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望兮兩相忘6
她的兔子么?實際上是一頭餓狼罷了,真是個傻娃娃。
羲辭衣袖輕輕一揮,那邊在浴桶里正洗得開心的蕭月生只覺得自己面前的場景瞬間變得虛無,等到再次清晰起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處天然的溫泉里,泉水旁邊的巖石上放著她的衣裳。
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唯有那水的感覺是真實的,因為當(dāng)她去觸摸那本該堅硬微涼的石頭的時候,她的手竟從巖石里穿了過去!
這下她便明白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幻境。可是她怎么會來這里?她不是在客棧的房間里洗澡嗎?蕭月生頓時警覺了起來,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偷窺,便趕緊抓起自己的衣裳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因為無處可去,也不敢亂走,便坐在泉邊,明顯在強裝鎮(zhèn)定。
羲辭嘴角勾起笑容,眼神里明顯閃過了一絲玩味,他大約是知道了,他的小娃娃的每個反應(yīng)的有趣得很呢。
毫不避諱地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他在她的眸子里讀出了錯愕與驚訝,然后她便仰著頭試探地喚了一聲:“師父?”
羲辭卻不回答,只是離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悄悄挪了挪屁/股,卻被他一把擒住了下巴,叫她被迫揚起頭來看著他。
師父還是師父,那張宛若謫仙般的容顏毫無瑕疵,每一處都是造物主的精心刻畫,五官的比例恰到好處,哪怕隨便單拿出來瞧,也是美學(xué)上所謂的藝術(shù)。
可是她知道這不是她的師父,只是幻境罷了。想起剛剛那塊她摸不到的石頭,蕭月生一咬牙,秀眉微微擰緊了:“你不是我?guī)煾?!”而后用力一推,手竟就那么懟在了他的胸口,不能再前進一分。
和那石頭不一樣。
“虛無幻境,所見皆虛。但是你眼前的一切,不過都是你最想要的東西罷了。”羲辭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從未在旁人面前笑,幾乎都有人以為大名鼎鼎的羲辭長老是個天生不會笑的面癱,如今他卻笑了,豐神俊朗,俊美無儔,可蕭月生卻提不起半點心思欣賞,而是暗自握緊了拳,心里細(xì)細(xì)盤算,來掩飾自己的恐慌。
她雖……垂涎師父的容顏,但她心里很清楚,像她這樣的人,也就只配每日思念他罷了。
羲辭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他已經(jīng)一千多歲了,這個小娃娃的年齡不過是他漫長的時光里的一點零頭罷了,可他偏偏得上心著。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她是他唯一的藥,須得保護好。
有了這樣的提示,他做的許多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也就都有了緣由,他便也沒有那么煩憂了,不必再懊惱因為某個人自己就變得不再像自己。
“沒想到你心里最想的事情,竟是肖想自己的師父嗎?”羲辭的聲音好像是風(fēng)拂過松柏略過深山里的溪流那般,動聽又深邃,可是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心底激起了千層浪,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難道自己心里最渴望的……是師父嗎!蕭月生垂下眸子,好像垂下的眼簾能遮擋住自己這般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在看到師父的第一眼,她便聽見了自己心頭上那做城池淪陷的聲音,那個名喚羲辭的仙,就那么宛若一陣難以抵擋的魔音一般,在她心里肆意掠奪,攻占她的每一寸土地??伤瓘奈聪脒^??!她深知自己總要離開,也知道師父那樣的人不是她能有資格擁有的——難不成是原主,她心里其實暗戀的是羲辭長老?
羲辭知道她有些相信了,收回指尖揉了揉她宛若上好的綾羅綢緞的發(fā)絲,然后眸色微暗,輕輕一用力,她的額頭便貼在了他的唇上。
蕭月生只覺得有一朵云輕輕落在了自己的額間,等她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的“師父”竟吻了自己?!
“呵,這么喜歡我嗎?”他道。
“不!你不是我?guī)煾?!”她一把推開他,逃離了他的禁錮,指尖凝聚靈力,一大根冰棱就直直朝著羲辭射了出去。他也不躲,依舊云淡風(fēng)輕,那根冰棱就在距離他心口三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仍帶著淺淺的笑:“你看,就算知道我是假的,只因我與他有著一副相同的皮囊,你便下不了手——就算出了手,這是你的冰棱,它知道你心中所想,你終歸是,不忍傷我的?!?p> 這下她是真的慌了,什么鬼的修仙界!什么鬼的虛無幻境!
她承認(rèn)在見到師父的第一眼時的確是被驚艷到了,那一副宛若玉砌的容顏,那一身飄渺白衣好像來自九重天,還有那渾身不染凡塵好像置身于萬物之外的氣質(zhì),他心中毫無雜念,沒有欲望,像個由內(nèi)而外都絕對干凈的仙。
這就是喜歡嗎?
她從未談過戀愛,她不知道。
羲辭收起了嘴角的弧度,罷了罷了,這個傻娃娃,可不能把她逗弄哭了。
衣袖一揮,幻境破滅,蕭月生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只見玉球變成了孩童的模樣,在她身旁看著她。
“喂,你終于醒了!”他說著,滿臉嫌棄。
“我……我怎么了?”她剛剛不是還在那個幻境里面嗎?
“你洗完澡就一聲不吭地躺在這里,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什么‘不!你不是我?guī)煾?’之類的,當(dāng)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庇袂蛘f道,而后瞧了她一眼:“怎么,你想你師父了?”
“沒有!”她好像條件反射一般,隨即又心虛地低下了頭。
玉球面上不顯,心里卻覺得甚是有趣,幫她解釋道:“徒弟依賴師父,是人之常情,你反應(yīng)這般激烈作甚?!?p> 對對對,人之常情罷了!蕭月生也自我催眠道,而后看向玉球,試探著問道:“玉球,你可知道……虛無幻境?”
“虛無幻境?”他假裝有些驚訝她竟會問他這個問題,然后解釋道:“虛無幻境乃是高等妖族才會的法術(shù),因為它對敵人而言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傷害,故而也很少會有妖去修煉它。只不過虛無幻境是個可以徹底勾起人心底最深處欲/望的東西,可是它卻奈何不了意志堅定的人或者修為強大的修士,”他看了一眼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的蕭月生,“但是是對于你這種修為低下,意志力不堅定的人,最容易被那幻境迷惑了心智?!?p> 他見蕭月生不說話,便湊得近了些:“怎么,你心里有見不得人的秘密,被哪個妖怪給套走了不成?”
“哪有秘密!沒有秘密!”她矢口否認(rèn),然后用力抻開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悶聲道:“還不早些睡,當(dāng)心明天起不來!”
玉球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很聽話地在她身側(cè)躺下了。他知道今晚他會睡得很好,但是她就不一定了,這個傻子一定不會知道,剛剛那個的確是個幻境,但可不是什么虛無幻境。
他這般認(rèn)真待她,她也得漸漸對自己上心才是,哪怕是以這種方式叫她日日夜夜想著自己,他才不算很虧,不是嗎?
果然蕭月生一整晚都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滿腦子都是剛剛幻境里的東西。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自己的師父有那樣的心思,就像是隔著一層紙,她從來沒有去猜想過那張紙背后是什么東西,如今被人一下子捅破了,她反而沒有辦法直觀面對。
像師父那樣的人,她怕是多瞧一眼,也算是玷污吧?
他修的無情道,注定不會有道侶,她……她在想什么!蕭月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么越想越歪了!還道侶,你怎么不直接在這里成仙呢!還想著回家做什么!
次日一大早,南風(fēng)本來想要去叫一下蕭月生,可是他剛走出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一樓的桌子旁坐了一個人,他仔細(xì)一看,可不就是蕭師妹嗎!
“蕭師妹起得這么早?”他倚在欄桿上,居高臨下地問道。
蕭月生仰頭,勉強露出了些許笑容:“是南風(fēng)師兄啊,早?。 彼f著,打了個哈欠,然后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解釋道:“我可能有些認(rèn)床,一時竟有些不習(xí)慣,故而昨晚睡得差了些,不過不耽誤趕路的!”她趕緊解釋道。
賀連州一言不發(fā)地從自己房間出來,走到樓下,看了一眼略顯悠閑的南風(fēng):“還不出發(fā)嗎?”
“出發(fā)!”南風(fēng)說著,就從樓上下來,一行人便準(zhǔn)備出發(fā),飛向武陽城。
卻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們御劍而起的時候,躲在暗處的那雙眼睛。
蕭月生抱著玉球站在賀連州前頭給他擋風(fēng)(其實是擔(dān)心她掉下去了所以才讓她在前邊,以方便賀連州隨時能撈一把),風(fēng)吹著她的發(fā)絲,可她卻沒有半點兒精神,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險些就要睡著了。
賀連州看了她一眼,便指尖掐了一個訣打在她身上,蕭月生便一下子扛不住,睡了過去。腦袋自然就靠在了賀連州的胸口,他趕緊一邊扶住了她,一邊專心御劍。
“沒想到你竟對她如此上心。”玉球道。
“這樣大的風(fēng)都吹不上你的嘴,可見真正在她身邊扮豬吃虎圖謀不軌的,是你吧?”他罕見地反唇相譏。
“最起碼,我不需要她那般費勁心思的保護?!?p> 賀連州避而不答,而是道:“雖然不知道我何處惹到了你,但是你最好小心一點,莫要想著攪亂我們這次的任務(wù),否則我一定得讓她看看,她所謂的乖巧的兔子,到底是個怎樣面目可憎的餓狼?!?p> 玉球卻笑了,那聲音里也夾雜了些許的笑意:“沒想到門名正派出來的公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私自利的人。”
原來他只是擔(dān)心玉球會影響他的任務(wù),會打亂他要拜入掌門門下的計劃。
賀連州沒有反駁,因為這是事實。但是,達(dá)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現(xiàn)在只能選擇茍且,不過那些大義在他心里,在父母親的諄諄教誨里,在他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塊骨肉里,他不會忘。
有朝一日他若稱雄,站在修仙界的高峰,他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一方太平。
琉璃風(fēng)盞
感謝顧小乖的票票和大家的紅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