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是在如此耳目眾多的循化一中。沒過多久，我們的事情就被告發(fā)了。張大人勃然震怒，把我和小敏挨個兒叫到辦公室刑訊逼供，可我們早就商量好了，要做堅強的共青團員，打死也不承認，更不能相互背叛。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張大人再怎么危言恫嚇、挑撥離間也不起作用了，我和小敏就像是鐵板一塊，油鹽不進，水火不侵，紋風不動。張大人氣急敗壞，什么惡毒的話都罵出來了。
“你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是吧？”
“我看你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你們倆真是啥行找啥行，破鞋找流氓！”
“她臉皮比城墻還厚！你是把左邊臉皮撕下來貼右邊臉上，一邊沒臉，一邊二皮臉！一對兒臭不要臉的！”
……
我們的應對辦法只有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任他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動?？嘤跊]有實際證據(jù)，張大人的“霹靂火”發(fā)作了兩天，看看收效甚微，也只得暫時作罷。一場風波過后，高三（4）班又暫時歸于平靜，但我和小敏不敢那么明目張膽了，“捉迷藏”的游戲告一段落，“傳紙條”更是萬萬不能了，“老地方”的約會只是偶一為之，慎之又慎，提心吊膽，但也正因為如此，讓我們更加珍惜每一次見面獨處的機會，每一次的相會也都變得更加難忘。
在學校的時候，我們就得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間或藕斷絲連，眉目傳情。要是能這樣維持到高中畢業(yè)，我們都認為也可以接受。
那是一個初冬的清晨，天空中鉛云密布，西北風呼呼勁吹，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正在醞釀著，雪花似乎隨時隨地就要飄灑下來。
“陳小敏，張東山！張老師叫你們馬上到他辦公室！”剛下早操，石猴兒又尖又細像傳旨太監(jiān)一樣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聽到的了學生，無論是我們班的還是隔壁班的，都意味深長地停下腳步看著我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偷偷發(fā)笑，好像我們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小敏低著頭匆匆去了，我故意跟她拉開一段距離，也向張大人辦公室快步走去。
“你胡說八道！就憑我閨女的條件，咋可能看上你兒子？肯定是你兒子死纏爛打，一直糾纏我們家閨女！”
“你才胡說八道！我兒子咋了？回回考試第一名！你閨女是金子打的？我看就是她糾纏我兒子，大姑娘家的，一點兒都不知道矜持！”
我去的時候，張大人辦公室里正吵得不可開交，聲音大的幾乎幾里外都聽得見。張老師穩(wěn)坐釣魚臺，兩旁各站著一對男女，其中一對正是我的老爸老媽。另外一對衣著考究，四十多歲年紀。男的身材挺拔，眉目、氣質(zhì)都跟小敏有幾分相似，站在那里微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女的一看就是小敏的媽，她臉色通紅，正情緒激動地跟老媽爭執(zhí)，二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媽，別吵了！”小敏看了我一眼，對著她媽連連擺手。
“媽也不想吵，可他們……他們一上來就說是你一直纏著他們兒子。你來的正好，來，你告訴他們，到底是誰纏著誰？”
小敏咬著下嘴唇，一言不發(fā)。
“你看看你看看，她都心虛了不敢說，肯定是她糾纏我們家小山兒！”老媽開始得理不饒人。
“陳小敏，你倒是說話呀！告訴他們根本不是這么回事兒！”她媽在旁邊拽著小敏的胳膊，急得直跳腳。小敏的臉脹得通紅，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但還是沒說一個字兒。
“媽，不是！是我一直纏著她，這事兒跟她沒關系！”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嚷了一句。
“你說啥？！”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老爸聽了以后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沖到我面前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子，“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看看怒不可遏的老爸，又看看小敏，發(fā)現(xiàn)她也正關切地看著我，還沖我微微搖了搖頭。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早已決定為了她豁出去，于是看著老爸說：“爸，真的是這么回事兒，是我一直纏著她……”
“你放屁！”老爸還沒等我說完，舉起手來就給了我一個大嘴巴子，接著又狠狠踹了我一腳。我被打得暈頭轉(zhuǎn)向，差點兒坐倒在地。
爸還想再打，忽然有一個人影從旁邊沖進來隔在我們中間，伸出胳膊把老爸攔住了，那個人原來是小敏的爸爸。
“你干啥？”
“這兒是學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別打孩子了，給孩子留點兒面子，也給自個兒留點兒面子?！?p> “我打自個兒孩子還用得著你多管閑事兒？你是縣里領導不假，可手也不能伸那么長吧？先把自個兒閨女管好吧！”
“這個事兒到現(xiàn)在還沒個定論，到底是誰纏著誰，還是他們兩個都有這個意思，咱們也不能隨便下結論。我看，咱還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聊，把前因后果掰扯清楚了再教育也不晚。”
“喲呵，你這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還坐下聊聊，有啥好聊的？就是你閨女一直糾纏我兒子，也不知道給他灌了啥迷魂湯了，讓他這么護著你閨女！就因為跟你閨女搞對象，他天天神魂顛倒的，心思不放在學習上不說，還為了你閨女跟同學打架，背了個‘留校察看’，差點兒給開除了！前陣子還因為這事兒讓人把肋骨打斷了，住了十天院！我兒子學習上、身體上受了這么大影響，都是你閨女害的！”
“你兒子的這些情況我表示同情，但也不能說都是我閨女造成的。你一直口口聲聲說我閨女糾纏你兒子，凡事兒得有憑有據(jù)，對不對？”
“你要有憑有據(jù)？行！我兒子早就跟我說不想跟你閨女在一塊兒了，可你閨女總纏著他不放！每次我兒子下決心跟她一刀兩斷的時候兒，也不知道她使了啥辦法，次次都把我兒子哄得回心轉(zhuǎn)意，服服帖帖的。我兒子最近特別苦惱，這眼看就要高考了，不想再分心跟你閨女糾纏不清了。他為了表決心，前兩天把這個也交給我了，你看看！”爸從兜里掏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片，“嘩啦”一聲抖開，“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我從來沒跟老爸說過要跟小敏一刀兩斷啊，我也沒給過他任何東西??？老爸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等等！這張紙，這張紙……怎么看著那么眼熟？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取了我。我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想要看個究竟，可老爸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我。
張大人扶了扶眼鏡，悠悠然把那張紙拿起來，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遍，然后遞給小敏的爸爸。小敏的爸爸看著看著就臉色大變，微微顫抖著把信遞給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