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孟老婆子
秋天的凌晨，還是有點(diǎn)冷的，孟凡不由得搓了搓手臂，迎著從河邊吹過來的涼風(fēng)，他走過了稻田，回到大路上，這個地方已經(jīng)能看到村口的那盞路燈了。
看來已經(jīng)來電了，孟凡呵出一口氣，馬上就變成了一團(tuán)白色的霧氣，然后消失在空氣中。
昏黃的路燈，照亮了直徑十來米遠(yuǎn)的范圍，把泥土路照的仿佛磨了皮一樣，要不是上邊坑坑洼洼的，還有些大大小小的石頭，看上去還像水泥路。
孟凡走到路燈下，想起了昨晚上的經(jīng)歷，他掏出褲兜里的核桃，沒有什么異樣，于是又把核桃放了回去。
“呀呀呀呀呀?！辈贿h(yuǎn)處傳來孩子的哭聲，接著又是男人的罵聲。
“天都快亮了，還癱床上做甚，娃兒尿床了，還不起開！”女人的聲音蓋過了一切，像是叫醒村民的鬧鐘一樣，陸陸續(xù)續(xù)都亮起了燈。
孟凡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邊已經(jīng)隱隱發(fā)白了，要是被人看到大早上的在街上游蕩免不了被問話一番，更何況他身上還沾了很多血跡。
多年沒有回來，這地方還是老樣子，由于很多地方都長一個樣子，孟凡都差點(diǎn)走錯，比起長大后的經(jīng)歷，他小時候在這些地方的經(jīng)歷都顯得太過輕松，以至于孟凡都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好在十多分鐘之后，孟凡在一顆大榕樹下站住了腳步，再往前不過百米就是他家的大門了，此刻天微微亮了，他還能看到門口的梁上懸掛著的兩個黑白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擺，垂著的那些絲線，混著脫落的糊燈籠的紙，耷拉在燈籠上，一搖一晃的，仿佛晾曬的頭一般。
這時候孟老婆子不可能起床，孟凡心里十分的清楚，但是這并不代表孟老婆子睡得像死豬一樣，他知道孟老婆子睡眠很淺，一有什么動靜她都能聽見，何況是推門那么響的動靜。
更何況，他孟凡根本就沒有打算從正門進(jìn)去。
孟凡看準(zhǔn)了自家的圍墻，估計好距離之后，他先是往前邊走了幾步，然后就小跑起來，在一處石板前縱身一躍，妥妥的跳了一定的高度，隨即腳下動作不停，又是踩住了那石頭人的腦袋，突然腳下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但此刻身在半空，他也沒辦法做出判斷，于是干脆手搭著圍墻上方，腰身一甩，就站在了圍墻上面。
這三米左右的圍墻，孟凡還是不放在眼里的。
穩(wěn)住身形了，孟凡這才轉(zhuǎn)頭看了看之前站立過的那個石頭人，他立在圍墻的陰影了，天也黑，孟凡沒看出來什么異樣，多半是上邊長了青苔，踩上去才會有柔軟的感覺吧。
站在自家的圍墻上，孟凡往院子里看了去，空空蕩蕩，木盆子那些就放在角落里，緩緩的還能聽見水聲？
他其實(shí)也沒有這么早的起來過，所以并不知道孟老婆子有忘關(guān)水龍頭的習(xí)慣。
當(dāng)時水費(fèi)不要錢，又是靠近一條大河，所以水倒不是什么稀缺資源，就是一天到晚的放著也不心疼。
干脆去廚房燒水洗個熱水澡。
孟凡打定主意之后，估摸著墻的高度，地面又是堅硬的，直接跳下去可能會出事情。
院子里的樹距離墻面不是太遠(yuǎn)，但偏偏就讓人夠不住，孟凡只得用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雙手掛在墻上，縮短與地面的距離，然后再跳下去。
從有了想法到做出行動其實(shí)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孟凡依著自己的想法那是輕松的落到了院子里。
此時天蒙蒙亮，院子里的樹遮住了光，下邊一大片陰影，在孟凡這個角度看過去，只有房間門口那里亮堂些。
他自認(rèn)是沒有發(fā)出別的聲響，所以也就悄悄的摸索著到了院子中間，準(zhǔn)備去廚房的位置，廚房本就是沒有門，進(jìn)出倒是很方便。
只是孟凡剛從大樹旁邊經(jīng)過的時候，卻察覺到一股視線從他之前待過的那面墻的墻腳處傳來。
他只顧著看房門的動靜，卻沒怎么留意身后的動靜，又興許因?yàn)檫@是自己家，所以沒有那么大戒心，但那股視線是怎么回事。
孟凡相信自己的直覺準(zhǔn)沒有錯，于是轉(zhuǎn)頭一看，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就在那角落里，就像他昨晚睡著睡著發(fā)現(xiàn)柴堆旁的人影一樣，莫非又是一條大蛇？它還有同類？并且跟自己回了家？
想到這一茬，孟凡就突然有點(diǎn)慌了，他一路回來都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什么的，沒想到竟然還真有人跟上來了。
就在孟凡想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時候，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孟凡？”
孟凡應(yīng)聲回頭，正看到孟老婆子一身淺灰色的圓領(lǐng)盤扣短衫，配上一條束口燈籠褲，衣服外邊還披著一條毯子，因?yàn)殚_著燈，所以孟凡看的很清楚。
“你小子去哪鬼混了，整晚不在家，怎么，還學(xué)會翻墻了？”孟老婆子從屋檐下走到院子里，四處看了看。
“老媽…”孟凡看著還在燈光下的孟老婆子，心中多年的酸楚竟然一下子涌上了心頭，不用醞釀那情緒，眼淚竟是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終于又看到你了?！泵戏脖镒⊙蹨I，走上前去，一把將跟他差不多高的孟老婆子抱在懷里，“老媽……”
然而溫馨的一幕還沒堅持個一分鐘，幾乎是孟凡抱住孟老婆子的一瞬間，孟老婆子就一只手把孟凡推開了。
“好臭！”
孟老婆子嫌棄的用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還嫌棄的扇了扇風(fēng)，“你昨天是不是滾進(jìn)了糞坑？??！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揍！”
說著，孟老婆子就抄起地上的掃把，抬起手就朝孟凡打了去。
看著眼前這一幕，孟凡覺得無比親切，直到孟老婆子一下打到他的屁股上，痛的他一個激靈。
“老媽，我可是你親兒子，打輕點(diǎn)不行？屁股都打腫了！”孟凡一邊在院子里躲著，一邊說著久違的話，“你兒子我好不容易再見到你，你還是這么暴力！”
“小兔崽子又在說什么渾話！你說說昨晚上掉糞坑了是不是沒臉回來，啊？怎么天亮了就敢回來了？！”孟老婆子一邊追一邊在后邊罵，“你這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孟凡以前是跑不過孟老婆子的，不過現(xiàn)在嘛，知道了很多技巧，也有了預(yù)判能力，所以孟凡不再像以前那樣被動挨打了，兩人一前一后跟著大樹跑了好幾圈，孟凡一點(diǎn)都不累的樣子，反倒是孟老婆子累的氣喘吁吁。
“臭小子長本事了，跑這么溜，呼呼…等著，給老娘等著…不把你屁股打開花！”
看著孟老婆子那累壞了的樣子，孟凡心里不由得一緊，上前撿起掉在地上的掃把。
“老媽，我錯了，對不起?！?p> 不僅是眼前的這件事，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孟凡就化作了這三個字，很多事情都要經(jīng)歷了之后才會明白，當(dāng)初做的是對是錯，孟凡覺得是自己錯了。
孟老婆子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一臉疑惑，這娃兒不是掉糞坑把自己熏壞了吧。
“拿來，”孟老婆子一把奪走了掃把，“知道錯了就好，不過該打還是要打！”
于是孟凡實(shí)打?qū)嵉挠直淮蛄似ü?，打的他嗷嗷叫，最后他被孟老婆子限制在院子里，不洗干凈不?zhǔn)進(jìn)屋。
于是，燒洗澡水找衣服這些事自然還是落在了孟老婆子身上，孟凡就是想幫也很無奈。
將孟凡打發(fā)到澡堂去了之后，天已經(jīng)亮了，孟老婆子一只手拿著一個饅頭，一只手端著一個掉瓷的搪瓷水杯，就站在院子里，看著孟凡跳下來的位置。
“什么時候他會翻墻了？”孟老婆子啃了一口饅頭，又看了看那堵墻，搖搖頭走進(jìn)了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