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老頭語帶回憶,在一旁對著竹七道:“當初樓主說甘遂不能活,并不全然是假話,如果她不以陣法控制起來,以她的瘋魔程度,早不可能茍且活至今日,暮清當初也已然試過言靈術,卻對她絲毫沒有作用,小七,你是明白的。”
竹七依舊忿忿不平,嘴硬道:“那她也可以告訴我們,害我自責了好久?!?p> 祖老頭居然感慨道:“...這些年你怎么只長了個子,沒有腦子?!彼⒉[著眼睛望了望,似乎個子也沒長,唉,難哦。
一旁的荀歧始終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模樣,不肯開口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那廂淡定自若微微垂首的荀歧,使沈汐的心頭縈繞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思緒,這個從睜眼就以大夫身份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人,雖然不愛說話,或者說出來的話不那么動聽,卻總是帶著一絲淡淡的人情味。
“你以前為什么會隨身帶那么多手帕?”
荀歧顯然沒有想到沈汐會問這個問題,有些怔愣,道:“你...與我不是萍水相逢?”
祖老頭微微一想,語氣也難以捉摸,道:“暮清既然在陣心,而樓主你救得我,說不得你二人是同一時進的陣里?!?p> 沈汐附和頷首。
竹七插嘴道:“還不是少主你總整她,她才改了這個習慣。”
見沈汐一臉疑惑,竹七好心解釋道:“少主,我覺得吧,荀樓主主要是因為和您待了個把月,就自然治好了她這極愛干凈的毛病?!?p> 這話聽著...沈汐道:“怎么,我很不愛干凈嗎?”
祖老頭:“...”
荀歧:“...”
您自己沒數(shù)嗎?稻草堆這種東西五洲氏族家的公子都沒幾個會躺下的,何況您...
竹七表面搖頭,內(nèi)心卻暗暗戳戳的說著。
沈汐一本正經(jīng)的企圖扯回話題,道:“那,甘遂在哪兒?我想看看她?!?p> 竹七又奇道:“少,少,少主,你不是知道她在哪兒嗎?”
嗯?沈汐不解道:“我怎么會知道她在哪兒?”
聞言,荀歧立即伸手為沈汐把脈,沈汐被她這舉動驚的有些突然,慌亂的道:“...怎么了?”
祖老頭此時也開口道:“暮清,你右眼可有異樣?昏迷前可有異樣?”
沈汐道:“并無異樣,昏迷前,只記得自己好像下了樓?”
竹七詫異道:“少主,你不記得其他的了嗎?”
沈汐搖搖頭,問道,“發(fā)生了什么嗎?”
半晌,祖老頭方語帶思慮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你的狀態(tài)并不對?!?p> 當時紅色向眼眶蔓延,幾乎遍布他的全臉,人也有些暴躁,且沒有當時的回憶,這是不是說明,這紅色與甘遂有什么聯(lián)系?如此想來,荀歧更不想沈汐去看甘遂了,推搪道:“改日再看吧?!?p> 竹七又要發(fā)表關于荀歧的妄想高論,被沈汐看了一眼,便吶吶住嘴。
沈汐道:“可是有什么問題?”
祖老頭也不愧是前輩,與荀歧想到一塊去了,勸阻道:“恐怕你眼中的這個東西與甘遂有什么聯(lián)系?!?p> 沈汐笑:“怎么會呢?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我眼里可是沒有這個東西,甘遂不是也發(fā)生了暴動了嗎?”
見荀歧臉色有異,言語正色間,沈汐問道:“所以,那次甘遂的異動和我有關?”
荀歧緩緩道:“原先不確定,現(xiàn)在有些確定?!?p> “為何?”
荀歧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她只是有一種非常的直覺,且這直覺頗為強烈,隱隱有一根不甚明了的線被埋著,讓她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
沈汐見此,并沒有強求什么,而是默默醞釀著說服她的話,唯有竹七,即便是不說話,你依然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他想說的無非就是:你就是不想讓我們?nèi)タ?,你就是囚禁人家了?p> 荀歧道:“她究竟是哪一洲的?是何族類?”
沈汐想想,也沒什么隱瞞的必要,便準備將甘遂的身世告知,誰料,內(nèi)室門外敲門聲突兀的響起,侍從的聲音隱隱傳來:“啟稟樓主,門外有一白衣女子,稱受祖老之約而來?!?p> 頂著室內(nèi)幾人的視線,祖老頭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服,催促道:“快,快請!”說完,正襟危坐,又抬抬手,順了順頭發(fā)。
沈汐與竹七狐疑的看著有些扭捏姿態(tài)的祖老頭。
祖老頭清嗓,解釋道:“我請來解惑的故人。”
竹七明了,道:“擲骰子那位?”
因著沈汐昏迷,只有他一人不知道這件事。
內(nèi)室門尚未打開,樓內(nèi)又傳來一陣動蕩,荀歧為沈汐掖好被褥,安撫道:“我去去就來?!?p> 竹七連忙要跟上,不依不饒道:“你是要去甘遂姐姐那兒嗎?我也要去!”
沈汐望著兩人的背影將將離去,侍從口中說的白衣女子入目眼前,這女子戴著帷幕,叫人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型卻有些眼熟…
那白衣女子走近后,開口對祖老頭道:“何事邀我?”
“姑娘,是你?!”居然是南冥洲地底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的帷幕輕轉,淡淡道:“好巧,你竟在此處?!?p> 沈汐微笑道:“上次還未謝過姑娘救命之恩?!?p> “救命之恩談不上,不過順手?!迸拥恼Z氣里有著淡淡的疏離。
沈汐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祖老頭卻突然出言打斷道:“暮清,女兒家的名諱你不便得知。”
沈汐微微頷首,荀歧的聲音在內(nèi)室乍然散開:“是他不便得知,還是你們不想相告?”
沈汐回頭,荀歧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內(nèi)室,而竹七卻還沒有跟上來。
荀歧在沈汐側坐,卻明顯是防備姿態(tài),她淡淡道:“多年前密林一別,還以為不會相見,若不是你在南冥洲熟門熟路的樣子,而今又踏進我歧樓,我真的是很難相信,你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那白衣女子笑笑,并不答話,沈汐驚訝非常,望著荀歧,難以置信道:“那陣心里的人是她?!”復又轉向女子求證道:“真的是你?”
那女子在帷幕后看不清面容神情,既不分辨,也無恐慌,只聽得聲音梟梟裊裊,不帶一絲惱怒,卻也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荀樓主與西洲少主感情著實要好。”
祖老頭兀自辯解道:“她,她不是縛魂靈陣的布陣之人!”
不是?荀歧冷哼道:“不如你把懷里的骰子拿出來看看,是不是她身上掛的這個樣式?”
每一個輪回骨蠱女的骰子樣式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這女子的,骰子更是晶瑩剔透。
祖老頭遲遲沒有掏出懷里的一對骰子,倒是沈汐看向那女子掛在身上的骰子,似乎與陣心中打向自己手肘的物體大小有些相似,只是一晃而過的白色自己也沒有看清。
可是,這女子,不是在南冥洲還幫過我們嗎?不會是什么大惡之人吧?
那女子語氣依舊莫辯道:“是我又如何?絞殺魂體的最終還是你,使他們死后依舊魂居惡道備受煎熬的人,是你?!?p> 沈汐抓住其中的一個詞,反問道:“惡道?”
帷幕晃動,那女子竟是語帶調(diào)笑道:“是呀,都說如果沒有在規(guī)定的時間,沒被引渡到南冥洲就去不了,實際上是找不到去時的路,只會走向惡道,在此一直徘徊,魂體備受煎熬難耐。”
沈汐道:“那...所謂的托夢…?”
那女子很有耐心的解釋道:“托夢便是惡道給與良善之人的一絲希望,在承受了遲歸的懲罰后,給后輩托夢,后輩得知后,通過祭祀,祈愿等助他們脫離惡道,不過可惜呀,縛魂靈陣里的那些魂魄不知被誰都絞殺了,哈。”這短暫的笑聲明顯就是一種諷刺。
“鬼使可以進入夢中,然后找到這些惡道里的魂魄?”
那女子道:“不錯?!?p> 聞言,沈汐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自己應當算是助縛魂靈陣中那些魂體,脫離了這些年煎熬了許久的惡道了?這樣一想,莫非自己見到的鬼使是給自己郁東君主印的那個鬼使?
“姑娘,你對南冥洲的事情,真的很熟悉。”沈汐總結道,這樣隱秘的事都知曉。
祖老頭又跳出來打著哈哈,和著稀泥一般的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熟悉的范圍,很正常呀!”
所以,她若不是南冥洲的人又怎么會熟悉呢?這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沈汐看著祖老頭一副焦急的模樣,內(nèi)心暗暗琢磨著兩人究竟什么關系。
荀歧的聲音又忽然響起,她道:“起初,我以為你不過是與祖老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使得他在多年前明明知道布下縛魂靈陣之人就是你,但還是自投羅網(wǎng),”她停頓片刻后,接著道:“只是沒想到,你們竟是一直都有來往?你的靈力波動這么大,剛踏入我樓內(nèi),兩三處陣法封著的東西都受你影響。看樣子,你們的噬靈死樹這些年依舊茁壯?!?p> 帷幕下并無聲音傳來。
一時間屋內(nèi)又靜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