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夏夜螢蟲飛舞,他立在屋檐燈籠下靜默,融合的橙光落在他長長的黑發(fā),那本來系著的發(fā)帶也被他扯掉,掉在地上。
他像一個迷一樣迷人。
文蝶剛抬頭便見到這幅場景。
“你好像不太開心?!?p> 文蝶的話引來那人的回眸,他有些苦惱又帶著不自覺的祈求:“我感覺……這就像一場夢?!?p> 他腦中再次閃過那對金眸,他看向院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太過于美好,讓他有些陌生。而那個人……莞莞?
她知曉他的真正的身份。
“還沒有找到嗎?”他讓人去尋找這幾人,然而十幾天過去了,沒有一點線索。
文蝶搖搖頭,天印子見狀,一揮袖瞬間院中螢火蟲掉在地上沒了氣息,他甩袖準(zhǔn)備離去。文蝶被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嚇得一驚,見他要離開,忙緊跟幾步。
天印子并未轉(zhuǎn)身,停下腳步。
文蝶忍了忍,還是將手中玉瓶拿出:“這是迷蝶香,能讓人在夢境中找回失去的記憶?!?p> 小小的玉瓶靜靜躺在她的掌心,天印子微微側(cè)過臉看了她一眼,文蝶頓時一驚,她離天印子太近,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他的氣息里,一滴冷汗不知不覺劃過臉頰。直到那人轉(zhuǎn)過頭進(jìn)屋關(guān)上門,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閉住呼吸。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跌坐在地上,握緊手中玉瓶。
傳說迷蝶香是由迷笛花做成的香料,之所以成為禁品,一是迷笛花不常見,二制作輔料要耗盡大量童子。
文蝶甚至懷疑,天印子看出不對勁才不肯接受玉瓶。但,恢復(fù)記憶不是他一直以來的心愿嗎?
文蝶回到自己屋,將玉瓶放在坐上,潔白如玉的玉瓶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她對光細(xì)看,卻什么也沒看見。
清晨一大早,文心出城到郊區(qū)找到一家木匠店。
“毛師傅在嗎?”文心一邊扯嗓子喊,一邊觀察這家大門甚至連木牌也沒掛的木匠。
他連喊三聲才聽見有人應(yīng)道:“來了,來了。”聽聲音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女人。
門拉來,一婦人模樣的女子,好奇打量了文心幾眼,她見文心衣著布料不是窮人家孩子穿的起的,便問:“小哥兒,是迷路了?”
文心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不是,我是想找毛師傅……”
“哪個毛師傅?”婦人的一句話直接將文心問蒙了。
這意思是不止一個毛師傅?
婦人見他一臉茫然,便問:“你要做什么?衣服還是玩具?”
玩具?文心有些哭笑不得,這是把他當(dāng)做三歲小孩哄呢。他從懷中拿出一卷圖紙,道:“我想做個印盒?!?p> 婦人打開圖紙掃了幾眼,便要關(guān)門:“你明天再來吧?!?p> 文心忙攔?。骸拔?,我還沒給錢。多少……”
婦人有些猶豫,只道:“明天給,明天給師傅過了眼才知能不能做。你回去吧。”
說完“啪”地一聲關(guān)上門。文心剛要回去,一只飛舞的蝴蝶吸引住他的視線,又是他!
他循著蝴蝶的蹤跡來到那片花海,秦方早就等在那里。
“你……”才見面時,攻擊他的文心有些不好意思。
秦方擺了擺手,示意他走近些:“我要離開了?!?p> 文心一怔,笑道:“恭喜?!?p> 秦方有些猶豫,他身處在這片泡沫中,而對面泡沫里,只能看清兩個人,一個是眼前的文心,一個便是蘇醒來的天印子。
他在泡沫外從沒見過天印子有過任何笑容,但這個男人強(qiáng)大危險的感覺一直圍繞著他。他就像文心夢境的旁觀者,無論他怎么試圖叫醒或是改變什么,文心下意識抗拒退離了他。
迷笛之花和花蝶出現(xiàn)越發(fā)模糊,秦方便知那個夢將要醒來,而他也許再更早之前蘇醒。
“你要小心……”秦方的樣貌糊成一片,他的聲音也出現(xiàn)斷斷續(xù)續(xù)的混音。
小心什么文心沒有聽清,秦方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花海破裂的剎那,命運(yùn)的齒輪開始運(yùn)作。
遠(yuǎn)在方府的天印子突然頓住望向天空,軟轎中的范正明臉色慘白,他低咳幾聲,前幾日失去消失的意志再次得到回應(yīng),懵懂無知,卻又及其信賴他。
“大人到了。”有人打開轎簾,向探出一只手。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搭在他的手腕,范正明下了軟轎,輕輕呵出一口白氣,白霧后那雙黑墨般的雙眸襯著這人如神明般俊朗。不遠(yuǎn)處各家家眷不約而同看向他,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宮里。
今日皇帝為忘憂公主舉辦生日宴會,隨著范正明為皇帝尋來各種奇特禮物,幾乎坐實了這位年輕駙馬的身份。旁人遠(yuǎn)遠(yuǎn)觀賞,姜女隨父下馬,便聽了一耳范正明和忘憂公主的八卦。
她抬眸去看時,早已沒了范正明的影子。
姜將軍越發(fā)年邁,那張飽盡風(fēng)霜的臉龐給人一種無形的可靠。
“走吧?!苯獙④娞嵝训?。
姜女應(yīng)了聲,跟在其父身后,如同無聲的影子,然而這個影子在想為何盲女沒有出現(xiàn)。姜女不知,范正明一步步籠絡(luò)圣心的背后有多少只手在運(yùn)作,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一觸便化為一滴水珠。
遠(yuǎn)在公主府內(nèi)盲女,獨自一人站在院中,大雪紛飛,她的腳下,百花齊放;姹紫嫣紅,她并未低頭細(xì)瞧,白色無神的眼球看著那片不會融化的雪山。
那座雪化后會淹沒整座城鎮(zhèn)嗎?她在心頭問著這個傻氣的問題。
狼王虛影從她身上閃出,它碰了碰地上的花朵道:“你應(yīng)該進(jìn)宮?!?p> 盲女低笑一聲,沒有動,無聲抗議。院外侍女端著整齊首飾衣服等待,可是,許久不再任性的盲女,突然又開始任性。
“你應(yīng)該進(jìn)宮!”狼王的聲音低沉帶著無形的威嚴(yán)。
盲女搖搖頭,如同喃喃道:“我做不到。”她走了會兒神道:“我們不是與命運(yùn)合作嗎?為什么不能留下她?”
那對藍(lán)晶般的雙眸只是靜靜看著她,似乎無論什么角度,犧牲是個永遠(yuǎn)繞不開的話題。
然而,她做不到,從山林回到人群,她的一步步像她靠近,眼看著再次永久失去她。她做不到。
盲女用手捂住臉,坐在地上,淚水透過指縫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北風(fēng)呼嘯,誰也聽不清那是情人不舍的嗚咽還是寒風(fēng)劃過樹枝的聲音。
“公主到!”眾人頓時一靜。
大雪紛飛中,玉貴妃一步步踏上玉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