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馬上就要過年,年味漸濃,街上都掛起了大紅燈籠,莊園還是老樣子,跟平時沒太大差別,只有王伯會在莊園的樹木上掛些中國結(jié)之類的小飾物,才讓莊園有了一絲過年的氣息。
千苒坐在餐廳吃早餐,手上拿著一份今天的晨報,里面有一篇講的是本市一對剛結(jié)婚的小夫妻因為一點小事大打出手最后丈夫失手殺死妻子的事情。
現(xiàn)在的小年輕啊,談戀愛的時候腦子一熱什么都不想,等結(jié)婚后才發(fā)現(xiàn)有很多小摩擦,如果有一方脾氣好點那還行,要是兩邊都是一點就炸的暴脾氣,那多半是悲劇收場。
千苒又想起宣逸,她回來這么多天了一次都沒有看到她,辛碩雖然中途飛過兩次美國,但最多停留一周就會飛回來,才新婚沒多久就被丈夫冷落獨守空房,還那么沉得住氣,不哭不鬧不上吊也不來找辛碩,這大家閨秀的涵養(yǎng)也太好了吧。
難道宣逸做了什么錯事?
可是她這種千金大小姐就算真的做錯了什么至少還有娘家撐腰呢,被夫家這么冷落她娘家的人能善罷甘休?
再看莊園這邊的態(tài)度也非常耐人尋味,阿姨不說,王伯不說,辛碩更是只字未提宣逸這個人,所有人都當(dāng)她不存在一樣。
什么情況?
周錦繪從樓上下來,傭人跟在她后面提著行李箱。
千苒放下報紙:“阿姨,您這是要去哪兒?”
周錦繪很詫異她會這么問:“你不知道?辛碩不是問過你了嗎,你說你不想去瑞士,我就只好自己去了?!?p> 從去年開始周錦繪就搬去瑞士了,她年輕的時候不肯放棄自己的事業(yè),跟丈夫天南地北,退休了自然要多陪伴丈夫,這次是因為千苒回來她才特地從瑞士趕回來的。
千苒滿腦袋問號,辛碩什么時候問過她了?他根本一個字都沒在她面前提起過。
王伯提醒道:“夫人,快來不及了?!?p> 周錦繪不再多說,匆忙出門:“小苒你要是想來隨時跟辛碩過來啊?!?p> 千苒呆了。
剛好辛碩下來用餐,千苒問他:“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去瑞士的事?”
辛碩打了個哈欠,懶懶看她:“跟你說了又能怎么樣,你預(yù)備怎么辦,一起去瑞士嗎?你要是想去的話現(xiàn)在走也來得及?!?p> 千苒瞪他。
辛碩非常順手地拿過她餐盤里的一片吐司:“我爸媽好不容有個單獨相處的時間,你就別去打擾他們了?!?p> 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
千苒搶回辛碩手里剩下的半片吐司:“廚房里沒有嗎,干嘛吃我的?”
今天是除夕,萬家燈火,其樂融融,莊園有些冷清。
傭人都領(lǐng)了紅包回家過年,過完年才會回來,只剩王伯一人。
王伯是莊園的老人了,在這里工作了一輩子,沒有子女,家里也沒什么人,對他而言莊園就是他的家,大家也待他如親人一般,所以他每年除夕都在莊園過。
除夕夜那是一定要吃年夜飯的,阿芬回去了沒人做飯,王伯只會釀酒,千苒做的菜只能她自己湊合,最后年夜飯這個重任竟然落到了辛碩身上。
“我?”
辛碩早上剛打開房門,千苒就站在門口等他,笑瞇瞇的把這項重任托付給他。
“王伯說以前都是阿姨做的,可是現(xiàn)在阿姨去瑞士了,只有你了?!?p> “……”
“你不要退縮嘛,以前在紐約你不是做的挺好的,而且我跟王伯也會幫你的?!?p> 辛碩還以為她在國外獨立生活了三年真的有多能耐,結(jié)果她所謂的幫就是站在一旁抱著平板把菜的做法一句句念給他聽,倒是王伯還能幫他洗菜切菜,她純粹就是在一旁瞎指揮。
“辛碩這個鹽放多了,等下要是太咸你自己吃哦。”
“你這個油是不是倒早了呀。”
“你不應(yīng)該把這個菜先倒進去嗎?”
“唉……我來。”
辛碩額頭的青筋不斷跳動,拿起菜刀橫在面前:“出去?!?p> 千苒小心翼翼伸出兩根手指捏著刀背撥到一邊,說:“你要這樣嘛,太危險了,我不說就是了?!?p> 她嬉皮笑臉地笑著,辛碩有一剎那的失神,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看到過她這樣的笑容了,一臉無辜又帶著狡黠,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在紐約的時候。
“哎呀辛碩你在想什么,焦了!”
王伯慈祥地看著他們打打鬧鬧,笑著退出廚房。
一桌年夜飯終于磕磕絆絆地出爐,整整齊齊排在桌子上,就賣相來看是滿分。
千苒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臉就扭曲了,毫不留情地攻擊辛碩:“辛碩你廚藝退步了,比在紐約的時候差遠了?!?p> 她哪里知道那是辛碩特地為了她學(xué)的,她走之后辛碩再沒進過廚房。
不過辛碩聽她這么說也不太相信自己廚藝退步了那么多,隨手夾了片菜葉放到嘴里,也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喝酒喝酒喝酒。”千苒拿起酒杯壓了口酒,嘴里的味道才淡去。
中途周錦繪發(fā)來視頻邀請,視頻里的她穿著滑雪服戴著護目鏡正在滑雪場,辛碩的父親站在她身后,笑意盎然。
在千苒的印象中辛碩的父親一直是不茍言笑的,就算對著辛碩也鮮少露出笑容,只有在周錦繪面前才會毫不吝嗇,這點辛碩倒是跟他很像。
周錦繪看到他們身后的那一桌幾乎沒怎么動的菜很是驚訝:“哇哦,這些菜都是小苒你做的嗎?”
千苒搖頭:“不是我,是辛碩做的?!?p> 周錦繪由驚訝變成震驚:“辛碩做的?”
千苒肯定地點頭,接著又道:“不過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敝挥型獗磉^得去,那味道真的是難以言說。
但即使這樣也足夠周錦繪在雪中凌亂了……
這臭小子平時連廚房門口都不愿意站,現(xiàn)在竟然都開始做菜了。
辛碩的父親到是沒怎么太驚訝,一臉“他早就該做菜”的表情。
飯后王伯開始寫對聯(lián),每年除夕王伯都會為莊園寫一副對聯(lián),往年都是清早寫的,今年情況特殊,只好留到晚上。
千苒看著那幾個仙風(fēng)道骨的字躍躍欲試,也想寫幾個,感覺看上去也不是很難。
等她真正下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幾個字寫得慘不忍睹,被辛碩狠狠嘲笑了。
她不服氣,把筆塞到他手里:“你來?!彼挂纯此@半個外國人能寫出什么好的中國字。
辛碩微微挑眉,淡定自若地寫下四個大字——清風(fēng)明月,雖然不如王伯那般仙風(fēng)道骨卻也是氣宇軒昂。
千苒瞪大眼睛:“你……”
王伯笑道:“小姐,您不在的這幾年少爺一直在練毛筆字?!?p> 辛碩練毛筆字?他怎么想著去練毛筆字了?突然間想提升一下自己的華夏文學(xué)素養(yǎng)?
不過千苒也沒多想,辛碩這個人的興趣愛好來去總是莫名其妙,喜歡了就喜歡了,不喜歡了就不喜歡了,沒什么緣由,全憑心情。
還有一個小時就是跨年。
千苒與這里闊別多年,這是她回國后的第一個新年,說什么都不肯睡,一定要等到凌晨,難得她這么高興,辛碩也由著她。
千苒洗完澡就鉆進書房,今年S市政府在除夕這天準(zhǔn)備了一場煙花晚會,辛碩書房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視野極佳,可以望見很遠的地方,堪稱莊園的瞭望臺。
千苒在里面東摸摸西戳戳打發(fā)時間,想找?guī)妆竞每吹臅?,沒找到,不免有些無聊,又跑到辛碩平時辦公的書桌后,坐在他的位置上轉(zhuǎn)圈。
轉(zhuǎn)了兩圈她隨手打開書桌抽屜,里面放著一份簡歷。
辛碩要換新工作了?
翻開一看,是她自己的。
千苒有些懵,她什么時候?qū)戇^簡歷?
簡歷里面的內(nèi)容很詳細,她的學(xué)校她的專業(yè)她得過的獎項和榮譽全部都寫在上面,是一份非常完美的簡歷。
千苒細細看了一遍,完全沒有印象。
簡歷最后還有一頁是自我介紹,落款時間是三年前……
她想起來了,三年前她去英國畢業(yè)旅行,途中順便做了一份簡歷,傳給了辛碩,只是后來一直沒用上,也用不上了。
千苒放下簡歷,這段時間過得太舒坦,以至于她經(jīng)常會忘記,辛碩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雖然新娘一次都沒有在這里出現(xiàn)過,可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這宣逸也是可憐到家了,嫁給辛碩多久就被冷落了多久,連除夕都沒能一起過。
辛碩走到書房門口,就看到千苒坐在他的位置上出神:“在想什么?”
千苒合上簡歷:“你……要不去陪陪宣逸吧,或者把她接過來,怎么說她也是你妻子,不管她做了什么你總這么冷著她總歸不太好,何況今天還是除夕……”
辛碩:“……”
千苒在辛碩的沉默中漸漸沒了聲音,辛碩一動不動地靠在門框上,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千苒。
千苒被他看得坐立難安,她說錯什么了嗎?應(yīng)該沒有吧,她自認(rèn)為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我沒結(jié)婚?!?p> ……
什么??沒結(jié)婚?!
千苒懷疑自己聽錯了,霍然抬頭,正對上辛碩沉沉的目光。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
怪不得莊園沒有一個人提起宣逸,怪不得宣逸一不哭二不鬧三不上吊,怪不得宣家半個人影都沒看見,原來是這樣!
他們根本就沒有結(jié)婚!
可是為什么呢?明明時間都定好了,宣逸都開始試婚紗了,為什么沒結(jié)婚?
“因為……什么原因?”千苒問得很小心,連聲音都輕了不少。
辛碩卻沒回答,只是長久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太復(fù)雜,千苒一陣心悸,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很快又被她壓下去,她沒敢再問,怕是她自作多情,但又是忍不住隱隱期待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就安靜了下來,似乎還浮動著絲絲曖昧……
千苒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么用力,那么響亮。
咚——咚——咚——
樓下的鐘聲蓋過了她的心跳聲,指針走到十二,過年了。
遠處的天空煙花齊放,亮徹夜空。
千苒聽到聲音站起身,面向落地窗,煙花的光芒映得她眼眸璀璨。
辛碩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
“辛碩?!?p> “嗯?”
千苒微笑起來:“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