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只有短短的半個月,而且作業(yè)多得像牛身上的虱子,沉得像千斤重的石頭。我跟小敏約好了時間,要去爬黃花山,到關山湖游泳,用暑假的最后兩天好好放松一下。所以,我天天沒日沒夜地趕作業(yè),想在十來天內全部做完,然后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像《人間詞話》、《叔本華》、《聊齋志異》、《了不起的蓋茨比》、《唐寅集》……,等等。接下來,就是一段難忘的歡快時光了。我像打了雞血似的,懸梁刺股趕工,就盼著黃連吃完吃甘草——先苦后甜。
那天下午,我正在房間里打著蒲扇,揮汗如雨、奮筆疾書的時候,媽忽然在外邊喊了一句:“小山兒,你同學來啦!快出來!”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除了小敏我沒有約其他任何同學啊?難道她這么早就來找我了?她怎么膽子那么大,敢到家里來找我?
“哎!”我答應著,急忙穿上拖鞋從房間里跑出來,等看到來的人之后,我一下子愣住了。
“嬸兒,那你先忙著,我找山子問點兒事兒?!?p> “咳,你就是趙旭川啊!以前經常聽我們小山兒提起你。這小孩兒長得挺俊,還懂禮貌,挺好,挺好!”
“嬸兒,你這么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這大熱天兒的,快坐這兒,我給你倒點兒水?!?p> “不用了,嬸兒。”
“你看你這一臉的汗,啥事兒值得特意跑這么遠來問他?”媽把倒好的涼白開端過來。
“咳!嬸兒你不知道,山子是我們班的狀元,全校出名的才子,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不管語數(shù)外、理化生還是政史地,他啥不知道?我暑假作業(yè)有挺多不會的,今兒特地來請教高手來啦!”
“你這孩子也忒會說話了!我們家小山兒就是個書呆子,他知道啥?你是他關系最好的同學吧?平時多照應著他點兒,他天天胡思亂想,人情世故一點兒也不懂。”
“哎哎,嬸兒你放心吧!我也不忒懂,我們倆一直都互相照應,沒事兒,沒事兒!”
“放心,放心!那你們聊吧?!眿屝Τ梢欢浠▋核频?,走到后院兒去了。
這川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把我媽哄得暈頭轉向的,演得好像我們之間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似的,還是以前那對焦不離孟、秤不離砣的鐵哥們兒。
“你來干啥?這兒不歡迎你!”等媽走遠了,我冷冷地瞪著川子。
“問你個事兒,咱們出去說吧?!?p> “出去說?你是又要打架嗎?上次我沒留神,這次我奉陪到底!”
“不……不是打架,我真想問你點兒事?!?p> “我沒空!”
“山子,你要是這樣的話就沒意思了。真不去?那我就把你跟陳小敏的事兒告訴你媽!”
“你媽的,趙旭川,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行,算你狠!”我只好屈服了,“媽,我出去一會兒,這就回來!”
“哎,去吧,早點兒回來!”
這樣,我跟著川子走到外面,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北環(huán)城路旁的一個小公園里。正是夏日炎炎的午后,公園里一個人都沒有,正是說話的好去處,這家伙倒挺會挑地方。
“你要問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問你,胡老師到底為啥辭職?你跟她到底啥關系?”
聽川子這么問,我心里打了個突,他終究還是懷疑這件事了,難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不至于啊,這事我從頭到尾我只跟小敏提起過,還再三叮囑她不許跟川子說,我相信小敏是不會說的。那他是怎么起的疑心呢?
“你不早就知道了嗎?還他媽裝什么裝?”我色厲內荏地沖他大吼。
“山子,我誠心誠意地問你,是還把你當朋友,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
“朋友?”我一陣冷笑,“打我的時候兒你把我當朋友了嗎?下那么重的手的時候兒你把我當朋友了嗎?”
“上次可能我沒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所以才來問你。要是真的誤會你了,我今兒就站在這兒隨便讓你揍,要是皺一下眉頭或者躲一次,我趙旭川仨字兒從今往后倒過來寫!”
“沒啥誤會的,我也懶得揍你,怕臟了手!你就問那事兒是嗎?我告訴你,胡老師就是因為我辭職的,我喜歡她,她不同意,我非要死纏爛打,她就是讓我給害的!怎么樣?不服就來揍我一頓啊?要不就快滾!”
川子喘著粗氣,臉漲得通紅,一雙酷似他姐姐的眼睛狠狠瞪著我,兩只拳頭捏得緊緊的,好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fā)的火山。我既然下定決心不把真相告訴他,就心甘情愿接受由此帶來的任何后果。我平靜地站在那里看著被激怒的川子,等待著他爆發(fā)的那一刻。可奇怪的是,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漸漸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