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帶著天卻駭飛逃了一路,最后落腳在一株粗壯的大樹上,兩人搶了一群雀兒的巢。
安得抱著一枝粗壯的樹枝,回頭看了看氣喘吁吁坐在自己旁邊的天卻駭,她得意的對他說:“我就說,我跑的快吧!這是沒在水喬星,否則,我跑的更快!”
“其實,我們沒必要跑的,因為......我付了錢?!?p> 安得一個起身,樹枝搖晃,樹葉紛紛落下,她移到天卻駭面前,微微抱怨說:“你怎么不早說!我本來法力就淺,靈力又散了許多,這下耗費法力,下次遇到危險不知能不能跑了......”
“我沒來得及,你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天卻駭拿出懷里一直抱著的藍靴,遞給了安得。
安得瞬變小女兒姿態(tài),她的臉紅紅的接過鞋子,一直在手里握著:“我還沒收到過鞋子,在水喬星上,若是哪家郎君看上了一位姑娘,他就會這樣抱著把鞋子送給她,讓她余生都隨他走......”
天卻駭輕輕提起她的下巴,平靜的看著她,而她心已動:“繁星上,沒有這個規(guī)矩。你的腳都磨破了,靈氣會散去,而我,沒有法力,我需要人,保護我?!?p> “我能保護你!”
“僅此而已?!?p> 安得美好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她推開天卻駭?shù)氖?,鼓氣的把鞋子自己穿上了,不大不小,剛剛好?p> 安得的心中還是不得安分,她轉(zhuǎn)頭,用力捧起了天卻駭?shù)哪槪骸拔矣X得吧,你我流離他鄉(xiāng),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要不,我們湊合湊合過好了?!?p> 天卻駭用力推開她的胳膊,可是她的力氣好大啊,安得則是一臉得意輕松的樣子:“你不答應,我就不放開。”
“放開!”天卻駭有些生氣的樣子。
安得笑笑說:“好啊。”
她松開雙手,又趁天卻駭不備將他推下樹去,自己倒掛在樹上,一雙手緊緊握住天卻駭?shù)氖滞蟆?p> “我想了想,我還是不放開了。像你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就遇見一回了,可像我這樣的人,你可能會遇到好多個,想來想去,還是我比較虧?!卑驳眯χ粗h蕩半空的天卻駭。
天卻駭看腳下已無多高,落下去也不會怎么樣,可這個安得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掙脫不開她的雙手。
見天卻駭像是在思考什么,安得撒嬌道:“你就答應我嘛......”
此刻林間有異動,一陣疾風穿梭而來,安得一個翻身落下樹來,兩人一同落地,安得緊緊將天卻駭護在身后:“有人......來者不善.......”天卻駭伸手抓住安得的頭,將她扭去了身后,安得急切道:“你干什么,我說過要保護你的!”
“我是沒有法力,我又不是不能借力......”天卻駭腳下寒氣橫生,在白色的薄煙里......一條條白蛇扭動著身軀出現(xiàn)了.......
此刻從天而降一把長劍將一條蛇攔腰斬斷,迷蒙里,它的主人,慢慢現(xiàn)身......
“將軍......”天卻駭微微不可思議道。
“大天子出宮,行蹤隱秘,臣一通好找......”烈月將眼光落在了安得身上,“與水喬星妖魔親近,大帝若知,不知會有多心寒......”
“天青已死,他看不到了……你若厭惡,大了殺了我……”天卻駭微微挑釁的樣子,一條白蛇纏繞在天卻駭?shù)母觳采?,向烈月吐著信子?p> “臣心忠于天家,即使對大天子有諸多的疑慮和不滿,也當盡保護之責,一切都該聽大帝處置?!?p> “大帝?對,我都忘了,天家御印已在天逢師之手……”
“大天子,臣只得冒犯,帶您和您身后的女妖回天宮了……”烈月長劍震動飛出地面,化作黑色鐵索御綁住安得,此刻,匍匐在地的白蛇,沖向安得身旁,化作一個白色的護盾撐開了沉重的鐵索,白蛇落地,傷痕累累……
“天子修習妖法,與繁星正道背道而馳,天子若要執(zhí)迷不悟,臣只得冒犯了……”
天卻駭輕輕邁開步子向烈月靠近,腳下的白蛇也源源不斷的從寒氣中出現(xiàn)……
“繁星正道……就是天青的委屈求全嗎……他透支了自己的命運,來換一個渙墨和諧的假象?我,與他,誰才是背道而馳呢……”他的靠近,烈月只覺一身骨頭被凍的生疼。
“先帝已去,他生前,你未盡人子之責,現(xiàn)在,還口口聲聲直呼其名!”烈月責備道。
“呵……我說過,有禮有情的是你啊……”
烈月氣憤收回長劍化作鐵索緊緊鎖住了天卻駭?shù)碾p手:“隨我回天宮,聽候大帝發(fā)落!”天卻駭一身寒氣在此刻散盡。
安得跑到天卻駭身前,狠狠推開了烈月:“你不準碰他!”
烈月徹底憤怒,疾風起,流沙現(xiàn),數(shù)十黑甲士兵將安得與天卻駭包圍。安得一看情況不妙,她低聲與天卻駭說道:“我現(xiàn)在沒有法力可用,冰魘咒根本使不出來,看來這次,我們真的逃不掉了?!?p> 天卻駭笑笑看了安得一眼,抬起頭向前走去:“有人不辭勞苦來接我們回宮,我們?yōu)楹我???p> 安得跟在天卻駭身后,微微皺眉道:“你確定這是接?接人有綁回去的嗎?”
“自然有啊,因為,天卻駭,是個瘋子,人盡皆知的瘋子……”
流沙起,穿林越山,突破天宮結界,來到了天流獄。
天流獄在天宮背后的高山下,入口,像巖漿冷卻后鬼魅的溝壑,在中心被破壞挖出了一個洞口,洞口里側(cè)正中,有一團懷抱大的火,燃燒在燭臺上,火焰血紅……每個牢房都是在巖壁上鑿出的洞穴,洞穴里九尺見方,冰冷潮濕,真不知道門口的火焰怎么會那么旺盛,洞穴中,沒有床,沒有桌,只有冰冷的石頭。
走廊兩側(cè)皆是這樣的牢房,越往里走越黑……
烈月將二人關在了離出入口最近的牢房里,在兩人進入的瞬間,牢房入口墜下并排的十幾把大劍封鎖了牢房。在劍之間僅有的一指縫隙里,火光照進來,天卻駭慵懶倚石而坐,白衣上落下一道血紅的光……
見烈月與士兵都走了,安得湊在天卻駭?shù)纳磉?,小聲疑惑道:“你不是叫烈月嗎?為什么又稱自己是天卻駭……”
天卻駭抬手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頭向后倚在石頭上,閉上了眼睛。安得悄悄地把手掌墊在了天卻駭腦后:“石頭太硬了……”
天卻駭緩緩睜開眼睛,輕聲說了一句:“你的手,太小了……不夠……”話音剛落天卻駭便拉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按在了地上,安得此時的心啊,跳的太快仿若窒息一般,臉就像那滾燙的水……
他長發(fā)垂下,輕輕掃過安得的臉,他將頭枕在了安得腹上,平躺著,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了,他長長的發(fā)散落著,如一件厚紗墊在身后,安得更是動也不敢動,連大口的呼吸都不敢……
三天前,炎卿望出一極兇之景,繁星將有大難。炎卿說與天逢師聽,天逢師將信將疑,所以,他去了燈籠街買了一支能通古今的香,交給了炎卿。之后,炎卿便不知所蹤。滅了的魂火,殘余的香氣都證明她曾將香點燃。燈籠街夜君曾言,此香能窺古今,炎卿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樣的景象,才消失的呢……炎家神塔,炎卿的房間里,同一盆水,同樣的香,天逢師將香點燃浸入水中,水中現(xiàn)出的是水喬星冰封之相,萬里冰封,山巒之上,冰路之上都是被風化的尖銳棱角,水妖姿態(tài)各異,看上去非常痛苦......這樣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活物存在,可那女妖又是從哪來的呢,她與炎卿那樣的相似……
天逢師想不明白,心中像被兩塊巨石擠壓,壓的他喘不過氣:“這弱水香……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夜君會如此心急趕我走,還動了殺心……”
“陛下……”
天逢師緊張的抬起頭,見是烈月,心驟然松懈下來:“你來干什么?”
“三位神將發(fā)現(xiàn)了大天子攜女妖出了天宮,臣將他們帶回來了,現(xiàn)押在天流獄?!?p> 天逢師握緊雙拳,走出了炎卿的房間,他憤恨不已,又不得不無奈的接受現(xiàn)實:“我若能選,我愿永遠活在小時候,哥哥會保護我……可現(xiàn)在,他把我推在前面,而他卻不愿站在我身后……”
“陛下應有容天下之胸襟,大天子的性子變化太多,已非昨日。陛下就當他是你的臣民,臣民與大帝不必相知相識,他只要臣服就好。”烈月思考許久才給了天逢師這樣冷血的一個回答。
“他與我畢竟有血親,而將軍曾是整個繁星的仇人……”
烈月聽此語心涼了半截……
天逢師離開神塔徑直來到了天流獄。天流獄入口,天逢師對烈月說:“將軍回營吧。”
“可陛下能否答應臣,不要隨意出宮!”烈月憂心道。
“將軍只是天家臣子,盡好自己的本份就好?!碧旆陰熇淅涞乃o烈月一句,自己進了天流獄。烈月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失落離去。
他踏在白龍橋上,余光掃過錯落的宮殿,竟有一絲熟悉的感覺,他苦笑一聲自嘲道:“我為天家奴,照顧了天家幼子從稚子到成人……我怎會有一種他們會把我當作親人的錯覺……可笑……”
“哥哥……”天逢師隔著那一排鋒利的大劍,叫醒了熟睡的天卻駭。
天卻駭坐起身,慵懶的看著站在牢房外的天逢師,安得此刻趕緊坐起身來,倚靠著身旁的石頭,大口深呼吸著。
“這等地方,太過陰沉,你身為大帝,該叫個侍官代你來。”天卻駭假意關照著。
“宮里的侍官皆是繁星諸城挑選來奴隸,他們與我們,不是一條心的。”
“你想說什么……”
“若哥哥還認我,還珍惜你我一場血親,就請告訴我,你身上,為什么會有水喬星的氣息……”
“我的云宮漂浮湖上,有水氣很正?!?p>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今夜點了弱水香,水喬星依舊冰封,而炎卿不知去向,在她的房間里,我想不明白,第三種氣息到底來自何處,直到這個女人出現(xiàn)……我才知道,水喬星上獨有藍色苔蘚……它的氣味十分獨特,任憑其他的氣味再濃烈,也掩蓋不了……所以炎卿點燃弱水香時,哥哥也在……”
天卻駭緩緩站起身,慢慢靠近天逢師,大劍相隔,緊張的氣氛更加濃烈。
“還是被你看穿了……”
天逢師驚在原處:“什么……”
“這女人是我養(yǎng)在天關湖下的一只水妖,她的故土確是水喬星,可我從小養(yǎng)她,已有九世……前幾日不慎跑出去了……被烈月帶了回來。我養(yǎng)了她九世,她身上的氣味與我早已無法分割……水喬星與繁星隔著血海深仇,我不敢叫她出現(xiàn)……”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p> 天逢師心中的巨石終于落下,他很是欣慰,還有深深的愧疚,懷疑天卻駭,讓他這一日仿佛過了百世那么難熬。抬掌間,大劍收回,牢房開,天卻駭拉起安得的手離開了牢房,與天逢師擦肩而過。
“瑞國諸城,蠢蠢欲動,哥哥可愿幫我?”天逢師叫住欲離開的天卻駭。
天卻駭轉(zhuǎn)身,笑著說:“你看我,一把軟骨頭,站都站不穩(wěn),你想再看我的笑話嗎?”
“不,繁星之大,渙墨之廣,我只有哥哥一個親人!若來日,諸城再起戰(zhàn)亂,你可選與我一同入戰(zhàn)場?”
天卻駭笑笑看著他,仿若在嘲笑他的幼稚:“一世前,諸城之亂,是因為四神將年幼閉關,現(xiàn)在,若諸城敢起戰(zhàn)亂,烈月與四神將,足夠平息?!?p> 天卻駭轉(zhuǎn)身大步向前走著,天逢師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哭是笑:“可否請哥哥留下這女妖,我有話要問?!?p> “云宮里,有好酒?!碧靺s駭帶著安得離開了天流獄。
天逢師站在原地,無聲的笑了笑,那笑容很無助……
烈月獨自踏上了居于天宮北方的墨家神塔,此時,天欲破曉,黑洞洞的夜空,東方抹出一朵紅紫相間的云,慢慢的,光亮滲透了東方的白云。
“將軍怎么來了?”守護墨家神塔的墨城站在塔頂,一身黑白相間的衣,高束的黑發(fā),手里握著一支長槍,槍鋒頂著風,時不時發(fā)出冷冽的聲響。
“除炎卿外,你可調(diào)令四神將。先帝去,大帝悲痛未絕,很多時候,他都會意氣用事,煩請你們,多留心他,他若出天宮結界,一定要有人保護他?!?p> “保護天家人一直是四神將的使命。將軍大可放心?!?p> 烈月笑笑,轉(zhuǎn)身離開了。
墨城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踏上如此高的塔只為了叮囑他一句。烈血將軍,鐵骨錚錚,怎會做這等瑣碎小事。墨城看著烈月的背影消失在神塔轉(zhuǎn)彎處,繼而回過頭,繼續(xù)守衛(wèi)著神塔。
烈月落寞的離開了天宮,他化流沙穿越諸城,跨越山河,九世,足夠他認定一個執(zhí)念,為它,拋頭顱灑熱血……為它抵抗著,承受著一切……
云宮,天逢師真的來了。
天卻駭守在欄桿旁,看著湖面泛著漣漪,紅蓮輕輕搖動著,突然,安得破水而出,她抱著一壇酒飛去云宮,渾然不覺頭頂扣著一片紅蓮花瓣,天卻駭伸手為她摘了下來,看到二人舉止親昵,天逢師心中五味雜陳,因為安得頂著一張與炎卿幾乎別無二致的臉,在一次偶然間,天逢師與前去政和殿的炎卿擦肩而過,她臉上淡紫色的面紗被風吹下,她抬手抓住即將飛走的面紗,長長的發(fā),柔和美好的線條勾勒著她的臉,她的美,是驚心動魄的……只一眼,天逢師便認定了她??伤纳駥⒆嫔嫌杏?,身為神將者,必須與最適合且優(yōu)秀的人成婚,生子。而成婚生子,對于神將與另一個無辜的人無疑是一種犧牲,神將本身就有難逢敵手的法力,若他們想,征服,掠奪,根本不是難事。所以,成婚的神將在生下子嗣后都會死去……神將代代更迭,在最盛之時,就是衰落之時……這是身為神將的悲哀,無法抗拒的悲哀……這就是控制著他們的宇宙之外的力量……
酒已滿,天卻駭親手遞到天逢師手上:“看著我的安得,想什么呢?”天卻駭打趣道。
天逢師清醒過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笑說道:“哥哥藏得夠深。”
天卻駭捏著酒杯笑著對天逢師說:“我若不藏……會有人搶的……”
天卻駭明里暗里似有所指……
“怎么會,若是哥哥的,我自然不會搶。”
“搶,是弱者看透了自己,若不搶,永遠無法擁有,可搶來的,總會曲折的或直接的失去……”天卻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轉(zhuǎn)身望向遠處:“你不是有話要問嗎?”
天逢師這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他站在安得面前,安得還抱著那個大大的酒壇子,呆呆地看著他。
天逢師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安得放下酒壇,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問你,水喬星的王,是誰?”
天卻駭突然握緊了酒杯……
安得睜著大眼睛一臉純粹的看著天逢師說道:“我自小便在這兒,我只識得他!”說著安得指了指天卻駭。
天逢師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失望至極……本以為,這個女妖是一條線索,現(xiàn)在全斷了。
“沒事了?!碧旆陰熓涞奶铝嗽茖m,輕輕落地,朝飲霞宮的方向走去……他此時心中失落墜著,一步不想動:不對!不對……若她自小在這,裙尾為什么有水喬星的苔蘚……她撒謊,也在幫哥哥圓謊……
天逢師回頭看向云宮,天卻駭正悠然飲酒,安得癡癡的守在他身旁……
“為什么……”天逢師輕輕念出一句,腦海里亂糟糟的,沒有一點頭緒。
妖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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