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芙蓉鏡
肖易不曾動筷，夾菜與來人。
原以為此畫與其同窗有甚淵源，不料又聽了這句，且等下文。
“生乾飽讀詩書，亦聽聞我朝張右相，我家娘子亦出自蜀州新津張家?！?p> “嫂嫂乃右相后人？”
“同族。”
“賢嫂持家，蔡兄當真可達宏圖?！?p> “謝生乾吉言。”
“蜀州新津張家如此了得，又怎會嫁女至臨安？”
二少爺不曾見此人于賭坊的嘴臉，他肖山可見了，如此如來蔡娘子當真時運不濟，嫁了這種男人又如何托以終生。
肖易看向肖山，這小子今日像點了炮仗，平時嘴多甜，當蔡大娘子亦不會無禮的。
“肖山，你至后廚點了飯食，與小韻一道?！?p> “……”
“不懂？”
“小的聽二少爺?shù)??！?p> 肖山這邊暫退，肖易又笑問，“不知蔡兄所說的新津張家，可與前朝文獻公有甚淵源？”
來人恭謹?shù)溃靶陆驈埣遗c曲江張家同為一脈，我家娘子系曲江一脈，與鄙人為妻，委實下嫁?！?p> “宿昔青云志，蹉跎白發(fā)年。誰知明鏡里，形影自相憐?！?p> 見來人自斟自飲，又吟了文獻公張九齡的《照鏡見白發(fā)》，肖易搖頭道：“蔡兄不可妄自菲薄，值壯年之際，有何不可重來?！?p> 要如何與此人說，他們那的一句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酒酣耳熱，彼此少了些拘謹，之前皆言不勝酒力，兩人卻喝了一壺酒。
肖易這會趁清醒提了《秋山圖》之事。
“前些日，某有幸得蔡大娘子禮行處一畫，又聽聞此畫似與蔡兄有些牽扯，是以今日冒昧求見?！?p> 自問，說的婉轉，來人竟當著他的面哭了。
肖山所言，約莫占些理。
“蔡兄，某若有言語不當處，見諒?！?p> “生乾，你有所不知?！?p> 哎，說話好好說，拉著他的手干什么，這情景若讓旁人見了怪難為情的。
肖易不好抽手，只得邊說邊忍著，“蔡兄有甚心思，可與某說，愿為蔡兄解些許憂?！?p> “勿要若此。”
“我家娘子心善明理，吃糠咽菜與我作了十年夫妻，不曾添一套金銀首飾，我不是人！”
“蔡兄，莫要傷著你?！?p> 這人需要控制情緒，又哭又打自己的，果真是讀書人？
言談不俗，稍飲些酒便作此態(tài)。
見賢思齊，見不賢內(nèi)自省，他需以此為戒。
聽此人絮絮叨叨說了原委，肖易知其中另有內(nèi)情，按說賭坊這種混雜環(huán)境，出千勾結什么的都有。
此人時運到底有些背，可若說中了他人設的套，亦有可能。
蔡大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我家娘子將《秋山圖》與了同族蔡姐姐，500兩銀，蔡姐姐與我夫妻有恩。”
“此畫乃蔡家嫂嫂所作？”
“我家娘子有百般好，只不善畫，這畫是她娘家堂哥的舊作，娘子嫁與我前曾言喜歡此畫，堂哥聽聞與了她?！?p> “曲江，嫂嫂娘家的堂哥?！?p> “我夫妻多年不曾回曲江，原打算撈回本將此畫還與娘子，今日與生乾一見，只此畫到了你之手，我亦心安些許?！?p> 肖易不知此人話中真假，倒不是他要占有此畫，關系到他是否可以回去，又與錢家如今的三姑娘有甚緣分。
待他解了畫中謎，再將《秋山圖》物歸原主。
“某在御街錢記對面，開了肖氏術補墮齒，蔡兄若哪日得空，可與嫂嫂一道來，某灑掃恭候。”
欲見蔡家娘子，可話更需說的婉轉些，肖易又道，“今日出門不曾備禮，某與蔡兄一見如故，來日多有叨擾，請蔡兄莫要嫌?！?p> “生乾，鄙人今日幸迷途知返，豈敢言嫌，請生乾莫要嫌鄙人?！?p> “言重了?！?p> “生乾?！?p> “蔡兄，快起來，當心著了風寒?！?p> 兩人原對窗坐，此時這位蔡兄袒領臥桌底，著實可笑。
呼酒樓伙計，又請了肩攆，約莫此人有些“名聲”都道識其所，又請伙計備了新鮮酒食與糕點，一道前往蔡家。
回御街途中，過蔡大娘子禮行，稍頓，肖易又進門了。
三姑娘定制了瓷貓與他，他亦可定制禮物的。
又要說那句話了，千年前曾到他們那城市，又當了大官的，不止曲江張家，亦有前朝李固。
前朝最有名的娛樂記者段成式，著有《酉陽雜俎》一書，書中有這么一段記載：
“李固言遇一老姥，言郎君明年芙蓉鏡下及第，明年果狀元及第，詩賦有‘人鏡芙蓉’之語?！?p> 說的是唐憲宗時，有口吃的李固至蜀散心，游到CD，遇到一個老婆婆，老婆婆對李固說，“明年芙蓉鏡下，你定會金榜題名”。
李固問什么意思，老婆婆只說記著芙蓉鏡下，不曾多言了。
肖易讀書那會喜聽這些奇談的，傳說李固真的到店鋪，挑了面芙蓉鏡，想到那老婆婆說的話，可以說細細的專研了芙蓉鏡，包括鏡面紋路什么的。
等再次參與考試，巧遇同名題，又中了狀元。
自此有了“人鏡芙蓉”的成語，意思是說考試中的第一名。
……
“會元郎，你又來了。”蔡大娘子的贅婿，笑臉迎著。
對，又來了。
等蔡大娘子這店開為茶鋪，他可能會來說書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巧合中，越來越多的巧合，若哪日再遇到那占卜的老丈，與這蔡大娘子有親戚什么的，他都不奇怪了。
新津，臨安，富陽，曲江，這是要他跨時空環(huán)游么？
“此前，錢家三姑娘曾于貴店，定制瓷貓為禮，某再次前來叨擾，欲意求一面定制銅鏡?！?p> “銅鏡？”
“芙蓉銅鏡。”
“會元郎可至金銀鋪定制，與錢家三姑娘的需再細致些?！?p> “不，與蔡家郎君的。”
“喏，這不是會元郎么？”
蔡大娘子扭身進店來，手里的瓜子都不嗑了，推了贅婿，“怎的不給會元郎看茶?！?p> 肖易笑了笑。
蔡大娘子見肖易笑，瞄了瞄，又道，“奴與旁邊茶湯婆聊著話，見小郎君又來了。”
肖易對著御街立，施禮，“某來此求一面芙蓉銅鏡，蔡大娘子可作的出來？”
蔡大娘子笑道：“不是奴自夸，只那官家用的不敢造，其余所用之物不管前朝今朝，小郎君只管說來，看奴這眉可曾皺?！?p> 眉，描的可真不好看。
“不敢勞煩蔡大娘子，某只求一面芙蓉鏡，與蔡家郎君?！?p> 這話需當著婦人說，那蔡家郎君雖做事糊涂卻不是奸惡之徒，若有心定會追問畫價，可何曾多問一句。
懦善良。