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池有一處大宅院,位于戎城的官府東側(cè),比官府宅地大三倍,這是戎城首富——天涯家族的宅院。天涯家族依靠望江樓起家,到成為首富不過四代人,有些人認為他們是憑借運氣和權(quán)勢積累財富的暴發(fā)戶,也有人看出這幾代人的堅持和付出,以及他們的膽識和眼界才是家族迅速崛起的根基。
清海是天涯家族第四代傳人,到他這一輩已經(jīng)不存在什么艱苦創(chuàng)業(yè)、吃苦耐勞了。他從小錦衣玉食、自由快活,還有仆役供他使喚,算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
清海出生沒多久,家里的頂梁柱——清海的父親因過度勞累突然病逝,其母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也郁郁而終,他從小跟隨祖父母長大,照顧他的姆媽是他最親近的人。清海唯一的哥哥暮云比他大了十歲有余,在他咿呀學語時就離家遠赴四海國求學念書、考取功名,因為家中只剩下他一個獨子,繼承家業(yè)的希望落在了他身上。
清海從小溫文爾雅,又聰穎過人,不到三歲就自己識字看書,所有來往的親戚友人都對天涯家這個小少爺贊譽有加,這使得老兩口更是全心地寄望于這個心愛的小孫兒,然而這個乖巧伶俐的小少爺,最大的缺點是胸無大志,對經(jīng)營生意更是提不起絲毫興趣。到清海十三歲這一年,祖父母很鄭重地交代,要在他十四時將家業(yè)傳于他掌管,讓他從這時開始學習經(jīng)商,他竟然推說:“哎呀——,爺爺奶奶,你們身體安康,精神矍鑠,活到百歲還是壯年,繼承家業(yè)我是義不容辭啦,但是也不急這一時嘛!”就這樣打著哈哈跑開了。祖父母從小溺愛這個孫兒,也是拿他沒有辦法,只好由他再多享受幾年自由輕松的時光。
清海從小只有一個玩伴——姆媽的小女兒飛櫻。飛櫻和清海同歲,卻是個非常有志向的女孩兒。在她眼里,清海是一個不知貧苦、不懂珍惜的小少爺,家里這么富足的產(chǎn)業(yè)只要繼承下來就是“人上人”,不知要受多少人羨慕,而他卻整天說不想經(jīng)商掙錢、不愿離家遠行這樣的話。她仔細想來,清海從小只是跟著家人偶爾出外游玩或查看生意,獨自一人的時候倒是更愿待在這四方的大院,有空就看看書、騎騎馬,或是和她聊天玩耍,算是個天生“宅男”。
“清海少爺,你現(xiàn)在不跟著老爺夫人學經(jīng)商,長大了不能順利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是要后悔的。”飛櫻和清海正坐在一棵大棗樹的枝椏上,一邊吃果子一邊聊著天。她還未及成年,不算家里正式的仆役,主要任務就是陪清海玩。
“飛櫻,都說了不要叫少爺少爺?shù)模忻志秃昧?。你不是說心里把我當?shù)艿艿膯幔俊碧煅募易鍖Υ鸵垡幌蚝蜕朴卸Y,清海自然也把飛櫻和姆媽當作家人一般。他們這樣的好家風倒是正面影響了仆人們,對這樣的好主子,仆人們都更加恭敬、忠誠,自覺不逾越規(guī)矩。
“我要是叫你名字,會被娘親責罵的。”飛櫻貼到清海耳邊小聲說。
清海也知道姆媽管教很嚴,他自己也是受管教的對象,不過受責罵的方式與飛櫻不同罷了。他看了看樹下四周,學著飛櫻剛才的模樣說:“她現(xiàn)在不在。我們這樣說話,就算她在也聽不見。”
飛櫻笑道:“那,清海,你長大到底想做什么?”
清海聽到飛櫻終于叫他名字,心里很滿意。他一直受長輩寵愛,又被姆媽和一眾仆人伺候著,但因為缺乏同齡人,心里其實很寂寞。好在飛櫻一直陪著他,是他唯一的知己,不管他怎么瞎扯胡鬧,飛櫻都愿意陪著他,這才是最幸福的!此時清海心里高興,又開啟了他天馬行空的思維。他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樹頂和屋頂,晃著腿說:“我想當一棵樹?!?p> “又瞎說,人哪能變成樹?再說了,你變成樹能做什么?”
“你不知道吧,法術(shù)高強的人可以變成幽靈,幽靈可以投胎變成任何他想變的生物,這是書上說的!我要是變成樹,一生只待在一個地方,看風卷云舒,看月升日落,看這世間紛亂繁華,一切又與我無關(guān)。”
“真是的!你總愛看些莫名其妙的書。老爺說,書上的東西不能全信的,你卻信成這樣。還變成樹呢!我看你變成樹,誰和你說話聊天,不把你憋死!”
“變成樹就不用說話啦,更加清閑。不過,我也不會悶,有鳥兒陪我聊天,我只要聽就好,它們總不會讓我寂寞的!”
“說不過你——也就只有你這樣天生無憂無慮的,才會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
“那飛櫻長大想做什么?”
飛櫻低著頭,看著樹下雜亂掉落的一些棗子。相比于這些無人問津的小果實,也許真的不如當一棵樹,至少可以獨立,不會被人踩踏。她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我想當繁花仙子,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不過,不管將來做什么,我一定要獨立自強,絕不讓別人看扁!”
“為什么現(xiàn)在沒機會當繁花仙子了?”
“因為天香門收徒只要六歲以下的女孩兒,我已經(jīng)十三歲了??上夷镉H根本不想送我去修仙,我小時候又沒有能力自己去繁花山,現(xiàn)在就算去了大概也沒用吧?!憋w櫻和清海截然相反,她雖然出身普通,卻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小時候受天涯家影響就向往成為巨富,再大一點,明白了女人獨立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又改變主意想要加入凌云派或天香門,可惜凌云派的收費不是她這樣的人家可以承擔的,而天香門又只收幼徒。她的娘親根本不同意她去大門派求學,一直勸說她留在天涯家做工或者學徒,將來也能有好日子。飛櫻自然不能滿足這樣的安排,從此不再和母親講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聽她說想去天香門,清海暗自記下,看看有沒有機會幫上忙。他心里并不舍得飛櫻離開,但他心里把飛櫻當作重要的親人和知己,她能快樂才是他的幸福。
這一年年底,暮云回家省親,從四海國帶了未婚妻,家里于是辦起訂婚宴。天涯家雖然極富有,也頗有聲望,但一直行事低調(diào),只有紅白大事才會設宴。暮云的訂婚宴辦了兩天,第一天招待戎城的富紳大戶,第二天招待四海國來賓。清海只是幾年前參加了哥哥上任時擺的一次家宴,從來還沒見過家里搞這么熱鬧的聚會。然而他并不喜人多口雜,只有必須出場時才站在人前,其余時候他都躲去后院或者房間。哥哥從四海國帶給他許多新奇玩意兒和書本,他也樂得足不出戶。
這種繁忙時候,也需要飛櫻這樣的小仆役幫忙干活。她年紀小,就負責端茶倒水、擦擦桌椅,不算辛苦,又可以聽這些社會名流們互相調(diào)侃八卦,倒是甚覺有趣。
晚宴時候,清海不得不跟隨家人坐在主桌,飛櫻在另一桌客席旁端著酒壺,隨時伺候斟酒。酒過三巡,各桌開始閑聊,清海時不時聽到家人對他的“諄諄教誨”,就連一直愛護他的哥哥也對他“寄予厚望”,指望他將來繼承家業(yè),把天涯家族繼續(xù)發(fā)揚光大,他只好滿臉堆笑,不置可否,含混過關(guān)。飛櫻卻從客人的閑聊中聽到一個“重要情報”。
原來昭月家的大女兒和藍田家長子有婚約,幾年前藍田家長子通過比武竟然當上了崇武門掌門,昭月家為了“門當戶對”,先是把女兒送去凌云派修習,卻是天資不敏,怎么也成不了正式弟子,而且聽說成了正式弟子必須要住在凌云,對婚姻也是不利,于是又輾轉(zhuǎn)想投入天香門下,懇求很久,天香門才同意招收已經(jīng)十一歲的昭月雅。
“哎,說什么懇求,還不是砸錢!”其中一個人說道。
“不是吧,凌云派搞什么收費入學,現(xiàn)在天香門也是花錢就進?”
“不管他什么門什么派,都要穿衣吃飯,都要花錢。哪個不是給錢就進?你以為現(xiàn)在四大門派還像以前那么威風?少了我們這些人把他們供著,他們就得另謀出路,自己求財!你不知道,他們算好的了,現(xiàn)在的崇武門才是……”
飛櫻沒有繼續(xù)聽下去,她的心已經(jīng)躁動不安,當夜睜大雙眼完全不能入睡。第二天,她迷迷糊糊地應付做事,就連清海喚她都只是嗯啊著,心不在焉地回應。清海以為她生了病,抽空把她拉到后院圍墻邊那棵他們常去的大棗樹下面,問道:“飛櫻,你怎么了?是不是這兩天太忙累著了,要不要休息休息?”
飛櫻看著清海關(guān)切的樣子,這個比她矮了許多的少爺,在她心里就像親弟弟一樣,是她唯一信賴,可以無所不言的知心人。
“我想去繁花山,現(xiàn)在就想去!”
“為什么,這么突然?”
飛櫻把自己聽說的事情和清海說了一遍。清海點點頭,道:“這個我也剛聽說,不過這事情我得找機會跟爺爺說,讓他幫忙才好。昭月家也是極有威望的家族,我看天香門不是僅僅因為錢財,也要有誠意才行。你先別急,正好哥哥也在家,等金天客人們都回去,我就找哥哥先商量商量。”
飛櫻覺得清海說得很有理,而且她也拿不出那許多錢,要說誠意她是有的,她昨夜沒睡就是在想:“哪怕沒錢,我就天天在天香門門口跪著懇求,總也能打動到哪位仙子吧,也許就能成功了呢?”現(xiàn)在有清??梢詭兔?,那當然更有希望。
誰料清海剛剛離開,姆媽找到飛櫻。她看女兒一天都魂不守舍的,一直在仔細留意她的動向。清海和飛櫻談話時她就在遠處看著,聽不見他們說什么,但她知道女兒八成又想去繁花山求仙,她遠遠地看著小少爺說話的神情,大概猜到他說了什么。
姆媽非常感恩天涯家,當年她被惡夫欺負,是天涯家收容了她們母女。飛櫻從小不用像別人家的仆役幫忙干活,只是陪著小少爺玩耍,這在她看來也是天大的恩惠??墒沁@個女兒偏偏不知道好歹,讓她好好做工,她卻整天想著當仙子,現(xiàn)在還要少爺給她幫忙,哪有這樣的道理!
姆媽把飛櫻叫到身邊,自然是一通訓斥。飛櫻氣得眼淚直流,對于母親的斥責,她也覺得不無道理,可她心里好強,倔強地說:“我不用他幫、也不要你幫,我自己去!”說著,她奔進房間,打包了幾件隨身物品,還換做一身男孩兒打扮,出了院門。姆媽沒以為她真的離家出走,只覺得她氣消了就回來了,這時家里忙得很,她一干起活兒來就把這事兒忘了。
這一日晚宴過后,家里總算漸漸恢復平靜。大部分客人都回去客棧休息,次日由暮云送他們回去四海國。暮云這次省親也不過就幾天假期。他在四海國當了大官,掌管織造,很是忙碌,和清海聊了不久,就被爺爺奶奶勸去休息了。
清海假裝休息,又偷摸跑出房間去找飛櫻。他和哥哥談了飛櫻的事,哥哥非常支持,當即寫了信,憑這信可以直接到望江樓支銀子?!巴瓨请x繁花山近,”暮云說:“去那里支銀子再讓掌柜他們護送她過去就萬無一失了。我明天再安排一輛馬車,送你和飛櫻過去望江樓。天香門那里,我看看找凌云的朋友幫忙說道說道,應該可以。這事兒不用麻煩爺爺奶奶了,你放心,哥哥給你搞定!”
暮云和清海雖然見面很少,卻比一般的兄弟還親近,也許是哥哥年長太多,也許是清海自幼沒了父母,清海把哥哥當成父親般的存在,暮云對這個弟弟也是寵愛有加。清海拿著哥哥的信,真恨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給哥哥一個大大的擁抱。
客人們走了,仆人們有些還在忙碌。姆媽是個極勤快仔細的人,這時候正在打掃院落,清海四處找不到飛櫻,只好來問姆媽。
姆媽看天色已晚,有些緊張女兒,但是她不想叫清海擔心,只說飛櫻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然后自己慌張地跑去院門查看。清??茨穻尩姆磻椭朗虑椴幻睿ブ穻尩氖直?,緊張地問:“飛櫻莫不是自己跑去繁花山了吧?”
姆媽為難地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清海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趕忙問道:“她何時走的?”
“下午……”姆媽瞞不住了,自己也忍不住擔心起女兒的安危,徹底亂了方寸。
清海一想哥哥已經(jīng)休息,爺爺奶奶年事也比較大,不愿讓他們操心。他估摸著飛櫻走路腳程不快,自己騎上快馬應該可以追回,繁花山就在望江樓附近,他對向南出城的道路還比較熟悉,于是安慰姆媽道:“你別慌張,飛櫻應該走不遠的。我現(xiàn)在騎馬去追,你莫驚動老爺,去叫幾個年輕人在城里也四處找找?!?p> 姆媽想攔住清海,他已飛快跑到馬廄,騎上一匹快馬立刻就奔出門外,這下姆媽徹底慌了,找來管家和其他仆役商量,大家也決定按照少爺?shù)陌才畔茸孕姓胰?,管家騎上另一匹馬趕緊去追少爺。
清海騎的快馬是戎城第一的賽馬,有個很響亮的名字“黑閃電”。他平時在院里騎著玩,有時也會到南郊賽馬場看它比賽,除了比賽的時候,這匹馬幾乎是他的專騎。他這時心急催馬跑得極快,管家騎的另一匹馬根本追不上。
他出城之后仍舊沿著大路狂奔。從戎城南門到望江樓還有一段路程,卻是一片樹林,要到繁花山下才有村莊,這一帶晚上幾乎無人。清海估計著飛櫻走路大概的距離,在這附近放慢速度。他不敢呼喚飛櫻的名字,怕招來匪徒,只能打著火把,仔細搜尋。
夜深了,清海估計飛櫻該走累了,偶爾會往樹林里走走,看看飛櫻是不是在某棵樹下休息。這樣焦急地邊走邊找,終于讓他找到了。這個倔強的女孩兒,沒有火把卻在黑夜趕路。清海一眼就認出飛櫻,趕快催馬追上。
“飛櫻!”清海在她身邊下馬,拉住她的胳膊?!疤砹?,先跟我回去。哥哥明天會安排馬車送我們的。”
“我不要!”飛櫻甩開清海,回頭時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卻是一臉怒氣地喊道:“我不要任何人幫我,我自己可以!”
“飛櫻,這樣太危險了。你跟我回去!”清海也著急了,強行攔住飛櫻。他從來沒在夜里出門,看這大路兩邊漆黑的樹林心生恐懼,總覺得里面可能藏著匪徒。
飛櫻看著攔在面前的清海,借著火把的光,也看到周邊一片漆黑,心里開始害怕,怒氣瞬間小了,小聲地說:“那我跟你回去,明天天亮我再趕路,不要你送!”
“明天再說,明天再說。”清海扶著馬,讓飛櫻先坐上去,忽然馬兒一聲嘶吼抬起前蹄,仿佛受了驚,清海拉住馬,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聽到飛櫻也是一聲驚叫,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清海醒來的時候被麻繩綁得死死的,嘴上也封了布帶,既不能動也不能說。他在地上挪動,四處找尋,卻看不見飛櫻。遠處有許多匪徒正圍著火堆吃喝賭博,他們的口音有些奇怪,清海不能完全聽懂。他嘗試掙扎著坐起來,沒能成功?!安恢里w櫻怎么樣了?!鼻搴L傻乖诘匦睦镏挥羞@個念頭,卻完全不去想自己將要面臨的情況。
夜上未深,望江樓的掌柜還在算賬,忽然窗戶被砸,他走過去,在地上發(fā)現(xiàn)一個大石塊,還綁著一封信。信是暮云少爺?shù)氖止P,要他們安排次日送飛櫻姑娘到繁花山的事宜。然而,信里還有一張紙條,告知他清海少爺被綁,要準備三百兩黃金來贖,否則活不過今晚,紙條另一面簡單畫了一個地圖。掌柜當時嚇得不輕,趕緊親自騎快馬聯(lián)絡老爺。一家人在夜里全部驚醒,不一會兒,出去找少爺?shù)墓芗覡恐昂陂W電”回來,卻說沒見到少爺,出去尋飛櫻的家人也陸續(xù)回到,自然都尋不到人。
夫人差點昏倒在地,老爺當即安排管家、掌柜去帳房準備贖金。暮云相對比較冷靜,說道:“我們不能就這樣帶著贖金過去,這紙條上要求只能有兩個家人去,恐怕到那里也是兇多吉少,你們先準備金子,我去一趟凌云!”
這幫匪徒的據(jù)點在雪山南端一個山坳里,極其偏僻,暮云的擔心很有道理,匪徒的確是打算收了贖金連家人一起殺掉。他們發(fā)現(xiàn)清海是天涯家族的少爺,所以把贖金定的很高,但也沒有多到帶不走的地步,就是想干了這一票就換個地方,免得日后遭到報復,畢竟這樣的大家族通常很有勢力,不得不有所忌憚。
過了一個多小時,暮云帶著一個很年輕的凌云弟子回來,看著不過二十出頭。雖然凌云派門中弟子即使有些年過百歲外表依然年輕,但是不同的年歲在氣質(zhì)上有著不同的沉淀,對于年長者,這種區(qū)別還是比較容易認出來的。老爺和夫人原以為暮云會請兩個凌云高手回來,對這個年輕人多少有些失望和擔憂,夫人勉強忍住哭泣,小聲問暮云:“你不是認識凌云的掌門龍君嗎?這個難道就是那個掌門?”
“奶奶放心,這是龍君最得力的弟子。我也會親自過去,清海一定會沒事的。”
年輕人站得不遠,轉(zhuǎn)臉冷淡地說道:“暮云少爺,你最好別去。天涯家族這么有名,大部分人都是戎城家喻戶曉的人物,只有你是最好冒充的,還是讓我借你名義去比較好?!比缓笏戳丝丛鹤永镆呀?jīng)準備好的一個個裝滿金塊的小箱子,又道:“不要這些,準備幾個大箱子裝些金幣,我要藏武器。”
暮云一聽自己不方便露面,皺起眉頭。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說:“讓我去吧,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少爺出來。”
一切準備妥當,年輕人和老管家一人牽著一架牛車往匪窩走去,這一路又用去三個多小時,到了匪窩門口時已接近日出。那些匪徒把四個大箱子都打開粗略一看,大概算一下,好像不太夠數(shù)。
冒牌的暮云少爺不等他們來問,說道:“還有幾箱金子我藏在那邊樹林,你們把我弟弟帶出來,我要見人再告訴你們金子在哪里!”
不一會兒清海被帶了出來,嘴上仍然封著,身上倒是松了綁。他看到老管家心里更是著急,他早就猜到這幫惡人拿了贖金恐怕還是要撕票殺人,但當他看著這個所謂的“哥哥”,當即也想到可能是凌云的某個高手。
匪徒應“暮云少爺”的要求,把清海放了,管家立刻給清海解了封口的布條,清海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飛櫻呢?飛櫻可曾回去?”
“哎喲,少爺,您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吧??欤旄一厝??!崩瞎芗依搴>鸵刈?,百幾十個匪徒早已經(jīng)將他們圍在中間。
一個貌似頭領(lǐng)的家伙邪笑著,用大拇指抹了抹下嘴唇,說道:“暮云少爺,你倒是真會做生意。說說,那些金子藏在哪里。要不,你親自帶我們過去?”
一圈匪徒把他們圍得更緊,還有大約幾十人站在頭領(lǐng)左右伺機而動。
年輕人嘴角微笑,眉尾輕挑,說道:“哎呀,藏的時候沒做記號,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呢。”
這些匪徒本來不指望能發(fā)這一筆橫財,也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金子還藏在別處,光就目前送來的這些已經(jīng)夠他們快活很久了。聽對方這么一說,當下就拿穩(wěn)武器準備殺掉三人。
年輕人卻不慌不忙,打開最大的箱子,在里面翻翻。匪徒正有些奇怪他要做什么,他卻從里面拿出一片大而薄的金葉子。有些匪徒似乎認出這是凌云的武器,大呼不妙,一眾人立刻圍殺過來。老管家用身體全力護著小少爺,卻驚訝地看到在他們四周瞬間噴出一圈三米高的火墻,把他們?nèi)俗o在其中。老管家雖然見多識廣,也聽說過凌云的法術(shù)十分了得,但今日才體會到什么叫“百聞不如一見”!
這高高的火墻還不是年輕人的極限,他放火墻的同時早就對頭領(lǐng)所在的一圈布下天雷陣,有好些人直接被電暈,其他人也是感覺身體不受使喚,想動一下都十分艱難。包圍他們的匪徒中不乏會使用法術(shù)的,可惜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光是看到這火墻已經(jīng)驚得有些呆了,待反應過來發(fā)出水來滅火時,火圈中瞬間炸開無數(shù)火球向四周擴散。一幫人吱哇亂叫著躲避傷害,卻又驚訝地看著火墻似乎開始旋轉(zhuǎn),那些偶爾成功澆在火墻的水好像灑在森林大火上的幾滴小水花,甚至都沒能發(fā)出汽化的聲音就沒了蹤影。火墻確實在旋轉(zhuǎn),更加快速地向著包圍的人群襲來,匪徒們呼喊著哆哆嗦嗦后退,有些退得慢了就被燙到炸到,發(fā)出更凄厲的慘叫。
這一面倒的戰(zhàn)斗持續(xù)不到半個小時,匪徒幾乎全軍覆沒,大約有幾十人帶傷逃跑,剩下的不死也傷重倒地。年輕人對頭領(lǐng)特別照顧,給他單獨圍了一圈火龍卷,待其他人全部倒下后,他解除了法術(shù),對清海說道:“你要找誰,問問這家伙吧。”
那個頭領(lǐng)身上被燙傷,又因為天雷陣的效果,知覺麻痹,正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臉上憤恨不平,卻是無力對抗這強大到難以理解的對手?!澳闶钦l?你絕對不是天涯暮云!”
年輕人又輕挑眉毛,笑道:“你乖乖回答他,我就告訴你。”
“飛櫻呢?那個和我一起的女孩在哪里!”
“死了?!?p> “什么……”清海完全不肯相信,他想跑去抓住頭領(lǐng)質(zhì)問,卻被老管家攔住。此時頭領(lǐng)身邊的地面又炸開幾個小火球,崩起的塵土差點射瞎他的眼睛。
“說清楚怎么回事!”年輕人嚴肅道。
“我?guī)讉€手下跟蹤那個女孩,本來看她不像什么有錢人家的,正猶豫要不要動手,沒多久看到你這個少爺騎著黑閃電過來。嘿嘿——”頭領(lǐng)淪落至此也算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竟然得意起來,繼續(xù)道:“真是沒有比天涯家的二少爺更值錢的肥票了?!?p> 清海聽到這里已經(jīng)忍不住流下淚來,吼道:“你們把飛櫻怎么了?”
“這可怪不得我們?!鳖^領(lǐng)笑得更夸張,嘴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們只是要綁你,可是那馬受了驚,把那小丫頭甩了下來,當時就頭破血流,我手下好心了結(jié)了她的性命,免得她多受苦……哈哈!哈哈哈哈!真沒想到——你們能請到凌云的高手。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子就算死了投胎,也會記住你的!”頭領(lǐng)瞪著年輕人,仿佛要用眼睛吃掉他似的。
年輕人聽了飛櫻的死訊心里很是同情,冷冷地對頭領(lǐng)說:“我叫小草,你記好了。”說完,將他送上了黃泉。
太陽升起時,小草已經(jīng)把管家和清海護送回家。清海好像癡呆了一般,一路默然不語。不多久,安排去尋找飛櫻的仆人把她的尸體運了回來。
清海一直在院中等待,看到飛櫻的尸體,先是全無反應,待到仆人向老爺匯報說是在路邊的樹林里找到時,他忽然“啊——”地一聲狂吼,把家人都嚇了一跳。
小草在清海身邊還沒有回去,看到他怒吼之后痛苦地跪倒在地,心里十分理解他有多么自責和悲痛,但卻無從安慰,只能蹲下按了按清海的肩膀,又向著暮云說:“今日我先告辭,來日若有需要,隨時來凌云找我?!边@句話,就在清海耳邊,其實是對他說的。
半年之后,清海加入了凌云派,再一年之后,成為凌云入室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