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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宏志

第六章 夜襲

明宏志 吉米貓 12710 2019-10-19 13:50:11

  追了一日,往回走卻走了兩日,第三日天快黑的時候回到鄴城,一行人眼看到了宮門,王猛道別眾人回自己的居所休息,其余六人在宮門下馬,喬嶸的腳好了一些,活動了一下,勉強能走路了,讓趙冀進宮稟告樊大監(jiān),他帶有笑意地問宮門把守禁軍,這兩三日宮里有什么事嗎,禁軍也笑著說,“襄國大捷,午時傳回來的捷報,朝臣們午后進宮慶賀,看這慶功宴還沒散?!?p>  喬嶸心里一震,這么快,要是建康大殿上端坐的也是這么位雄才大略,那該多好。

  一會工夫,趙冀喜氣洋洋的出來,說,“大監(jiān)許給我們軍功了,大功一件,他讓我們先休息,東西明日來取,有個好覺睡了?!?p>  喬嶸心里一愣,難道這個樊大監(jiān)還不知道宮里丟東西了,這可是塌天之事,樊大監(jiān)如此精明的人,沒道理啊。

  幾人回到居所,趙冀幾人把馬上的行囊抬進屋內,他讓其它人去休息,自己留下來與喬嶸搭手為李壽清洗傷口,傷口灌膿已經脹起來了,趙冀熟手,用刀除去,重新敷藥包扎好,用的是行前劉陽送的藥,李壽的一陣陣眩暈,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喬嶸摻扶他,到里屋躺下,趙冀這才回屋,見屋里三人累得燈也不點,連往日的鼾聲也沒有,自己也倒頭就睡。

  緩過勁來的李壽問:“喬兄,那木盒里究竟是什么,那分明是皇家御用之物?!?p>  喬嶸熄了燈火,沒有象以前,一人睡一邊,而是睡在中間,頭正對著外屋的行囊,低聲說,“你知道后可不要怪我告訴你,是玉璽,傳國玉璽,洛陽陷落,朝廷失傳國玉璽已有四十年,我是三天前猜出來的,郗大人正等著這個?!?p>  李壽蹭的單手著地,支起了身子,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兩眼失神,忽然緩過神來,單手爬到喬嶸身邊,看著擺在外屋的行囊,細聲說,“這就走啊,還等什么,趁城門沒關,我們出了南門,往東走,不走官道,一定成的?!?p>  喬嶸也支起身子,輕聲說道,“冷靜點,兩日前就想過,那時不成,現在就更不成。還有樊大監(jiān)精明之極,絕不會如此孟浪,這里面有名堂,國之重器,絕不會放這里,反過來說放這里的,就一定不是,我更懷疑是崔祥被大監(jiān)騙了?!?p>  “那打開看看?!?p>  “天亮了再看吧?!?p>  李壽自視甚高,但這段日子以來卻著實佩服喬嶸,只是芥蒂喬嶸太膽大,過于拼命,累得自己受傷,但是為了傳國玉璽又不一樣了,此刻熱血沸騰,黑暗中,忍痛向喬嶸行大禮,“喬兄,我李壽向天起誓,愿以性命助你?!眴處V一怔,忙起身,跪拜還禮,隨后兩人的手緊緊抓在一起。

  喬嶸熟睡到第二天巳時,聽到外面嘈雜聲,靜聽之下,是蔣大統(tǒng)領在訓斥趙冀四人,“齊東他們陪著在鄴城逛街,你們倒好,陪到城外去了,還一去好幾天不見人影?!壁w冀幾個不敢作聲,喬嶸起身整理好衣衫,來到院里,蔣干一見喬嶸,哼了一聲就離去,喬嶸與四人送到院外,蔣干上馬離去,喬嶸正要回院,卻見王猛牽著青驄馬站在墻角就走過去,王猛打趣說,“喬兄這回捅了天。王猛這回也真走了,不該說的絕不說?!?p>  “王兄,你我兄弟一場,幾度離別都再見,你我定有再見之日?!币补?,喬嶸此番沒有前次的離愁,兩人互道珍重。

  喬嶸與四人各自回到屋中,喬李二人打開木盒,見到一方玉璧,方四寸,通體晶瑩,五龍盤交于上,翻過來看兩行鳥篆,兩人相視趕緊放了回去。

  二人不在屋里待著,來到院中看看角落里的月季,紅花雖過,但又添了不少淡黃色的花瓣,小巧而精致,更具一分淡雅,尤其那淡黃的顏色,是那樣的嬌嫩,純粹,讓人心疼而不忍觸摸。

  “哈哈哈,喬先生好雅興啊。”

  樊大監(jiān)進了院中,笑容滿面,身后還有不少禮物,喬嶸,李壽忙行禮,請其進屋落座。喬嶸見著笑容滿面的樊大監(jiān),心里滿是忐忑,這一番博弈下來,頗覺對方是難測之人,人與人博弈最忌諱的就是這樣,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打算,如何行事,甚是棘手。

  “喬先生,我以后就稱你喬先生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自謙,稱什么小人了,我還真小瞧你,這三天辛苦了,大統(tǒng)領那我剛說過了,他們四個少不了功勞?!?p>  “謝過大監(jiān),喬嶸愧不敢當;大監(jiān)是前輩,從洛陽走到鄴城,這三十年大監(jiān)辛苦?!?p>  “三十年,三十年,我就從一座皇宮走到另一座皇宮。”樊大監(jiān)被喬嶸的話擊中了內心最脆弱的那部分,“洛陽是什么樣,我都不記得了。”

  “洛陽牡丹花開依舊,大監(jiān)可愿去一觀,喬嶸愿陪同前往,現在洛陽已歸中朝,江左有很多人期待著大監(jiān)。”

  “牡丹開在春天,現在可沒有,不急,我們等大雪天一邊圍爐飲酒,一邊再說春天的事,豈不樂哉?!?p>  “妙哉,眼下深秋,大監(jiān)賜教,說說大雪紛飛的事,可好。”

  “哈哈,陛下奪得襄國,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邊關還有三四萬人馬駐防,防的是遼東慕容,這大半年來一直中立,眼下他們必須得選了,要不驅逐石氏余孽,投靠朝廷,要不就一起投靠慕容。陛下想了很多辦法,來分化他們,都沒奏效,等到漫天大雪的時候,就會有結果了?!?p>  “謝大監(jiān)賜教,大監(jiān)有耐心,喬嶸也有,今日好雅興,不如喝一杯如何?!?p>  “知道喬先生海量,可今日不行,還有事要辦?!彪S即命人把行囊抬出去,“喬先生應該知道這是何物了吧,你現在有資格知道。”

  “那天大監(jiān)一說,韋大人就知道了,而我卻想了兩天才想明白,慚愧,慚愧?!眴處V見樊大監(jiān)起身,急忙起身彎腰施禮,“大監(jiān),能否告知這里面真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說呢?!?p>  “我等幾人險些喪命,竟是……”喬嶸明白了。

  “國之重器,沒有我點頭,絕不會離開皇宮。”樊大監(jiān)說后走到屋門口,回頭又說一句,“只能是我想給才行?!?p>  樊大監(jiān)走到院中,信步來到花圃前,湊上去聞了聞花香,“象這樣,淡淡的香味才是最誘人的,過于濃烈反而不好?!?p>  “喬嶸記住了?!?p>  兩人會意大笑,向院門走去,“喬先生可知此宅叫侯宅?!?p>  “不知,還請大監(jiān)賜教?!?p>  “此宅,還有周邊幾處宅院都是供外地進京的官員臨時落腳的所在,偏偏落腳在此的好幾位后來都封侯了,于是就有人稱其為侯宅,喬先生有意乎?”

  “大監(jiān)取笑喬嶸了,出將入相,這是郗大人的事,小人只是辦差的,辦好了跟著沾點光罷了?!?p>  “好,說得不錯,辦差,互市的事是要抓緊辦,還是這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做成了對雙方都有好處?!?p>  “大監(jiān)放心,真的假不了,很快就會有消息了?!?p>  樊大監(jiān)有點琢磨不透喬嶸了,他應該是盼著鄴城失利才對啊。此人當真不容易看清,那日崔祥離去,樊大監(jiān)想著遲些透露給喬嶸,雙方火并讓他吃點苦頭出出氣,順便看看江左在鄴城還有多少人,不想此人聞著味,自己找進宮來,真是意外,更難得的是殺伐果斷,帶著趙冀幾人追過去,最后把東西截回來了,還能覺察出有異也不跑,有過人之處。這一番觀察下來,只有一個直覺,這不是盞省油的燈,對此人早已不敢小覷,臨出門又告訴喬嶸,“沒錯,謝尚大軍進駐枋頭了,想來郗大人很快就會有消息?!?p>  兩個多月前,苻健把父親和兒子的后事辦好,遵父親遺愿把骨灰灑在大都督府的后院花圃中,許下重誓,一定會回來的,隨后即著手執(zhí)行何協籌劃的西進,命苻雄接管苻菁的兩萬羽林鐵騎,會同所部人馬為先鋒,限期一月奪取潼關,為大隊打開進入關中的大門,命苻菁帶領三萬兵馬為后衛(wèi),防止謝尚軍的偷襲,最讓苻健意外的是,何協動員隨大軍一起西遷的百姓竟有二十萬之多,遠超自己的預計,要籌謀的事太瑣碎了,聽著都頭疼,好在有何協一班人在幫著自己打理,這西去路上的大小事務。

  西遷已經動起來了,苻健只關心兩個,苻雄能否打開潼關,還有苻菁能否保障后衛(wèi)。石苞離開長安救援鄴城時,命親信杜洪任雍州刺史,留下據守長安,也是司馬勛輕敵,前次出擊竟被杜洪擊敗,杜洪也由此自信滿滿,見石氏已衰敗,有自立為王之意。收到苻健來信,說舉族來投,擁立他為主,當下憤怒之極,當我是三歲小兒嗎,調兵增援潼關,苻雄能否順利打開這道關中大門;斷后的苻菁,苻重能否保證大隊的安全,苻健想來想去還是把苻菁布置在洛陽方向,讓苻重也跟著他阻擋謝尚,謝尚如果在姚襄挑唆下,全力一擊,苻菁能否扛得住。

  此時的苻菁也是一肚子的火,苻萇戰(zhàn)死后,自己也難過,可叔叔苻健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偶有對視那陰幽的目光想想都不寒而栗,現在又把自己帶了大半年的羽林鐵騎調走,雖又給了三萬兵馬,大都是降兵和新兵,要形成戰(zhàn)力,沒個一年半載,想都別想,就這要保障后衛(wèi),談何容易,父親死了,祖父也死了,世上再無痛惜自己的人,往后一切也只能靠自己。

  正郁悶彷徨之際,苻健,何協來到大營,檢查戰(zhàn)備,苻健鼓勵他,“你是苻家第三代里最長者,也是最佼佼者。祖父對你期望很高,他老人家可在天上看著你。把這仗打好,到了長安,給你封王,我長兄你父親也能含笑九泉?!?p>  苻菁一聽封王,大感意外,一下精神頭就起來了,就沖這個,也要把仗打好。

  苻菁陪同苻健,何協到大營各處視察,苻健勉勵苻重及各將領校尉,同心戮力,建功立業(yè),他日長安再見。

  回程的路上,何協問苻健為何不調配一些羽林主力給苻菁,苻健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只要苻雄攻取潼關,萬事大吉,大隊到潼關時,希望苻雄已經成功,苻菁只要擋住謝尚的攻擊,消耗大些也沒什么,好了,各處走得差不多了,我們明日也要動身了?!?p>  回到大營,何協命人連夜趕制十五面各色羽林軍旗,并修書一封,一并送去苻菁,苻菁咋一看到羽林軍旗,有些不解,看過手書,才知何協要他速挑選三千善騎射者,仿建羽林,盡速訓練,形成戰(zhàn)力,以羽林軍旗迷惑謝尚,適當時機作為奇兵反擊,只有打痛謝尚,方能脫身,其余人馬交給副將繼續(xù)訓練就可。最后叮囑他,有姚襄在,謝尚軍一定會攻擊,特別是夜半宿營和拔寨起營時尤為危險。

  苻菁看完信,猶如黑夜里看見光亮,深以為是。自己正為訓練這三萬人馬犯愁,時間不夠,按計劃六天后就要開拔,但三千人馬緊一緊應該可以完成。人馬沒有旗號調度,就是烏合之眾,只有旗號嚴明,才能稱其為軍。主將臨陣指揮順暢,才有戰(zhàn)力,方能上陣與敵一戰(zhàn),否則陣腳一亂,軍法也不管用。一軍上陣,主將少則幾面各色軍旗,多則十幾面軍旗,一面軍旗舞動就是一道軍令下達,受約束的將軍和校尉必須依令而行,號令則簡單許多,上至將軍校尉都尉,下至隊正什長伍長乃至普通軍士都要聽的明白,依旗而動,聞號而行。

  苻菁依策而行,在各軍中挑選三千善騎射的精壯,把自己衛(wèi)隊也摻進去,仿羽林營建制,分為三隊,讓自己的衛(wèi)隊長擔任校尉,生死關頭,親自指揮訓練,幾日下來,果然旗號嚴明,指揮順暢起來。

  洛陽中軍帳里,謝尚心里美得很,殷大將軍主持的這次北伐,褚將軍,司馬將軍已經失敗,自己卻奪下洛陽,枋頭也唾手可得,還得到姚襄這樣神明器宇的戰(zhàn)將。眼下他正盯著苻健這支西去的人馬,麻秋走得太突然,沒來得及,這次搞好了就是一場大捷,謝氏門楣又是一番光景。

  三通鼓后,眾將領齊聚中軍帳,謝大將軍召集部屬商議戰(zhàn)事,讓大家各抒己見,姚襄初來咋到,雖急切地想請戰(zhàn),以雪前恥,還是按住性子,等別人先說。

  戴施將軍年長,軍功赫赫,素有威望,最受謝尚倚重,“看軍報,洛陽城外的這股敵兵大約兩三萬人,還是支偏師,領兵的大將是苻洪的孫子,那還是個娃娃,脫離大軍已然有三四天的路程;可以大打也可以小打,這大打,前攔后擊,務求全殲,這可是十余年未有的大捷,我軍損傷也會大些,需好好謀劃;小打,尾追找機會咬他一口,這樣功勞走不了,風險也小得多,還請大將軍定奪?!?p>  張遇也發(fā)表意見:“戴將軍所言不錯,末將以為小打即可,苻軍往關中去,暫且與我無礙,眼下大局已定,勝利在望,即刻攻占枋頭,控制渡口,兩側鞏固,方為要務。”

  “哈哈哈,枋頭現在要攻占嗎?張將軍是否要挑此重任啊?!敝x尚揶揄張遇,他已經決心要大打一仗,這次領兵以來,幾乎兵不血刃,不趁此良機打一仗立立威,說不過去。

  這一句話讓大帳里嘻笑聲一片,只有張遇臉上紅一陣,青一陣。

  善打硬仗的曾恩將軍:“一支偏師,一個娃娃,不過癮啊,曾恩愿打頭陣?!?p>  其它幾位將軍領悟到謝尚的意思,紛紛說出自己看法,都是說要大打的,謝尚點點頭,看了看姚襄,姚襄沒有象他人一樣坐著說話,起身向謝尚及在座諸人拱手行禮,“姚襄不才,受謝大將軍及各位抬愛,觍坐在此,寸功未立,夙夜難安,今有如此良機,愿領兵截擊苻健后部,配合大軍全殲此敵,誠如戴將軍所言,十余年未有之大捷,會有一定風險,但好好謀劃一番,定能成功。”

  “非常好,大戰(zhàn)在即,諸位有如此信心,本將軍要來場大捷以報朝廷,戴將軍聽令,命你部明日進駐枋頭,何融隨同前往接管一應庶務。張將軍聽令,命你部今晚丑時三刻從南面劫營,一旦得手,曾將軍丁將軍劉將軍在東,姚將軍鄭將軍呂將軍在西,東西對進,聚殲此敵,不得有誤?!?p>  “是?!北妼⒐笆诸I命。

  “望大家打好這一仗,上不負朝廷,下不負百姓。安定中原,青史留名,張將軍你打頭陣,先行準備去吧?!?p>  張遇領命后離開大帳,欲回駐地,不意見到了郗大人一行人,許久未見的弟弟張規(guī)也在,郗超聽完張遇領命今夜劫營的事,頗為不滿,“苻氏西去,本來趕上一趕即可,讓他與杜洪廝殺就好,就好比麻秋東去,消耗的是麻秋和苻洪。謝尚好大喜功,還讓你置于險境,甚為不智,運氣總不會這么一直好下去?!?p>  “苻健留下斷后的是一支偏師,主將苻菁還是個娃娃,應當不難對付。”

  “切不可輕敵,麻秋,姚襄都敗于此;今晚劫營你千萬小心,好生布置,一有不妥,走為上。”

  張遇點點頭,他深知麻秋,姚襄都是雄踞一方,已經在戰(zhàn)場上證明過自己的人物,謝尚排兵布陣在他們面前都略顯稚嫩,前車之鑒,猶在眼前,暗自提醒自己萬不可重蹈覆轍,就拜別郗超,趕緊著去召集各部將校尉商議今晚的戰(zhàn)事。

  郗大人繼續(xù)邊走邊對張規(guī)說,“看來戴將軍三日內就能進駐枋頭,你和應玉隨軍動身吧,到鄴城見到喬嶸,把信交給他,然后留在他身邊候命?!?p>  “是?!?p>  “去吧,朱長史,見到丁將軍和呂將軍,說我在此有話要問他們?!?p>  朱長史領命與張規(guī)應玉去了,郗超停下看看天,陰沉沉,灰蒙蒙,空洞洞,感受不到別的,只有旗桿上的軍旗獵獵,朔風正急,一片肅殺之氣,不無擔心,“看這天,要下雪了,他們路上不好走啊。”

  劉陽接著話,“鄴城可能正在下?!?p>  “是,有可能,這次能發(fā)現喬嶸倒是個收獲,低估他了,我呀,總是低估人才,好在沒有高估蠢材?!?p>  沒多久大帳里面散了,眾人紛紛離開,丁將軍和呂將軍來到郗超面前。

  郗超問今晚劫營之事,兩位將軍一一稟告,郗超聞后覺得謝尚此番布置尚可,不由輕松一些,丁將軍勸說道,“郗大人放心,今晚劫營,我等與張將軍一體同袍,定當齊心協力,如果張將軍一擊得手,我們里應外合,贏面還不小的?!?p>  郗超點點頭。

  呂將軍也說,“謝將軍留下曾將軍和姚將軍,他們還在大帳內商議,我等出來先行準備,郗大人等我等好消息吧?!?p>  漆黑的夜晚,寒風凌冽尤甚于白日,張遇所部八千人馬,鉗馬銜枚,靜悄悄的靠近了苻菁軍營,綿延幾里地的大營就在眼前,還沒到約定的攻擊時刻,按計劃發(fā)動攻擊后留在營門外接應的校尉跑來稟告張遇,營門竟沒有崗哨,守衛(wèi)如此松懈,請示是否可以一道殺進大營,張遇也在奇怪,苻菁大營內軍士御寒的篝火星星點點,火光中營帳密布,人影憧憧,可營門半掩著,竟沒有崗哨,連拒馬等都沒有擺放,但還是要求其按事先布置好的做,留在營外,以防萬一,一旦攻擊不順,隨時接應大隊撤離。

  時間差不多了,張遇上馬,拔出佩劍,命各部出擊,步騎悄悄靠近營門,大營里還是靜悄悄的,很快大隊沖進營門,頓時喊殺聲四起,馬隊向前沖殺,步隊朝兩邊營帳掩殺過去,火把過后就是大火一片,張遇也沖進去了,隊伍進展很快,有人來稟報,營門附近的營帳都是空的,沒有人,很快最前面的馬隊也有人回稟,前面也有柵欄,還有壕溝,過不去,張遇老到的很,馬上判斷真正的營門在這里,開弓沒有回頭箭,命令步隊出擊,殺進去,號令一響,馬隊退下來,步隊從兩邊蜂擁而上,越過壕溝的步隊頂住如蝗的箭支,奪下營門,爭先而入,遠處張遇見營門拿下,命人去尋橋板,馬隊也要盡快沖進去,很快有人回稟幾十個人去找橋板都沒找到,也沒有合適的物什替用,前面已經在填土了,營門口的壕溝要更寬更深一些,得等上一陣,張遇此時很冷靜,馬隊和步隊隔開太遠是大忌,命人吹號,讓前面的步隊停下。

  橋板沒有放在壕溝附近,這個苻菁哪里是個娃娃,精明老練得很,對面一陣渾厚的號聲響起,顯然苻菁在慌亂中反應過來了,夜幕深處嘶鳴馬蹄依稀可聞,但前面停下的步隊沒有太大動靜,有幾個親兵伏地貼耳聽了一陣,都相互看了一眼,猶豫的說,有馬隊越來越遠,人數眾多。張遇一聽,心中糾結起來,這是迂回包抄的馬隊,可能從某處隱藏的奇門出來,目標是自己,要斷后路?,F在是繼續(xù)殺進去,還是撤退,冷靜的張遇當即命令吹號步隊撤離,馬隊掩護;夜半劫營在于突襲,沖亂敵人陣腳,最好沖到中軍,逼走敵人主將,現在敵人已經反應過來了,做不到這一點,強行沖殺,會得不償失。迎著撤離的人群,張遇來到內營門前,親自打著火把查看這內營門外的壕溝,比兩側要更寬更深,暗贊心思機巧,還有這內外兩處營門的安排,都是日后可以借鑒的,苻菁不簡單,是個扎手的娃娃。正要調轉馬頭離去,心里有了個主意,命衛(wèi)隊把營門前的壕溝再挖寬二尺,這樣敵人的橋板一時就用不上了,自己的馬隊過不去,敵人的馬隊也不能讓他輕易過來。

  等到張遇撤出大營,在大營外接應的人馬已經和敵人廝殺在一起,明顯抵擋不住,敵人馬隊甚是強悍,火光里已經和撤離的步隊殺在一起,好險,要是被敵人馬隊奪了外營門,自己將被封在這大營里,插翅難逃,即使如此,眼下要脫身亦屬不易,雙方廝殺在一起,自己還有不少人馬在營內,還未撤出,此刻已穩(wěn)不住陣腳,后面追兵一到,恐難抵擋。東西兩路援軍怎么還不見動靜,指望不上他們了,正欲整馬隊側翼沖殺時,遠處敵人渾厚的號令又響了,這支強悍的敵騎前隊變后隊,交替砍殺一陣后撤離了戰(zhàn)場。

  張遇知道這是敵人主將見一時拿不下營門主動撤離,仍不敢大意,來不及重新整隊,命步隊加速撤離,馬隊隨后掩護,以防追兵,跑出十里這才放下心來,經過此番交手,張遇著實佩服苻菁,這哪是娃娃,用兵如此老到,取舍間干脆利落,甚至疑心苻軍真正主將另有其人。

  遠處高地上觀戰(zhàn)的謝尚此刻氣得火冒三丈,沖進大營沒多遠就停下來,最后還主動撤離,張遇匹夫,如此敷衍本將的軍令,以致后續(xù)謀劃無果而終,不加以嚴懲如何治軍。

  天剛亮,大營擊鼓升帳,還沒來得及喝口熱水的張遇匆匆趕往大帳,一進營帳就被謝尚喝令拿下,推出營帳打二十軍棍,張遇一聽都蒙了,大聲問何故,謝尚狠狠的說“打完再說。”幾名衛(wèi)士不容分說拖著張遇就出了大帳,郗超就在大帳外不遠處,見張遇被拖出來要行刑,臉色鐵青,當即就要闖帳,謝石在帳外止住了行刑的衛(wèi)士,拉著郗超到一邊說話,“張遇滑頭,劫營半道而回,導致眾軍無功而返,謝尚怒了,郗兄此刻闖帳,立時就翻臉,與大局不利?!?p>  “張遇無能?他當機立斷,把隊伍帶回來了,有功無過。謝尚難道不知嗎?他不想用張遇,我調他回南陽就是。”

  “謝尚正在氣頭上,聽不進去,你此刻闖帳,恐怕氣急之下,郗兄與鄴城互市之事都要掀出來?!?p>  “我既然敢做,難道還忌諱這個?!?p>  “郗兄,互市之事我說服了謝尚,換回馬匹即是好事,你先請回,張遇之事我去說,好嗎?!?p>  謝石回到大帳,先向謝尚點頭示意后,開始替張遇求情,大戰(zhàn)在即讓他待罪立功,二十軍棍半個來月不得起身,不利戰(zhàn)事,丁將軍鄭將軍呂將軍三人也站出來作保求情,姚襄和曾恩礙于情面也站出來不痛不癢說兩句,謝尚順勢下令,念在大伙求情的份上,二十軍棍改成十軍棍。

  張遇挨了十軍棍趴在營帳里起身都痛,好在這十棍打在不同的地方,正當壯年的張遇還頂得住,劉陽也帶人來看過,沒有大礙,寬慰他好好養(yǎng)著,一兩日就可下地,留下些消淤止痛的傷藥。身上的傷痛對張遇不算什么,可他心中憤憤不平,胸口更是象壓著大石一般,明明是自己臨時決斷,才脫離險境,卻被視作臨陣脫逃,當眾挨軍棍,顏面掃地;開始還恨著謝尚,后來連著郗超也怨上了,明明可以強行帶走自己,可就是沒有這樣做,衛(wèi)隊親兵們知道張將軍此刻心情糟透了,誰也不敢留在帳內。

  到底是怎么回事,張遇想得頭痛之際,長子張胄取藥回來了,見帳內無人,偷偷告訴父親,有人在傳,昨晚劫營讓我們打頭陣,后續(xù)根本就沒有援軍。張遇火冒三丈,軍營里無事生非的人頗多,以訛傳訛,最后傳得沒譜,現在連自己的兒子也在傳,心煩之際,當即訓斥,讓他滾出去。

  天黑后,丁將軍等三人也來看望張遇,溫言勸慰都是戰(zhàn)場上跌爬滾打過來的,大家知道你是臨陣機變,你張將軍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老哥幾個一番話說到張遇心坎里,很是欣慰,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一會,張遇心情大好,爽快地說:“天不早了,戰(zhàn)時又不能請你們喝酒,回吧,說不定又有什么軍令?!比朔Q是,囑咐好好修養(yǎng)后,離帳而去,丁將軍起身后又回頭看了張遇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神情也不對,最后還是隨著三人離去,這一幕被目送的張遇看得真真的,這三人當中,丁將軍和自己處得最久,十五年前就一起出生入死,他的脾性自己最是清楚,心里藏不住話的人,是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

  郗大人終于來了,帶著朱長史和劉陽進了大帳,張遇雖說滿腹怨言,看到郗超趕忙忍痛起身,郗超趕上前去,扶住已經支起身子的張遇,讓他好好趴著,詢問了軍醫(yī)傷情,“張將軍好好養(yǎng)著,你的事我已稟告桓大將軍,謝尚沒有司馬勛那么聽話,讓你受委屈了?!蓖瑯影参咳说脑?,丁將軍他們說的能打動張遇,郗超說的張遇卻沒有什么感覺,隨后郗超詳問了昨晚戰(zhàn)事,張遇如實稟告,郗超走了幾步沉吟道,“這個姚襄還真是將才?!?p>  朱長史看了張遇一眼,緊接著遮掩說:“郗大人晌午就說這個姚襄心思極深,絕非善類。”

  郗超明白過來,連忙說:“是啊,此人手段異常,非池中物,桓大將軍會收治于他?!?p>  張遇聽得云里霧里,不明就里,心里一個氣呀,你們是來看我的嗎,心里一個郁悶呀,你們回去再評述姚襄好吧;好在一行人說了一會話就離去了,張遇命張胄送客。

  許久張胄回來了,對父親說,他尾隨郗大人,依稀聽得眾人還在談論姚襄,說什么如何收服姚襄,此人有勇有謀,日后定有大用。

  張遇現在明白張胄白日里聽的流言絕非捕風捉影,忙問他是哪聽來的,張胄說是在藥堂聽軍醫(yī)們閑聊說的,張遇一聽覺得更為靠譜,就讓他悄悄請丁將軍過來說話,丁將軍來后說的話,讓張遇氣得七魂只剩下一魂,跳下床都不覺的痛了。

  昨日戰(zhàn)前議事這個姚襄等大伙走后,向謝尚,曾恩獻計,讓張遇打頭陣劫營,沖亂中軍,兩路援軍則按計劃攻擊,如若苻軍有準備,張遇陷入重圍,則不動,等張遇殺出重圍,引苻軍離了大營,援軍再殺出聚殲苻軍。

  張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眼睜睜見我陷入陣中,竟不動,我全軍覆沒該當如何?”

  丁將軍說:“姚襄這廝說的,只等天明時分,發(fā)動攻擊,此時苻軍陣腳不穩(wěn),且所有應對都已明了,加上出了大力氣,一旦松懈下來不堪一擊,此刻出擊風險最小,姚襄還硬說,你定能撐到天明,這實在有負軍中袍澤之義。”

  風險最小,你風險最小,本將及八千部眾就完了,神仙也撐不到天明,眼前一黑,差點晃倒,用心何其險惡,這樣精心又歹毒的設計最后落空了,難怪要打軍棍,我張遇沒被你們害死,真是神靈護佑;這個姚襄當初帶著殘兵敗將狼狽來投,我還隨著謝尚出洛陽二十里迎接,后面交往,也不曾失了禮數,領兵之人勝敗乃常事,從未在言語間奚落過他,卻如此對待自己,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張將軍還是好好養(yǎng)傷吧,不要想太多,有郗大人在,沒有過不去的坎。你說準了,今夜真要出兵,來的時候就下雪了,你要多保重。”

  張遇心里明鏡似的,郗大人看上了姚襄,現在一心想著如何收服于他,根本就不顧及于自己,又問了些今晚的戰(zhàn)事,囑咐丁將軍小心。送客時,門口值守的侄子張龕為丁將軍掀開大帳幕簾,張遇看到外面鵝毛大雪正下得緊。

  此刻的鄴城已是白雪皚皚,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早已光禿的枝杈上堆砌上蓬松的了雪花,被風一刮,只剩下一點,又滿上,又被刮走,這樣來來回回,也漸厚實起來,連突兀的樹身上也點綴著不少晶瑩剔透的雪絨花。

  鄴城皇宮大殿內則是一派嚴肅緊張之象,魏帝御駕親征幾乎帶走半個朝堂的大臣,留守的侍中申鐘和禁軍大統(tǒng)領蔣干一起向監(jiān)國太子稟報近期事務,有憂有喜,憂的是邊軍投靠了遼東慕容,又要開戰(zhàn)了;喜的是去枋頭北岸來報互市的糧食已經起運,順利的話還有十日就可帶回四千石糧食,前些日子就近籌集糧草五百余石發(fā)往襄國,遠遠不夠,并討論明年酌情加收田賦的事,太子覺得茲事體大,要等父皇回來御斷。

  近期為籌集糧食,太子也是殫精竭慮,可倉底已現,催糧的旨意還是不停的收到,為籌糧日夜不安,宮里及各大臣顯貴都削減用度了,蔣干抱怨當初賑濟災民施舍太多,申鐘指謫募軍靡費太多,太子見這兩人著實有些后悔當初沒有留下徐機,言語間讓申鐘和蔣干惶恐不已,這兩人為籌集糧食,商量著都準備明搶了,先對付眼下再說,近來一直給太子講古論今的中書監(jiān)盧勖一時間也沒有好的辦法。

  好在此時江左喬嶸呈上郗超的親筆手書,按舊例互市,第一批四千石糧食猶如雪中送炭,議決一千石留鄴城,三千石直接押往襄國,太子也安下心來,要兩人盡快安排下一次互市。申鐘和蔣干對喬嶸好感度大增,兩人約好下朝后屈尊去和喬嶸商議,探探下次互市的口風,能定下檔期最好,申鐘臨時又被樊大監(jiān)留下,說太子還有事相商,蔣干只好自己先去喬嶸那。

  雪停了,風未住,喬嶸站在侯宅滴水檐下看著路口的那顆白楊樹,等待著樹后閃出的身影,他屋里院門來回走了好幾趟,院門口的寒冷讓他回屋暖和過來又忍不住出來瞧上一眼,趙冀等人一開始還以為喬嶸要出門,還即刻跟出來,后面知他等人,也就縮在廂房不出來了。一個月前四人跟著喬嶸追人,回來得到大統(tǒng)領軍功賞賜,讓齊東幾個都羨慕不已,現在這四人雖還不怎么和喬嶸,李壽說話,但已沒有最初的淡漠,從軍之人看重一起拼過命的袍澤情義。

  昨日內監(jiān)來賞賜太子冬日禮物,悄悄告訴喬嶸,大監(jiān)今日未時過來說話,此時已過了樊大監(jiān)約定的時辰,出什么變故了,喬嶸心里嘀咕。

  他回到屋內,“喬兄,酒溫好了?!崩顗巯蚧蕦m方向伸出右手,他的傷已大好,笑話他,“要不我把大監(jiān)拽出來。”

  伸手烤火的喬嶸,啞然一笑,“不得了,原來你有道行了,昨日夜里坐了個夢,你說終于可以回南陽了?!?p>  兩人說說笑笑,氣氛一下輕松起來,兩人早已厭煩了這種等待,特別是在這所宅子里,喬嶸提醒自己,這半年都等過來了,現在反而坐不住了,要靜一靜,越是這個時候,心氣越不能亂,寒冬臘月的本就要靜靜心。

  張規(guī)和應玉回來有些日子,帶回來互市的消息,糧草已經起運,把申鐘和蔣干給喜得合不攏嘴。連喬嶸都知道襄國隔幾日就催促糧草,可這糧草籌措哪有這么容易,鄴城以及周邊郡縣官倉已沒有存糧,只剩下些草料,遠的收上幾批后就不能指望了,只能在百姓身上打主意,餓過肚子的百姓這才吃了幾天飽飯,視黃澄澄的糧食如金子一般,珍惜如命,官府出錢向百姓收糧,才勉強收上幾百石。

  喬嶸十年前還跟著父親販運糧食,為此面見過申鐘,提出讓鄴城的商賈外出購糧,鼓勵外地的商賈運糧進鄴城,商賈重利,讓他有利可圖就有糧食,細述自己當年隨父親販運之事,尤其是一應花費,所需時日,申鐘的椽屬也有人這樣建議過,可沒能說得如此細致。喬嶸說得對,馬匹,鹽,鐵都能換回糧食,給商賈和給郗超沒區(qū)別,商賈還能直接送襄國,更省事,況且郗超只要馬。

  平心靜氣后,喬嶸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既然樊大監(jiān)主動約見,就表明有結果了,漫天飄雪的日子到了,他可能臨時有事走不開,邊軍投靠遼東慕容氏的傳言有可能是真的,襄國那邊可能有事,樊大監(jiān)太精明了,不論何時都把住主動權,自己被他牽著,只能耐著性子等,急不得。

  聽得一陣馬蹄聲,喬嶸李壽一愣,起身還未見到人,卻聽到爽朗得笑聲,“哈哈哈,喬先生,有酒嗎?我來討杯酒喝。”

  蔣大統(tǒng)領來了,兩人趕緊上前迎接,趙冀四人也聞聲列隊拱手行禮迎接,大家把大統(tǒng)領迎入屋內入座,喬李二人不敢正面落座,都側坐以示恭謹。趙冀四人分別在院門和院內值守,李壽急忙倒烹好的茶,被喬嶸止住,說大將軍要喝酒,蔣干連連點頭稱是,李壽拍拍腦門,說道酒在后院,已經溫熱了,起身趕忙準備。

  “大統(tǒng)領好興致,這么開心從哪來,定有喜事?!?p>  “剛從宮里來,多虧你幫忙,籌糧的事才算對付過去,了卻一樁大事,老蔣沖鋒陷陣沒說的,可不是干這個的料?!?p>  喬嶸松了一口氣,明白樊大監(jiān)為什么沒來,他知道蔣干要來,特意回避,迎合說道,“是啊,以前大將軍在戰(zhàn)場所向披靡,可誰讓陛下只信任你,你不干這大統(tǒng)領,陛下和太子可睡不安穩(wěn)?!?p>  兩人一陣大笑,蔣干越來越喜歡喬嶸了,自己手下大多是齊,趙這樣的武人,喬嶸這樣的還真沒有,遺憾不是自己的手下,不然一定提拔重用,一個雜牌將軍的參軍,太大材小用了。

  “北邊傳來消息,邊軍投靠了慕容,不過陛下在襄國,收拾他們是遲早的事,所以這糧草至關重要,石邸這余孽破城之時燒掉了糧倉,將士們都在吃燒焦的糧食。”蔣干嘆了口氣。

  如果樊大監(jiān)選擇與己合作,那說明魏帝在襄國不大妙,他更相信樊大監(jiān)的眼光,隨即鼓起勇氣說:“大統(tǒng)領,陛下在襄國作戰(zhàn)除了需要糧草,還需要盟軍,對付邊軍容易,對付慕容可不象邊軍那么容易?!?p>  “是啊,是這樣,聽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當講不當講?!?p>  “你說說看?!?p>  喬嶸故意四周打量一番,悄聲說,“非常之時非常之法,萬一鄴城有難,只要陛下自去帝號,向江左稱臣,就會有盟軍?!?p>  蔣干蹭的站起來,指向喬嶸,怒目圓睜,“大膽,你……”

  “噓!”喬嶸示意靜聲,雙手一攤,“大統(tǒng)領是知兵之人,戰(zhàn)場之上勝負難料,眼下河北態(tài)勢,邊軍和慕容氏輸得起,他們能退,而陛下只要在襄國敗一陣,敵兵兵鋒將指向鄴城,戰(zhàn)事不利,只不過一道稱臣疏,最不濟也能退過黃河,以待來日,大統(tǒng)領身為臣子,不為陛下思慮嗎?!?p>  蔣干無言以對,見喬嶸避著旁人說這些,明白他是一片苦心,只是太膽大了,遂又坐了下來,“此等話語以后不要再說了,喬先生是江左特使,為什么要和我講這些?!?p>  “陛下誅滅石氏,大快人心,桓大將軍都很敬仰,喬嶸和大統(tǒng)領一樣為陛下未雨綢繆。前些日子,我還拜見侍中申大人,建議讓商賈異地販運糧食,以解鄴城缺糧之急,均為陛下思慮,再說桓大將軍對鄴城絕無敵意,也盼望陛下能擊敗慕容,安定中原。”

  “安定中原,好啊……難得,難得?!笔Y干這下才緩和臉色,坐了下來,“酒呢,溫好了嗎,要喝他三大碗。”

  “來了,來了?!崩顗鄣皖^端著溫好的酒壺進來,蔣干示意用大碗盛酒,果真連喝三大碗,喬嶸陪著喝了三大碗,喬嶸未見過桓大將軍,在鄴城卻能和蔣大統(tǒng)領一起大口喝酒,以后說出去都是過癮啊。

  外面?zhèn)鱽砺曇?,有人來了,趙冀來報,侍中申大人來了,已經進院了,眾人起身行禮,申鐘樂呵呵的說,“諸位坐吧,不需多禮,天邊的蒼鷹遠道而來,喬先生這大雪天的還慣吧,荊襄可沒這么大的雪?!?p>  “是啊,鄴城冷的夠嗆,燕趙之地自古就英豪輩出,想必是從這寒中來,侍中大人請喝點暖暖身子。”

  “哈哈,城外的漳水流淌萬年,它會記住喬先生話,好香的酒,來,大家一起喝?!?p>  這溫過的酒更加的醇厚馥郁,申鐘一杯進肚,猶如一陣熱流,暖及手足,頓時身子不覺寒意。

  “申大人,適才殿下留你所為何事?!笔Y干真是粗人,不顧場合,竟說起公事。

  “還是為籌糧之事,難那,中書監(jiān)會同幾個郎中起了個章程,殿下閱后又急召我商議。政務繁雜,能幫上手的又實在少?!鄙甏笕朔畔戮票?,看著喬嶸,“可惜喬先生是江左之人,否則本官一定重用?!?p>  三人大笑,蔣干笑的是,申鐘不說,自己也知道籌糧章程就是喬嶸提議的,鼓勵商賈異地販運;而申鐘笑的是太子對章程很有興趣;喬嶸笑的是放著王猛這樣大才不用,卻嚷著沒人。

  喬嶸笑過后打哈哈,“說到城外漳水,水面快結冰了吧?!?p>  蔣干順著就說:“早結上了,這一兩天都可以行車馬了?!?p>  “黃河也快了?!鄙赙娫掍h一轉,“喬先生,陛下此番在襄國得到一些好馬,不知近期能否再照例互市一次,還請喬先生不辭辛勞,居中聯絡?!?p>  蔣干也看著喬嶸。

  喬嶸爽快的說,“喬嶸能為二位大人與郗大人居中聯絡,榮幸得很,一定盡快將侍中大人的意思傳回去,只要能促成,喬嶸回一趟枋頭都行,郗大人現在就在枋頭?!?p>  蔣干與申鐘很滿意喬嶸的態(tài)度,特別是他的謙恭,讓倆人很舒服,幾人正在說話時,有名軍官模樣的人匆匆進來,見多人在場,上前耳語稟告,蔣干面色異樣,站了起來,說了句軍務繁忙,叫上申鐘就離開了。

  李壽見人都走了就問:“喬兄為何對大統(tǒng)領說稱臣之事,太冒險了,我都嚇得不敢進來?!?p>  “樊大監(jiān)太棘手了,我們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了,鄴城眼下能牽制他的就大統(tǒng)領,此人是個粗人,大監(jiān)能糊弄他,我們也能?!?p>  其實這是喬嶸的托詞,可不能對李壽說,他真切希望魏帝能能安定中原,一下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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