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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記

56 最短的咒

西岐記 斜雁穿林梢 2251 2019-11-23 23:53:27

  見那兔子哭的沒完沒了,荀歧迫于無奈居然布了一個隔音陣,只將那小兔子隔了起來,那兔子不知是什么陣,十分驚慌,更有些惶惶不安,慢慢停止了嚎啕大哭,只還抽泣著,荀歧見狀,便撤了隔音陣。

  沈汐小聲道:“你也是女子,你去哄一下嘛,布陣要把她嚇?biāo)懒?。?p>  荀歧道:“不會。”

  沈汐:“......”

  小兔子一抬頭,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人還是在盯著自己,她弱弱的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還在說著,眼見著又要掉眼淚。

  小三又隆重登場,保護(hù)欲極強(qiáng),面對兔子依舊溫柔道:“嗯,我信你。”

  屋內(nèi)眼神交錯,哇,小三怎么這么重色!

  小三也不愧是上古神龍的后人,直覺十分的敏銳,環(huán)繞四周,覺得氛圍有些奇怪,喉頭艱難的吞咽了一下,道:“都,都怎么了?眼神好嚇人...”

  沈汐望著哭泣的雪兔,一時陷入了沉思,這人,那花,第一次恢復(fù)記憶的地方,一瞬間思緒紛擾,指尖輕捻,心頭忽然涌上一種荒謬的想法,該不會,歧樓內(nèi)又什么問題吧?

  荀歧還來不及回答,便聽到輕叩門板聲,侍從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樓主,客房有異動。”

  荀歧伸手將綠植花朵放入懷內(nèi),口中應(yīng)道:“這就來?!?p>  幾人對視見,齊齊起身,毫不商討,決定將小三留下,并囑咐他好好看著這女子。

  沈汐邊走邊道:“那客房,就是這綠色植物所在的地方?”

  竹七神色凝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

  三人步履匆匆,當(dāng)這三人到達(dá)時,見到了詭異的一幕!

  這客房雖然早已被荀歧的陣法鎖住,里面的植物生長不出來,在陣法控制以內(nèi)的房間居然更加瘋狂的直立長高!

  直到它們長到了一個整點(diǎn),都停止在一般的高度,像是約定好一般,頂端包裹花朵的綠葉在一瞬間全部脫落,整齊一劃!只剩一枝長長的枝桿,而更加神奇的一幕則是...

  當(dāng)枝桿頂端包裹著極細(xì)小的花骨朵從窄小的綠色中間綻放出,那一縷縷如豆芽一般細(xì)的白色細(xì)枝,絲絲顫顫,讓人瞧著與南冥洲奈何橋邊的紅色花朵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它是全白的花絲,待到白色花絲綻放的完整碩大!與朱華的本體果真一般無二!

  客房中心的床邊圍繞著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絲,密密麻麻,畫面詭異,完全沒有踏腳之處。

  沈汐道:“莫不是...這兩人真的是血緣至親?”

  這明顯就是妖族在無意識的釋放自己本體,又與朱華本體的紅花如此相似,只有這一個理由說的通了。

  竹七猶猶豫豫地道:“少主,會不會她的本體真的是曼荊子,不知什么問題換了本體?比如兩株本體共用一魂?或者兩魂一個本體?哦,這個,好像不太像...變異...”

  沈汐細(xì)細(xì)思索著竹七的話,頗有些無語的打量他,想看看能不能看透他的打鬧,良久才道:“你哪知眼睛看的這植物是蔓荊子?”

  竹七被沈汐看的有些梗住,吞吞吐吐的道:“...兩只眼睛?!?p>  沈汐差點(diǎn)七竅生煙,斷言道:“你眼睛不能要了?!?p>  玩鬧歸玩鬧,沈汐還是決意靠近仔細(xì)分辨一番,荀歧默契的將陣法解開,三人走入陣中,只是荀歧的內(nèi)心總有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待到走進(jìn)床邊,她才發(fā)現(xiàn),這植物的生長似乎并不是無意識的,更有些像床上的人故意釋放出的靈力在催生這些植物?

  沈汐毫無所覺,蹲在地上,一邊與竹七說著話,一邊將將打算捋一把白色的花朵在手心仔細(xì)的觀察,忽然身后一陣光影飛向他的背后,荀歧右手出掌,將竹七拍向前,竹七沒有防備一個踉蹌跌趴在沈汐的后背,而那道光影說時遲那時快,在將將堪要穿透在竹七的身體之時,沿著竹七的身體擦肩而過之后瞬間消散。

  沈汐愕然道:“若汲,你怎么能將竹七拍到我背后?!”

  竹七對此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呀,自己原本就該護(hù)主嘛,只是,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若,若汲?咋地這么親熱捏?

  荀歧不發(fā)一言,警戒在周圍。

  竹七見沈汐還一副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樣子,欣慰又有些感動,他道:“少主,這原本就是我應(yīng)該的分內(nèi)之事,荀樓主沒有做錯,你別怪她?!?p>  沈汐假裝正色道:“我是嫌你重,回頭我沒有被人打中,被你壓死了怎么辦?”內(nèi)心卻十分不贊同荀歧的做法,用誰做擋箭牌呢這是!一會事了,我一定要和她好好聊聊。

  “...”竹七毫無所覺,內(nèi)心倒是覺得,魅眼都拋給瞎子看了。

  四周安靜無所動作,荀歧才淡淡道:“禍害都會活千年,你放心?!?p>  一語雙關(guān),天??!即說了竹七,又諷刺了我!“...”沈汐望著面前的荀歧,笑意慢慢僵直在臉上,來不及細(xì)思,突然眼睛疼了一下!

  沈汐右眼中心的紅色花朵似乎開始綻放,若隱若現(xiàn),疼痛慢慢變得急促又激烈,像是有人拿著尖銳物體一點(diǎn)點(diǎn)的在敲擊著他的眼球,緊接著最初眼睛的痛覺蔓延到頭部的震痛,那敲擊的痛苦逐漸的放大。

  荀歧和竹七臉色倏然轉(zhuǎn)變,顧不得上一刻的玩笑,荀歧立即用靈力催起了鬼君印,不知是不是方法有問題,沈汐的疼痛絲毫沒有減弱。

  眼底的紅花不斷的擴(kuò)大,逐漸蔓延,說來奇怪,沈汐疼痛之余,卻能感覺到似乎是這紅花在眼底隱隱的掙扎。

  就好似有一股拉扯之力將這紅花往外拿,而這紅花不肯,隱隱只想盤踞在沈汐的瞳孔中,而這蔓延到眼眶之外的紅色花絲,就好似那抹紅色妖花正在努力的扎根,意圖使自己在沈汐的眼里能夠更穩(wěn)些。

  只是受苦的卻是沈汐,若是不得其法,該不會眼球都要飛了吧...

  荀歧自然聽到沈汐此刻的內(nèi)心獨(dú)白,暗恨自己的陣法醫(yī)術(shù)什么都派不上用場,只得用手護(hù)住沈汐的右眼,好像這樣按著就會保住沈汐的右眼,可沈汐的疼痛漸漸的不僅沒有平息,反而加劇,她護(hù)住沈汐的手隱隱都察覺出沈汐的眼球如心臟般在跳動,心生怒氣,她雖然不明白這白花和朱華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但是她知道與白花有關(guān)系的人近在咫尺!

  荀歧沒有一絲猶豫,擒賊先擒王,手中絹布顯現(xiàn),化作劍狀,絹布上靈氣四溢,絹布直指竹七面門,周圍的白色花朵受到絹布上的靈力四散牽連,被切斷許多,她語氣陰森的對著竹七道:“若今日暮清少了一根頭發(fā),你都要給我去陪葬?!?p>  ...又來了,沈汐雖然疼,還不至于失去理智,試圖騰出一只手伸向荀歧。

  荀歧一把抓住他的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依舊咬牙切齒般道:“放心,他生來忠誠,死后亦然!”一時間,絹布上的靈力比剛才還要磅礴,那靈力如刀刃劃在竹七的額頭!

  血滴瞬間落下!

  竹七驚慌過后,穩(wěn)定了下來,也咬牙回應(yīng)道:“...好!竹沂生死同少主相隨!”

  ...相隨個屁?。∩蛳珒?nèi)心惱怒,瘋子!

  竹七額頭上的鮮血,順著眉間慢慢滴落,竹七道:“竹沂以名為誓!以血為言!”

  放屁!沈汐氣極!

  此話一出,室內(nèi)漸漸有一縷肉眼可見的白色,緩緩從沈汐周身離開,縈縈繞繞,沈汐右半邊臉上的那一抹紅色花朵也緩緩?fù)酥镣字行模路鹗裁匆矝]有發(fā)生過,安居在瞳孔一隅。

  客房內(nèi)剛剛瘋狂冒起的植物,轉(zhuǎn)眼便凋謝,還剩一些枝干直直立著,似乎還散發(fā)著讓人難以喜歡的白色熒光。

  荀歧凝視一圈,內(nèi)心冷笑,呵,竹七!混賬!

  良久,沈汐才回過神來,顧不上自己因疼痛而汗流浹背,也顧不上自己頭部還殘留著余痛,見竹七和荀歧都圍在自己身邊,微瞇著眼睛,認(rèn)準(zhǔn)竹七的位置,伸出手去,“啪!”

  一巴掌打在了竹七的臉上!

  竹七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卻連臉都不曾摸過,直接跪下!

  隨后沈汐又注視著荀歧,冷冷的不發(fā)一言,明知她那舉動那話,是為了救自己,也無法認(rèn)同她拿竹七的性命做條件!

  竹七見沈汐前世今生第一次發(fā)這么大的火,連忙雙腿并攏,俯身跪下,以頭搶地,惶恐之際,又極其困惑,我做錯了什么?

  沈汐見他只直挺挺的跪著并不辯解什么,心下悵然又無奈,便道:“不用跪,你既然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么要跪?”

  聞言,竹七將身體更壓低了些。

  荀歧面上波瀾不禁,一如往常般不茍言笑,剛剛十分有底氣的沈汐,被她淡淡抬首一撇,頓時氣弱三分,耐心道:“你總是要別人給我償命,別人的命不是命嗎?那也是有血有肉,也是別人心中十分重要的人?!?p>  竹七始終俯身跪地,對此充耳不聞,因?yàn)榇丝趟鴮?shí)不知少主氣什么,他心想:這巴掌把我給打懵了,我也沒空去管這兩人鬧什么別扭了。

  荀歧道:“沒有人比你重要,別人如何,與我何干?!彼λπ渥?,便向門邊走去。

  “可!我不希望住在我心里的人是這樣自私冷血之人!”礙于竹七在場,沈汐在心中大聲道!

  沒一會,荀歧從門衛(wèi)手上端著湯藥又向著沈汐而來,道:“喝?!?p>  見荀歧走了又回來,竹七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心道,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少主會罵出來的。

  沈汐:“...”賭氣般的扭過頭去不肯喝藥。

  荀歧看他一眼,淡聲道:“北妖族的名諱的禁忌,你知道嗎?”

  沈汐思索道:“妖族除父母與共度余生的伴侶,旁人是不能知曉自己的真實(shí)姓名的,其中尤以女子為甚。若是向她們詢問姓名,意思就是向她們求婚。而若是她們以真實(shí)姓名告知,則是答應(yīng)了詢問之人的求婚?!?p>  荀歧面無表情望著俯身在地的竹七。

  竹七忽覺背后如芒在刺,一愣,這...才是名諱的禁忌?他喉頭干澀,吞吞吐吐地問道:“妖族名諱的禁忌,難道不是嫡支用草字...嗎?”

  沈汐耐心的向竹七解釋道:“這是妖族取名的規(guī)矩,并不算禁忌,就好像我們竹姓這支都是水字。”隨后接過荀歧的藥,一口吞下,雖然不知她問這是為何,但是藥涼了會更難喝。

  竹七低頭如蚊子般哼哼道:“我...從來不知道這些規(guī)矩的,我...從小便無人管教...我...后來也沒有認(rèn)真學(xué)習(xí)過各洲習(xí)俗...做事還是靠少主的提點(diǎn)...我不過一個市井長大的人...”漸漸竟有些自責(zé)之意,憤憤道:“我有什么資格...我...憑什么做西洲的大司祭師...”竹七趴在地上如同孩子般的哭泣了起來。

  沉默片刻,沈汐的語氣竟是出奇的溫柔,如同前世文明天下的溫文爾雅的西洲少主一般,輕聲道:“既如此,那你便自去吧,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你的想法,我也無法強(qiáng)求...”

  竹七匍匐在地上啜泣的胸膛頓住,無措的摩挲著手里抓著的衣袖,結(jié)巴道:“那,那,那少主,你多多保重,竹沂...”悲涼又凄慘...

  聽得竹七這樣說話,“啪,”沈汐又一巴掌扇在竹七的背后,氣極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愚鈍之人!罵道:“你是不是傻?!你三歲嗎?你市井長大又如何?你會什么不會什么重要嗎!我問你,重要嗎!我是誰?我問你,我是誰?!”

  竹七有些懵,眼淚還在無聲的流著,卻不敢擦拭,哽咽道:“你,你是少主,是西洲山神...”

  沈汐氣結(jié),怒罵道:“錯!我就是個人!你也是個人!生在這五洲大陸,大家都是獨(dú)立的‘人’!為什么要被別人的話左右,為什么要為我失去生命?!命,是你這一生最寶貴的東西,你想如何過都是你的自由,出生沒有選擇,可你有選擇怎么活的權(quán)利!混賬!”

  竹七熱淚盈眶,捂住嘴巴啜泣著。

  沈汐順了順自己的氣,半晌,平靜道:“不論前世今生,你跟在我身邊,我可曾告訴過你,這世上最短的言靈是什么?”

  竹七見沈汐的語氣恢復(fù)了平靜,反倒更加害怕,仔細(xì)斟酌道:“...你說過,言靈為咒,咒是限制,也是通祝,萬物有了名字,才開始真正的存在這世間,萬物有靈,語言也是一樣,賦予了名字之后,被人呼喚,被自己呼喚,千千萬萬遍的重復(fù)著,名字也就帶了力量,它是限制,也是祝福,更是這世間最短的——咒?!?p>  竹七這才明白,原來,少主是生氣自己方才以名為誓,拿自己的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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