條消息：“這就是和她爹說話的態(tài)度?！?p>　　他的潛臺詞是炫耀，但洛之群似乎并沒悟到。

　　對方回復：“所以你應該好好反省自己對我說話的態(tài)度?！?p>　　冷息莫名其妙，打字：二盟盟主，請問您這是什么意思。

　　洛之群回復：要你做好榜樣的意思。

　　冷息：……

　　他關了全息投影，生平第一次領悟到親友團的殘酷，低頭繼續(xù)批錄文件去了。

　　.

　　他工作完成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弄完最后一份文件之后，冷息長嘆一口氣，心道這日子還沒有當年與洛之群組隊的時候舒坦。

　　他正感時傷世，突然自己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冷彌探頭進來，做賊似的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的把頭收回去順帶把門關上了。

　　冷息：“……”

　　空氣陷入了冰點。

　　他招呼道：“回來！”

　　冷彌這才重新打開門鉆進辦公室，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

　　冷息半邊臉僵?。骸澳銇砀墒裁?？這么晚了還不睡？”

　　冷彌抬起一只手撐著臉頰：“戰(zhàn)斗訓練過猛了，身體崩潰緩了幾個小時。”

　　冷息嘆了口氣，表情微不可察得帶上了幾分不自然：“別練太多，說真的，按照正常標準就行了……”

　　說到最后一句，他突然說不下去，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沉在寂靜里。

　　冷彌在寂靜中撐著桌子想了許久，估摸著冷息大概已經不耐煩了才問：“如果有一個人能預知幾十年的未來，她的生活會變得怎么樣？”

　　聽見這句話的冷息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咳了一聲，正色：“大概會把自己放在上帝視角，俯視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